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太后》广寒宫人

6、第五章：聚散虚空去复还

　　临近除夕，东京汴梁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有钱没钱，大家都喜滋滋地准备过个好年，而南宫则是一如既往地门庭冷落，只有宋皇后的娘家，悄悄派人送了节礼。
　　说起宋皇后的出身，那当真是不凡的。她的父亲宋偓，乃后唐天德节度使宋瑶之孙、后晋汜水关使宋廷浩长子，母亲乃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女儿永宁公主。
　　国朝建立后，他又授为检校太师、领水师巡抚江徼，并参与征讨义成军节度使李重进之叛，在金明湖训练水师用以攻破南唐政权。属于贵族兼能臣。而宋皇后的生母就更不用说了，后汉公主出身。在这个纷乱的时代，宋家这样的并不会被指责为贰臣，反而被称赞为“长守富贵，无忝祖宗”。
　　而就是这样不凡的家族，也只敢在太/祖一系成丁皆无的情况下，悄悄来看看这个曾经母仪天下，带给家族无限荣光的女儿。来的人是宋皇后母亲的身边的贴身嬷嬷，局促地解释道：“今年老爷跟随官家出征契丹，被问了贻误军机之罪，咱们家不好太过张扬，还请娘娘恕罪。”
　　宋皇后心中冷笑，晚间用膳时和周贵妃说起，她冷笑道：“这次远征，除了他，哪还有不被问罪的人啊。”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今上赵光义了，今上赵光义带着几十万大军亲征北汉，凭借着先兄留下来的部属粮草，一举击垮这个弹丸之国，从此太原路收归宋土。如此大胜冲昏了他的头脑，竟也不及班师，当即就从太原进军契丹，直取雁门，企图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
　　岂知道这次碰到了硬钉子，守卫幽州的正是契丹名将耶律休哥，又有辽主皇后萧燕燕亲自带兵救援，大败今上于高粱河，让宋军损兵折将不说，今上更是大腿连中两箭，连坐骑也丢了，乘着驴车死命往回跑，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来。
　　今上回朝之后之后颜面大失，连着处罚数名大将，连带着对征伐北汉的将领校尉也不加恩赏，引得众人抱怨不已。太/祖长子，一起随军北伐的武功郡王赵德昭听后觉得不好，就面见叔皇为将官们求情，谁知却引来雷霆之怒，赵光义对他说：“等你自己做了皇帝，再行赏也不迟。”
　　原来赵光义大败之时，正值黑夜，众位臣工将帅惶惶然，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准备拥立赵德昭为帝。赵光义回师之后听闻此时非常不快，他自己以“烛光斧影”登上帝位，自然对此事极为敏感。这天子之怒令德昭恍惚不已，唯恐祸及家人，竟然拔刀自尽身亡，年仅二十八岁。
　　一岁之内连丧二成年皇子，留下一堆更弱小的孤儿寡母。宋皇后身为正宫嫡母感到非常自责，身体一下子病倒了，也越发地看清楚了赵光义的为人，因此听到这话也没有反驳。只是转移了话题说：“府中今年撤了内侍宫女二十人，但还有内侍二十人，宫女三十人，厨娘仆役三十。另外德昭、德芳府上怎么也要周济一点。我的年俸一年少似一年，娘家送来的东西也是杯水车薪，看来今年又得紧巴着过了。”
　　意欢忙道：“不必如此，我今天来正是向娘娘报账的。”说罢拿出账册，看着宋皇后遍翻看边说：“东西都是阮捷负责的，现在临近过年了，他寄卖东西在杂货店，赚头挺大。”起止是赚头很大，很多大商贾都想和他签订垄断合同，只是阮捷可是学过马克思经济政治学的人，打死不被剥削剩余价值。
　　宋皇后看了没两页，眼睛都直了，“你回来了不到两个月，赚了一千贯钱，就凭那个香皂和猪油蜡烛。”这不是去抢劫户部了吧？
　　书中暗表，其实凝结成香皂的化学用水还可以制造蜡烛、甘油等，阮捷自从在南宫安置下来之后就忙这些，若不是这些法子太容易被人偷学他只能一个人鼓捣，赚的钱再加一个零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样，成本几乎不计，还是赚了这么多。要知道，在宋初，一个中等水平的农户，全部家产加在一起也不过百贯，这其中还包括一头耕牛，几亩田地和房舍。
　　周贵妃也挺开心，道：“所以姐姐以后不用再为钱发愁了，等到了春天，让阮捷出去开个店面，咱们不靠年俸，也能年年有余。”
　　宋皇后也是见过大场面，享过大富贵的人，虽然府中银钱大增让她欣喜，总不至于失态。她知道自从德昭德芳先后过世，她这个前朝皇后在政治上的影响力越发降低，低到她那位小叔子都裁撤人手不太愿意监视她了，这样也好，意欢能折腾，也会少一些阻力。
　　所谓手里有粮过年不慌，南宫虽大半是老弱病残，今岁也都领了双份工钱和一些粗布，宋皇后更是亲自给德麟做了一件大红色棉袄，有些年纪小的宫女学着剪裁一些花胜，贴在窗户上，大家看了都觉得喜庆。
　　可没想到年关难过，腊月二十六，天上飘着薄薄地雪花，内侍都知王继恩乘着暖轿来给南宫的两位天眷宋请帖，邀请他们参加除夕宫宴，甚至还皮笑肉不笑地说：“官家和李娘子体恤周娘子这些年过得辛苦，怕没什么好衣服，特地命咱家带了吉服来，聊表心意。”
　　可这礼服窄袖束腰，乃是褙子，分明是给县君等低阶命妇穿的，根本是在有意折辱。宋皇后看到王继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眼睛都快喷火了，又见这件不体面的礼服，越加恼恨，道：“王都知拿错了吧，周娘子是先帝的贵妃，地位尊贵，怎么好穿这种衣服。”
　　“宋娘娘，您也说了，那都是先帝时了。”王继恩弓着身子说话，语气却不容置疑。
　　周意欢拦下她，伸手接过吉服，道：“王都知辛苦，妾领旨谢恩了。”语气平缓，看不出一丝不满，但王继恩却明显感觉到一种威压，强大而平缓，或许一般人感受不到，但他这样靠主子欢心的奴婢的感觉是一定不会错的。
　　这样想着，原本肚子里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也就没说出口，急匆匆走了。
　　意欢这才转过头来看宋皇后，道：“桑柔，我们结过梁子，他这么零碎折腾我不是正常的吗？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宋皇后垂泪说：“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