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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倚在屋檐,微风浮动,桂子清芬。
今夜本是家家团圆之夜,本应守着一家老少围坐在桌旁,品着佳肴肥蟹,共赏团团明月。或在手中拈着一枚月饼,又或持住一盏佳酿,有心许之人陪在身边,舒展心怀,自是畅美难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个傻坐在这高高屋脊之上,在一阵凉似一阵的秋风里望断归途,望不见那人的身影。
悲凉?
白玉堂没觉得悲凉,只觉得悲愤。
捏了捏手中宝剑,又摸了摸怀里那一包东西,第一百零一次站起,却在转身离开之前第一百零二次坐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臭猫就在皇宫里跟他家老黑享受御宴?为什么爷爷就要在开封府的屋顶上喝冷风?
约了爷爷今晚赏月的是谁?说秋月斋的月饼一绝的是谁?把爷爷撂在这的是谁?
我再等你一刻钟,过了一刻钟还敢不回来的话就别怪爷爷心狠手辣了!
白玉堂低声喃喃自语完毕,又把目光对准了臭猫那小跨院的院门,恨不得把那两扇漆黑门板盯成筛子一般。
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皇帝家的月饼就那么好吃?怎么不吃死这只馋猫!
咬牙,磨牙,攥拳头都不解恨了,白玉堂从锦囊中摸出一枚小石子,照着某人房间关得紧紧的窗户射去。“笃”的一声,石子没入窗棂。白玉堂稍松了一点劲,就好象这一记把他的怒意泻掉了一些似的。
月亮都快往西走了,还不回来!忘了爷爷我的约了是不是?好,我再等一刻钟,再不回来就不要再来见我!
“笃”,再不回来别怪爷爷拿飞蝗石钉你!
“笃笃”,死老黑,你赴你的宴,干嘛把那猫也拉着?
“笃笃笃”,钉死你!屁皇帝,霸占着爷爷家的猫!
“笃笃笃笃。。啪啦”。展昭房间的窗户终于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个美妙翻身从墙上栽到了地下。
一排黑线从白玉堂的的额头挂下来,看看寿终正寝的可怜窗户,再看看手里正捏的的小白石子,一个纵身从房上跳下。弯腰捡起木窗框子,抡圆了胳膊一使劲,那东西“嗖”的一声便越过重重房顶消失不见了。
毁尸灭迹完了拍一拍手,白玉堂正想跳回房顶继续蹲着,忽听远处有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了过来。
“大人,听说今晚的御宴上有番邦进贡的稀罕瓜果,味道怎么样啊?”
“虎子,就你嘴馋!”
“我也是好奇嘛!大人,味道究竟怎么样啊?”
“倒也不错。”
“我就说嘛!王大哥,这回你可猜错了吧?”
“就算他番邦有点好瓜果好了。”
“哎呀,你们不要争了!天很晚了,大家快休息去吧!”
“对啊,休息,休息了!明早还巡街呢!”
白玉堂抱着双臂静静站着,专等那只猫推门进来,好给他来个痛快淋漓的大骂。
开封府众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了,那两扇黑漆门板在微风中晃了两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仍闭得紧紧的。
一刻钟过去了,门还在那里,没人动它。
白玉般的面容开始向翠玉转化。一片憔悴的树叶划着圈子落下,在那面颊上轻轻一擦,“啪”地落到地上。
老鼠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死猫!你有种!
原来你根本没跟着老黑进宫,却是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胆子大了,敢戏弄你白爷爷了!骗我在这喝了半宿的冷风,不把你猫皮猫骨猫爪子都一股脑拆零碎了我不是锦毛鼠!
白玉堂怒火冲天,恨恨一脚把那房门也踹趴下,一个提气拧身踏着房顶飘然而去。
东面的天空颜色已开始变淡,白玉堂寄身的客栈大门尚未开。他也便不走门,脚下一点跃上二楼,蜷身“砰”地撞开自己房间的窗子跳了进去。
屋里还亮着走时没熄的灯,白玉堂一落地只听哗啦一声,抬头一看却愣在当地。
自己的桌上走时还干干净净,现在却铺了一层花生壳;一个人明显吃了一惊的样子,保持着起身拿剑的姿势也愣在了那里。
是展昭。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白玉堂的火气又冒上来,两步上前点着那人的胸前质问:“你胆子不小啊,敢耍你白爷爷了!跑哪去了?啊?”
展昭皱着眉头把那根在自己前胸上点点戳戳的手指拨开:“我也想问问你,跟展某约好赏月,怎么会不见踪影的?你跑哪去了?”
“我自然是在开封府等你!”
“谁叫你在开封府等我的?”
“什么?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我得什么便宜了?在这等你大半宿!”
“你在这等我?你不是跟老黑。。。不是,跟你家大人进宫去了吗?”
“进宫赴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必会误了与你的约,因此我向大人告了假。”
白玉堂一听这话满肚子的气顿时散了。看一看满桌的花生壳,嗤笑出声:“真不知猫还有这么爱吃花生的,比老鼠还老鼠了!”
展昭飞个白眼过去:“不然饿着?还幸亏我带了花生来,你这房里一点可吃的都没有!”
“我不像某个馋嘴的猫,喜欢在房里存糕点蜜饯。”
“我房里存的糕点蜜饯还不都是进了老鼠的肚子?”
“唉呦,想算细账啊?白爷爷我不。。。”正说着,忽听“轱辘”一阵响,老鼠的肚子里闹起空城计来。
展昭背过脸去憋笑,白玉堂则额头跳起青筋来。想起自己在那房顶上半宿,守着怀里那包东西没吃没喝,这猫却在自己暖呼呼的屋子里嘎吱嘎吱的磕着花生,不禁又是郁结又是委屈。把怀中揣了半宿的东西扔在桌上,自顾自拆了油纸:“算我看错猫,还以为是个有义气的;原来也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鬼!”说着拿起纸包中之物,恶狠狠一口咬了上去,口齿不清地念叨:“亏我还给你留着秋月斋的月饼,都不如爷爷我自己吃了!”
狼吞虎咽地嚼着月饼,三口两口就消灭掉一个;又拿起第二个来,还没入口却被噎住,一时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一盏凉茶递到手边,白玉堂急忙接过来一口饮尽,这才解了窒息危机。转头看见展昭春风和煦的笑脸,映在雪亮月光里有种透明的感觉,不由得直了双眼。
两人对视片刻,展昭先移开了视线。起身走到窗边向外一望,见半空中玉轮浑圆皎洁,忙回身招呼:“玉堂,你来看,今晚的月亮可真明亮的紧。”
白玉堂走近他身边,并不看月亮,却死死盯着展昭的脸:“爷爷我在开封府的屋顶上看了半宿的月亮,现在不想看了。”
展昭回视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那明亮的双目中清晰映出自己的倒影。话到嘴边消失无踪,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对面那人也是一般,目光灼灼,喉咙微微一动,有疑似吞口水的声音。
圆月,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窗子被轻轻关上了,隔断了明月清辉,阻绝了玉兔的窥视。
团团明月已现了惨白,东方曙光微曦。深青的天空一头挂着青白的圆月,另一头清亮的太阳也已现身。
一时之间,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