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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恋爱副本(终) ...

  •   柯仰受惊过度,原地蹦了一下,等他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转身就逃。

      还不忘薅起留在转角的大垃圾袋,他冲出会场,奔过草坡,穿越帐篷群和长长的队尾。

      他回到车上,发动发动机,踩下油门。脑中还一片空白,后背已经重重弹上了靠背,将黑暗和星光都甩在身后,将尖叫声化作尾气。

      “不再孤独”形状的气球还翘着尾巴浮在云里。渐渐远离。

      柯仰冲出门后,不管不顾地选了条最近的飞道入口,窜了进去,然后牢牢堵在了升空道上。

      旁边挤满了婚车车队。

      如果从摄像头的机位向下俯视,会看到这么一幅画面:五十米车道里满是跑车,婚车车队白得炫目嚣张,中间夹着一粒灰,柯仰一脸心不在焉,旁边一圈敞篷车都大声放着摇滚乐。充满了荒诞对比的黑色幽默感。

      柯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想飞上天空,穿梭在管道中,鸟瞰城市。
      当他真的身在其中后,又走神,好几次险些酿出惨祸;城市智能系统都是相连的,车载广播里响起违规警告,很多次。

      短信一直在响,超速罚单都用短信发送,夹着一直没停过的电话铃声。

      柯仰腾出手关闭铃声,车内恢复安静,他的脑袋终于不沸了。
      直到转下飞车道,他发现自己没法晾着他,就近停车。
      拿起手机,回拨。

      “嘟……”

      秋溢立刻就接了。

      柯仰头皮还发麻,听着那边机关/枪似的轰炸,突然一下猛地掐断了电话。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慢慢低头,把额头硌在手背和方向盘相接的位置,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缓下前胸贴后背似的窒息。
      快要犯心脏病了。

      换完气,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确认这里能临时停车,又紧张地打过去电话。

      这次,秋溢隔了几秒才接通。

      他不知道柯仰只是在拼命冷静,但显然,他是被泼了冷水。秋溢既不结巴,也不激动了,起码没有特别激动了,他只是貌似冷静道:“好吧。上次是骑士文化,这次是什么?再编一个出来?”

      柯仰声带像闭住了,他知道这次再否认就没意思了。太欲盖弥彰,效果适得其反。
      好半天,他才微弱地说:“是啊。”

      是啊。

      秋溢有好一会忘了呼吸。
      他抬头看看天空,确认天还在,又低头看看地,确定自己真从会场疯了一样跑出来了。
      这场景唤醒了他精神分裂的记忆,但这次——他站在愈合的边缘。

      “痒哥……”他远没有那么冷静,尾音都发抖,“看看我送给你的东西。”

      柯仰看看灭掉的手机,意识到他追出了会场。那边太安静了。
      而且他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大胆的话。
      ……不过还有区别吗?

      他头发涨,眼发热,他甚至感觉不到脸。

      有一次,柯仰不小心点进他们的CP站。
      首页海报写道:“为什么闭上眼亲吻?因为彼此都太过耀眼。”

      耀眼。
      他从来不把这个词放在自己身上,但秋溢是耀眼的。
      他也希望自己是对方的双星,而不是一颗带着冰核流浪的慧星;被太阳的引力拽着,坠落进火海燃烧殆尽。

      第二天,他们上了新闻。

      轰动效应像光环挂在他们头上,网友们替他写着喧嚣的情书。
      蛛丝马迹都被扒出来,勾连逻辑,渲染情感。

      柯仰在家躲着,多亏他反侦察技术得当,没有奇怪的记者或无人机造访。但秋溢那头就不一样了。

      新闻报道他家被烧了,航拍上空区的奢华住宅,画面里冒出一注黑烟。
      秋溢本人在底下草坪上,坐着大旅行箱,喝着一大杯奶茶。
      失火原因是电器接触不良,但火势被控制得很完美,完美地只烧了秋溢家,甚至没烧到秋正珠那里。
      松宅的户与户之间墙里隔有不锈钢板,这场火等到消防队赶到后,已经被人为灭了大半,据说,只有一大堆书和衣服和杂物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燃烧。

      娱乐新闻很快又报道,秋溢拖着行李,不知去了谁家;傍晚他在城中一家售酒商店里出现,边走路,边撬开一瓶白兰地。
      随后,娱记们下班了,路人网友们上线了:他们又拍到秋溢晚上在中央公园里,挎着吉他唱歌。

      视频都拍得黑漆漆,男孩身影清瘦,吉他扫弦沙哑,歌喉澈亮。有人问他:“你喝酒了吗?”
      “喝了!”那人答得又快又干脆,又嗓门嘹亮,镜头颤动,周围人大笑。

      还有人起着哄问:“你是那个……超级英雄吗!嗨,你都会什么呀?”
      “什么也不会。”秋溢说。
      他半仰着头,姿态醺醺然,又低下头,有些生疏地勾出情歌,哼声轻柔。

      柯仰一直在家里,摆弄那奇怪的盒子,他一直没想到法子打开。
      机械盒是个打磨光滑的铝制多边形,有一面嵌复杂的圆盘机括,晃一晃,都听不见零件声响。
      他把它扔到一边。

      抬头看满屋的投影屏,视频里燃烧的高层、照片里隐约的侧面、网络上汹涌的文字,全是某人,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拉里·斯坦福疯狂地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卓云言近旨远地“?”;嘉伯莉娅义气,只在网上含蓄地说“我等官宣”。威廉就不行了,他狂欢,天天在微博偷跑物料。
      他的社交媒体塞满了,全是因为这事!

      数据屏忽然齐齐后退,一通电话穿插进来,直抵用户脑门。
      柯仰狠捋一把头发,看着掌心一把发丝,起身接通电话:“不在家!”

      “你还没打开盒子吗?”
      “你送的是保险柜吧?”
      “你用我送给你的手表,”秋溢语气正常平淡,“翻开表面,拆开表盘,把机械面扣到盒子上……”
      “我借个机床得了!”柯仰烦躁道。

      “我送你的表呢?”秋溢问道,“那块表你还留着吗?”

      柯仰心想,就是那块市价十万美元的手工机械表,让他膈应了这么多天。既然在一起就要考虑差距,他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么昂贵的馈赠,即使是爱,也总有要等价折换的一天。他强作强硬高傲道:“我扔了!”

      “你扔了?!”秋溢愕然,“那是我妈送给我的——”

      柯仰挂电话后,直冲出门,开了车飞奔去联邦快递。昨天他把手表打包同城快递了!
      他想的太多,反而没想过那表居然有实、际、用、途!

      “妈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怒吼一声。
      这下又因为高空道鸣笛被罚了二百块钱。

      追讨了一天,终于在快递员把包裹寄回秋溢家里之前拦下了。
      晚上他回到家中,已形如枯槁。
      他赶紧拆开,掏出手表,跑到机械盒子前将它扣了上去。

      铝壳如纸张展开,反向重新成型,活动的顶部弹开,掉出来枚黑色方片。

      那是枚微型存储卡。

      之后的几天,柯仰才发现,这张微型存储卡的型号和容量,都跟他打包龙骁工作室的黑料送给秋溢的那张一模一样。SD Micro,128G,街摊上随手能买到,但却拯救了秋溢重新开始的职业生涯,他作为电竞选手的事业规划。

      存储卡里的东西,他看了。

      第二天,他去了城西的那家公寓,酒店式管理,崭新洁净;登上顶层,和他租房几乎相同的格局,有更敞亮的四面落地窗、挑高更合适的Loft。更大的面积。
      向外面看,远远地看得到江景;下了楼,包裹在一片热闹繁华的街区。

      柯仰站在门口,看着纯白的墙壁和地面,看着敞开的窗户拂入晚风,看着遮光纱上下翻飞。他仿佛站在穿越时空的节点,背后冷清,前方温馨、欢喜、火光融融;背后是阴冷的孤巢,前方是永远也过不完的节日。
      他突然落荒而逃了。

      第三天,柯仰躲在家里打游戏,他的耐性总是很有限,他的神经总是需要不断不断不断的新刺激。打到第五天,他就烦了,开始喝酒。每两天扔掉一个空瓶,橱子也无可奈何地空了。

      这一个月里,他没给秋溢说过一句话。他只是躲着,他发现自己最会躲了。

      朋友打电话给他:“所以你决定了?”
      柯仰坐在外卖盒子中间,“是啊。”

      朋友显得很欲言又止。
      “所以,那天你说的是……”他磕磕绊绊,吞吞吐吐,“我的天爷。”

      柯仰喝了口酒。

      那天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小声说:“你不能跟他谈个恋爱吗?”

      柯仰道:“不大可能了。”

      朋友居然苦口婆心:“怎么不可能?天啊,人到处给你表白!他、他之前连续三天去离你家最近的公园,唱你的同人曲。在微博上高调表白你都装没看见吗?”

      柯仰又喝了口酒,从沙发边缘滑坐下来,道:“我三个星期没理他了。他也早不到公园弹琴唱歌了,他就折腾了那一个星期。没戏了。”
      他仰身打了个酒嗝,“你觉得像他那种人,像我这种人,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我现在才发现我有多没安全感。我没跟谁在一起过。结局肯定很惨烈。”

      朋友说:“好吧。”

      柯仰道:“我不谈恋爱。我害怕人。”

      这一个月里,他该干嘛干嘛。早起健身,饮食规律,工作遛狗,顺便整理好了家私,定好了机票、酒店、路线、接头人。
      拉里·斯坦福说他在东京分公司有个朋友,他准备收拾自己去东京了。这一呆恐就是三年五载,很难回头。
      他将要去新的地方,新的冒险,在人生的旅途中添上新的一笔,多一段足以称道的经历。
      他的爱很有限,都留给了自己。

      离开上海的前一晚,柯仰站在投影仪前,电脑里插着读卡器,读卡器里塞着存储卡,那里面的文件在他面前展开。

      是一封购房合同,所购房是城西的酒店式管理公寓,他去看过了,好得不像他配得上的东西。
      合同条例清楚明白,是靠得住的开发商,写着这房子由两个人共同分期付款购买,产权各得一半。
      购买人写着:秋溢,柯仰。

      柯仰审视着它,事实上,他已经看过无数遍。每一个字他都记得归属,那孩子不在的时候,他靠着它入睡。

      秋溢实在是个孩子。

      他还想和自己一起工作,一起拥有住所。
      钉在一起,以为就是生活。

      这些天来,柯仰情绪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骤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矛盾,理智与情感纠结成一团。
      他喝酒,很快平静下来,好像那迷恋只是过眼云烟。来了,也就去了。
      他琢磨着,要怎么拒绝他,怎么说得委婉?
      不用……
      我不喜欢……
      我不需要……
      不相信……
      不可能……

      忽然之间,柯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居然还有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购房合同的付款人姓名栏,秋溢的名字是印上去,而柯仰的名字是拿电子笔画上去的。
      是个涂鸦。

      秋溢才是债权人。他虚位以待,留足了余地,如果柯仰非要离开或者坚决拒绝他的好意——他会独自把款还完。

      柯仰忽然开始想象,如果真拒绝了他,他会是什么模样?

      他知道这孩子。不会哭,不会闹,不会伤害回去,习惯退让。秋溢会像时间凝固了一样沉默,说出苍白的借口:“没关系,我早就不想住在家里了。”
      他会说“没关系”。

      柯仰想象,秋溢不会就此崩溃或消沉的,他只是……
      会再添一道巨创新伤,远胜之前的一切。

      从他身上,柯仰明明看见过那么多美的东西,夏天,雕塑,不再遥远的旅程。不管魔幻里、现实中,惊心动魄的冒险,玫瑰色的沙滩,靠在一起时,笑和晃动的面影。

      他真的什么都没给过自己吗?秋溢对他怀着救助的心情,默默收拾他抛在身后的东西,碰触他的童年,像风轻轻吹拂,用他独有的方式。柯仰恐慌时,是因为什么呢?

      他早就沉迷了。沉迷不悟。

      防火墙崩塌,屏障土崩瓦解,喝过的酒都不如眼泪溃堤的感觉。他想起秋溢一次次抱住他,小声喊他的名字,对他说:“现在我要带你逃跑。”

      柯仰站不住了,膝盖像融化掉了。他摔了一跤,半天才爬起来。

      他冲出门,找自己的车,开始打秋溢的电话。这辆车足以再开二十年,他愿意留在这里,直到那热情将他燃烧殆尽。

      车在路上飞驰,摄像头飞闪,拍下了本月足以吊销他驾照的第十次违章。交警应该出一条“哭驾”规定才对。

      柯仰一遍遍打他的电话,眼眶很痒,心想他再也不小心眼了,秋溢千万千万不能像他一样小心眼!

      万幸电话通了。

      秋溢安静了好久,才犹豫着“喂……”了一声。
      声音很软,底气发虚。

      “我看了!”柯仰破音叫道,“你给我的……东西!”

      秋溢还是沉默。他当然知道柯仰看了,但是这么久杳无音信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坐回宿舍床铺上,手脚发冷,体会到“暗红尘一片雪亮,热春光刹那冰凉”是什么滋味。

      那隔壁宿舍一屋子戏迷唱的词,古人一个念头就猝死昏迷的,特别唯心主义,原来不是伪科学。

      “你现在在哪?”柯仰问道。

      “不用见了。”秋溢拒绝道。

      他僵硬地拿下手机,这时,屏幕上突然冒出了一条红色警告:【警告!您的通信被劫持!】

      柯仰把车扔在校外,拔腿就冲进了学校。他耳边轰轰地响,木樨花的繁阴撑开静夜。这是他第二次见秋溢的地方,第四次,第五次,他在这里遇到的才叫生命。

      他想起来了,自己这前半生并不潇洒,只是一只廉价行李箱沾满了血,装着随时可以抛弃的、零件般的颠沛流离。
      他这一辈子做过很多疯狂的事——但现在要做的,才是最疯狂的一件。

      “203!”柯仰跑到了学生公寓楼,冲着上面呐喊。
      谁的衣架子吓掉了。
      他放声大喊:“5号楼南203!秋溢——”

      许多人钻出窗户、路边驻足,探头下望、扭头回看,路灯凄暗,嘣一声点燃。

      有人拿望远镜看他,有人扭头疑问,有人跑进走廊,和着他的声音:“秋溢在哪?有人找他!”

      那个名字变作玻璃珠滚落,变作浇花水,从外面淋满室内,变作装修时恼人的打桩声,声势浩大,整栋楼都成了一个名字的交响音乐会:“秋溢!有人找他!”

      学生公寓楼亮着一面墙的方块灯光。

      直到二楼猛地探出一颗震惊的脑袋。

      柯仰用力抹把脸,把汗水和泪水甩去。他穿着发皱的T恤,张开空空荡荡的双臂,声嘶力竭地喊道:“睡粉吗——!”

      自行车轮“滋”一声闸住。
      校领导们停在后面,还有浩浩荡荡的检查卫生的学生会大队。

      ……

      ……

      ……

      2078年的尾声,“萨尔佐家族丑闻”爆发不久,就集齐了遗产之争、政治献金、秘密录音、巨额捐款、司法内讧等亮点,正拖着法国往国家危机的方向下陷。

      据报道,法国现任总统及其党派,八年里被捅露的腐败案不少。

      在经济不景气的时期,民众失业率升高,政府增加税收,而总统先生用富豪们的捐款购买3亿美元的私人飞机、3座带城堡的巨大庄园、5万美元一套的高定西装,雇佣数不清的保安。

      这些财产一经披露,专事政治丑闻的《鸣鸭报》挖出了背后近百名政商界领袖,都直接或间接与“总统贪腐案”相关。

      法国逾200个地区举行罢/工、游/行和示/威,巴黎市民冲入市政府,抗议这种无与伦比的特权生活。
      同时,围绕这一案件的司法暗斗也已经开始。

      登陆塞舌尔的逃税岛,三名调查员站在浅滩上。
      他们分别来自政府司法部、独立于政府的“共和国法庭”、财政部税务监察部门。
      各自心怀鬼胎,你争我斗。

      海岸线有一段长长的港湾,漂满各式豪华游艇,从土耳其式到地中海式都有。调查员们挨个贴上封条,较年轻的那个跳上一艘帆艇,笑嘻嘻地插上钥匙点火。

      “不要胡闹!”年长的训斥他。

      但过了一会,年轻的调查员自己跳下来,脸色古怪。
      他看了一眼那船的吃水,“这游艇似乎是假的。”

      他们又沿着港湾向前走。经过一艘十米高的双层游艇,年轻的调查员忽然伸直手臂,敲了敲船身,那貌似钢铁铸就的船身发出中空的响声,非常清脆。

      三人对视了一眼,惊异疑虑。

      身家百亿的大富豪,小岛上却摆满了塑料做的假船吗?

      “我们的领路人呢?”税务调查员环顾四周。

      卢松·蒙当从密林中钻出来,手里拎着血淋淋的鹿角和一大网兜蘑菇,笑眯眯地表示,晚上请他们去自己的游艇里,品尝这种热带特产的野菌。

      “多谢阁下美意。”税务调查员颔首道,“不过我们主要还是来调查奥廖尔·萨尔佐先生所藏财富,并进行估值。麻烦请您带路。”

      “当然可以。”花花公子旋身,步伐矫健地带他们前往城堡。

      很快,三位调查员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位奔着遗产打官司的外姓叔父——会把整个岛的“财富”留给国家收检,还热情带路。

      众所周知,萨尔佐家族的服务商,是瑞士的私人银行。作为一处全世界富豪的离岸金融中心,私人银行策划了无数“逃税项目”,服务于奥廖尔·萨尔佐的私人银行承认,并提供了这个小岛的信息。
      这是三位调查员为什么跨海越洋找到此处的原因。

      按照那位银行经理的资料,这里应该藏有储值近亿的资产。但是,他们摘下城堡里的画作,发现是赝品;取下古董花瓶,发现里面填着玻璃;走进金碧辉煌的航海藏书室,脚下彩线刺绣的地毯,掀起背面来,早已腐朽。只有硬壳子名著还是真的。

      他们走进地下金库,卢松为他们打开大门,不知为何这金库的一面墙被炸出了个巨洞。

      防空洞般的室内高耸狭长,周围两排木架,摞满了熠熠生辉的金条。
      调查员戴上手套,拂去灰尘,拿出X射线荧光仪,轻轻一打。
      他看着光谱分析结果,说道:“是铜的。”

      年轻的法院调查员还想往被炸的墙里走,被卢松拦下了。

      “那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卢松意味不明地说,“刑具室而已。”

      晚上,海波荡漾,月光照耀,大家在轻微起伏的豪华游艇里吃炖菜、切奶酪、喝贵腐酒。

      “真想不到!”大家都说,“这么一个百年家族的富豪居然衰败成这样,个人财产变卖一空,他是特别荒淫无道吗?”

      “唔,也算是吧。”卢松站在小炉边,轻轻翻动平底锅里的蛋卷,转头笑道,“他的个人财产本身就是个大亏空,惹了不该惹的人。”

      船舱里奢华美丽,饮食丰盛美味,大家不自觉也沾到了些谈论传奇的自信,“是惹上意大利的黑手党了吧!岛上有很多战斗痕迹……”

      卢松只是彬彬有礼地陪聊。

      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一群败狗竟有机会跟传奇搭上边,尽管只在传闻之中。

      夜半之后,三位法国来的调查员醉意朦胧,跌进柔软的床铺里大睡不起。

      而卢松提着一盏灯跳上海滩,孤身胆大,也不怕鬼,前往漆黑阴森的古堡拜访老朋友。
      这里的配电系统早就坏掉了,机器人都没了声息。他径上二楼,在卧房里看到了一个奥廖尔·萨尔佐先生。

      他举起明光靠近。

      奥廖尔有一张很美的脸,如果他愿意稍微荒“淫”一点,那也许超模脱星还要倒付他钱。但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显然太阴柔、太苍白了,仿佛病态的维纳斯。

      他身体不好是天生的,据说,是因为他父亲弗朗西斯和他那挪威第一美人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还五毒俱全。奥廖尔下肢天生残疾,十岁开始,就在轮椅上度日。

      他是这个集团的继承人,必须要承担庞大的工作量,所以,在柯仰盗走那130亿资产后,他迫不得已装载了电子脑。

      卢松看着他,奥廖尔头倚靠着书架,仿佛睡着了,但眼珠凝固,眼眶干涸,脑后连着长长的电线插/入墙壁上的插口。
      奥廖尔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自从这里被断电以来,他未曾移动过分毫。
      而他高薪雇来的那些武装保镖……早他妈逃得无影无踪。

      “死了吧?”卢松轻声道,“你不可能还活着吧,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活活饿死了。”

      凝固的美人犹如雕塑。

      但他忽然有点好奇。这个疯子,他死前都在想什么?

      卢松掏出特制的掌机,抽出一根线,插/进奥廖尔脑后。奥廖尔无力地垂着头,但他的眼眶开始闪烁蓝光,显得非常恐怖。

      他接入奥廖尔的电子脑,看到海量的存储文件,有很大一部分是商业信息,严格加密的,不过卢松不需要萨尔佐集团了。他直接打开影像文件,奇怪地发现,奥廖尔将机械化脑之前的许多记忆保存进去了。

      按照日期时间,卢松找到了他死前在循环的一段记忆。是跟柯仰有关的。

      萨尔佐的幼子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他的父亲。弗朗西斯对他擅自将这个私生子带回来,很有意见,不断地告诉他:“他是贫民窟的孩子,你不要妄想和他做朋友。他是最底层的蛆虫。”

      他身边站着为他保驾护航几十年的保镖,祖上就是贵族的奴仆,跟他发过骑士誓的。弗朗西斯拍拍保镖的肩,道:“如果他再敢捉弄你,罗伦会驯服他的。”

      奥廖尔轻声道:“把他关进金笼子里,用钞票塞满他的嘴?——父亲,那不叫驯服。”

      记忆片段破碎、闪回,穿插着许多旧日的画面。

      “是,我是个庸俗人类。我从没干过高级的事,我好斗,野蛮暴力;我目光肤浅,喜欢漂亮的金发姑娘,也希望自己好看。我不知道美德为何物,眼里只有人类的恶毒;我恨世界,报复世界,不管世界会不会毁灭,我都会更恨它入骨。我无可救药,趁早死了痛快……行了吗?满意吗?”

      卢松看到极为年轻的柯仰,还是个孩子,有一个像含着酒一样发音的法国名字。

      他总是逮住一切机会捉弄奥廖尔,欺负他坐在轮椅上。手上粘只死黄蜂,猛拍奥廖尔的脑袋;从树上猛然荡去,摇下一大片无花果,把奥廖尔的白衬衫染成抹布。

      男孩张扬肆意,野气刺人,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有着几乎能灼伤人眼的生命力。

      对于坐在轮椅上恹恹的生命来说,他就像恒星风暴,即使刮到地球上时已经非常渺茫,但也能在寒冷的两极擦出极光。

      而那宫殿,永远古老、傲慢,又空虚。

      剩下的记忆都模糊混乱,奥廖尔在被柯仰害得半死,又彻底害死之后,当然总想他。卢松退出插口,回头又看了一眼月光惨淡下干枯的尸体。

      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算了。”卢松自言自语,“我还是做我的‘海上乱搞之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完!
    啊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真的长篇就是长跑啊,这才是我第二篇认真写完的文写得又慢又烂又繁琐(语无伦次不知道说啥)感觉做了场大梦似的,写得慢我也很焦心哎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熟练不够努力也不咋聪明,我会继续努力的!
    之前wb炸了,新号:@梅蕴刀刀
    生命不止发刀不停=w=
    番外我琢磨着必须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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