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2078年》梅蕴刀

3、末世副本（三）

　　“这个环节我们好好找线索，”柯仰认真道，“找完了好好逃跑。”
　　“怂什么？”秋溢皱眉道，“逃什么跑。”

　　秋溢站在傍晚的军工厂门口，持枪跨立。光线透过沙尘，黄昏蒙尘，鱼鳞般的沙漠放出熊熊光辉。
　　军工厂像被掩埋的废铁，待柯仰也走近后，整座建筑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像被无形又莫名的电波震了一下。

　　风拂开水泥墙上斑驳的黑漆大字：内华达试验场（Nevada Test Site）。

　　“为什么？”柯仰手伸进胸前，队友见状，警惕地抬了一下枪。“你不觉得这游戏有点问题吗？”

　　游戏开发是个大工程，尤其是这样的3A级大型竞技游戏，起码需要数百人的制作团队。团队里往往会细分许多子工种，如关卡设计师、文案设计师，系统、数值、用户体验、剧情、玩法、运营策划……
　　游戏开放内测之前，开发团队会从数据库里进行基本测试，但有些bug不到实地没法发现，因此请测评师是有必要的。而且专业的测评师不同于内测玩家，还能发表专业的、有影响力的评价，柯仰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有游戏评论界的人脉，有专栏，还有自己的自媒体，每月订阅量十万人以上。他的工作就是专业地玩游戏，专业地告诉大家咋玩。
　　现在抓瞎了。

　　柯仰解释道：“没有剧情，没有任务，没有目标。这个军工厂还是原本那【特斯拉】车主要去的地方，都没有建筑标识，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里地名叫‘死亡谷’。咱们也是碰碰运气来的，谁知道作不作得准？”

　　秋溢扯了扯冲锋/枪的背带，无所谓道：“说不定这里就有线索了。”

　　他看起来明显不怎么在乎。柯仰心里吁了口气，无奈地想你不在乎我在乎啊，签了合同明码标价的。

　　干不完活，拿不到钱，还有失体面。

　　这个“秋溢”应该不是专业测评师，如果“秋溢”是他真名的话。柯仰不知道这号人，他正要问：“你……”

　　秋溢忽然抬起手一指，方向是试验场布置在地上的巨大隧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个核工厂，地面上有铀提取设备，也有废水处理厂。设备完好，没有核泄漏的迹象；废弃很久，无人活动，丧尸应该也不会有——如果有的话，那不正好证明有用？”

　　柯仰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看了看这工厂被风沙侵蚀的大门，寂静的空气。
　　丧尸只追活人，同时又是活人变的；如果这地方有丧尸，说明最近有人在此活动过。也许就是个剧情点。

　　“说不定还能找到核弹。”秋溢捏着把短刀，顺着五指玩了一圈又插回腕带，动作隐隐透出凶性，配上冷静而压抑的状态，十足像个杀人狂。

　　柯仰哭笑不得：“你是个魔鬼吗？不被丧尸感染，你还上赶着找核污染。”
　　秋溢满不在乎：“打游戏怎么不打个爽？你在现实世界见过核弹吗？”
　　柯仰道：“行，我封你为‘杀生丸’。”

　　不过如以水果相喻，人家变异了还是漂亮的圣女果，他变异了恐是烂西红柿。
　　柯仰掏出烟盒，突然间烟盒在手里跳了一下。

　　大地捶起巨震，他眼前蓝光荧荧的玩家界面扭曲了一下，像是信号被干扰。

　　柯仰扭头，有一个巨大如山的人影正在接近，笼罩在天地烟尘相交的昏沉之处，带着尸山血海的恐怖。丧尸的腐臭味远远飘来。

　　他认得这个。这个大家伙刚在发射塔袭击了他们，现在又快赶上来了。

　　柯仰一边卷烟，一边计算这东西的血量。

　　满级武器是十级，他的肩扛RPG-7 50mm火箭炮本是五级，属于单兵武器的最大火力，攻击当量能击穿坦克。发射弹经他改装，换成子母弹后居然升到了六级，但攻击巨型丧尸时，只是让它仰了个头，毫发无损。

　　柯仰没有补充弹药，而且塔被丧尸包了饺子，最好逃跑。他思忖如果这是个必须得打通的小Boss，起码需要八级的武器。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内华达测试场”。

　　这一路来逃跑是唯一剧情，也许这军工厂能提供些线索——最好，也能让他别再和这个队友互动。

　　秋溢也看见了那家伙，语速加快道：“就算这里没东西，我们也可以再跑……”
　　柯仰道：“走！走！”
　　两人同时抬腿踹开了门，阵仗吓人。

　　秋溢枪口向前，侧耳倾听，见旁光没有异物，就率先踏了进去。

　　他们在军工厂里地毯式搜索。一层许多门是合死的，程序设定的那种“合死”，于是指向也就清晰了：去地下。

　　地下隧道极长，两边排布数公里长的铝壳离心机，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柯仰按了开关，日光灯管一排排亮开。

　　他下来的时候黑了电梯系统。秋溢去扒电门的时候，两人都没想到这废弃工厂还有挺充足的电供应。

　　两人飞速穿过极其宽阔的管道大厅、高耸入云的冷却管和漆得斑斓的机组，直奔控制室，并成功掌控了整个工厂电网。
　　柯仰打开后台时，冒出一句：“乖乖……秋溢！你的天堂！”

　　秋溢凑来一看，然后两人对视一眼。
　　核工厂。

　　“好。”秋溢嘴角翘到一半，忽然天花板震下来灰尘，灯闪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又一齐低头盯电脑。日式花美男催促，“快找地图！”

　　“找着呢！”柯仰紧张操作着，他面前是一台老式586电脑，九十年代的台式机，桌面背景还是深蓝色的IBM。鼠标涩得要命，他干脆直接输入命令符，打开了一张黑底绿线的工程图，直接火了，“这尼玛谁看得懂！”
　　“找找有没有Nuclear Bomb？”秋溢探头，一堆工程代号叫人眼花缭乱，“他们不标核弹在哪吗？”
　　柯仰又被墙灰洒了一头，“谁在工程图上标这个，门口挂匾题字‘造核弹的’算了！”

　　他突然起身，在控制台上飞速掰了四个拉杆，又回来坐下，锁定了一个地方：“塔底。有反应堆，还有五十米的隔水层，我记得科普视频上说水能吸收辐射……咱们先去下面？”

　　两人冲去电梯时，秋溢追问：“你刚刚开了什么？”
　　柯仰险恶道：“四个电风扇。”
　　秋溢蓦然想起他们进门时，大厅里四个巨型涡轮机组，每个足有足球场大，不禁心生寒意。

　　这时，一张打印纸吹到他脚底下。

　　秋溢弯腰捡起来，愣了愣，看向来处——原来是工厂电网启动后，底下的空气循环系统也自动打开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吹动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这次是剧情了吧？”柯仰顺手抄了那叠纸，进入电梯，翻动着细读起来。
　　纸上是姗姗来迟的剧情介绍。

　　致素未谋面的人类同胞：
　　你好。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想必你也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不是真正的麻烦，我想，也不会有人愿意造访死亡谷。

　　“废话，你这里是什么旅游景点？”柯仰插嘴道。
　　“拿手！不拿手就别打岔。”秋溢一把拂开他挡字的手。

　　这里曾是美国国防部的“New Eve”武器计划的第13个核工厂，所造用于打击恐怖组织。
　　我们是国家的雇员，但并不希望它被投放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现在，我将要告诉你，这枚核弹存放在隔壁真空塔的底层……

　　柯仰大加嘲讽：“真是政府部门，永远叫你去隔壁。”
　　秋溢当他不存在。

　　入门密码是“8102”，纸后附有我的工作证二维码，扫描进入。
　　这并不是自相矛盾，因为在我写下这段话时，整座工厂里只剩下我，最后一个仍有行动能力的人。可能方圆百里都是如此。
　　我在设计这枚核弹之初，曾不希望它有任何用武之地。上帝保佑我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愿你们相逢于日出！

　　汉蒙德工厂，
　　全体员工

　　“叮”，电梯抵达。

　　两人输了密码刷了证件，进入到存放核弹的大型冷却池，扳下扳手，冷却池在隆隆的放水声里迅速干涸。
　　两个一模一样的操作台冉冉升起，底下铺满了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空隙间的黑暗深不见底。

　　有两个操作台，意味着有两枚核弹吗？

　　柯仰和秋溢对视一眼，只是一个是警惕，一个是兴奋。
　　前者暗自摇头：哪有这般便宜好事？

　　两人踩着管道分别径向操作台，柯仰按下按钮，炮口般的尖塔中升起一只钢铁球。
　　他正要伸手，铁球光滑的镜面上一闪而过一条白影，他后脑剧麻，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针刺感。

　　柯仰一回身划出满目的血，军刺反握。他不管那是什么，抬脚照那东西当胸一跺，“咚”地踹下了管道！

　　一个穿白色实验服的人影从他面前跌落。
　　它被黑暗吞噬前，一张腐烂的脸死死盯着他。

　　“……”柯仰心跳极快，伸手摸摸后脖子，没有被咬。
　　但他看清了那只丧尸胸前的员工牌：威廉·汉蒙德博士。

　　“汉蒙德，汉蒙德工厂？”他自语道，“总工程师么？”

　　外面地动山摇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柯仰迅速回身去抓核弹，那深银色的外壳完全打开了，犹如邪眼。
　　中间的半球形核弹粼光流溢，在磁场中悬浮。

　　柯仰一把抓起来，往背包里扔；但他触手的一瞬间，核弹变了。

　　半球体的外壳上亮起一粒红点，像邪眼上的血丝，发散开无数条纤维样的光丝，在半空凝聚而透明，成了一个全息投影的女童。
　　她阴郁地睁开眼，注视向他的所在。

　　“痒哥！”秋溢在后面叫道。

　　“——你好。”女童开口，“刚才，核弹的制造者与我失联了。所以我被自动唤醒。”

　　“刚才那位？”柯仰端详这个核弹上的AI，“你的制造者是个和平主义者，那你是用来阻止核弹启动的吧？”
　　“是的。”红衣女童轻轻点头，声音空灵而平稳，回荡在昏暗的井道里，“博士不愿看到人类自相残杀的局面。我的权限至高无上，无法解除，包括总统。”

　　“那直接把你拆除可以吧？”柯仰很客气，当你面对着一个Red Queen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好。他像对待初恋女友一样挺尊重地问，“从哪断电？”

　　“杨痒！！！”身后转为咆哮。

　　“吵什么，我……”柯仰不耐烦，他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碎石如暴雨倾盆而下，井道般的空塔里响得像打起了地道战，砸得脚下的管道巨震。
　　头顶满天骄阳，还多了一只充满血丝的眼。

　　大丧尸足有小半个塔身高，整个像一只丑陋的蜥蜴，伏在被它一头撞断的断口处。它在烟尘飞漫、百里无人的死亡谷中裂开巨颚，渴望活的血肉，就像对“死亡”最大的讽刺。

　　它四肢紧紧攀住断臂，向下狰狞地伸头，血盆大口从天而降，几乎能一口吞噬站在管道上、刚抬起头来的柯仰。
　　但下一秒，它的头颅突然震了一下。
　　巨大的冲击从眼眶传来，推着大丧尸抬起头，半边颅骨都焚烧起来，那是火箭炮在极近的距离下造成的最大伤害。

　　丧尸发出一声似痛非痛的□□，撤回洞口，阴影消失。

　　“……又不聋！”柯仰喊道，“我刚才跟核弹聊天啊！核弹啊！”

　　两人一起冲向电梯间，柯仰在混乱的落石声、电路爆炸声中分辨出来秋溢毫不客气的喊声：“跟十四周岁以下的幼/女……判处有期徒刑！”

　　柯仰甚至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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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ed Queen（红皇后）是《生化危机》里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