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酒》君子不气

4、第 4 章

　　于无思下山时已经晌午，远看着屋子已经飘出了些许白烟，应该是在准备午饭了。果不其然，秦桓正坐在桌边等着孟珵上菜，见于无思回来，都要将孟珵夸上天了。
　　“孟珵哥哥真的什么都会做啊，这个是他做的，那个也是！闻着都香得不得了，于哥哥你有这么个好朋友……”
　　才一天而已，这个小狐狸已然把自己不当外人了，聒噪的紧，于无思正欲打断，便恰好碰上正从厨房中端菜出来的孟珵。
　　这是于无思第一次和孟珵打照面，当真是芝兰玉树，淡雅出尘的无双公子，除了手中那满是烟火气的一盘菜。
　　“你……”眼前情形，于无思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回来了，吃饭吧。”孟珵将菜放到桌上，再自然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冲着于无思，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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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风不动了，树不动了，于无思只听得耳边嘭咚声响，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要命，这妖生得真是作孽。
　　“我……我去拿碗筷。”这次小狐狸反应倒快，红着耳朵跑进了厨房。
　　“……”于无思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一顿饭沉默着接近了尾声。孟珵起身，再自然不过地准备开始收拾。
　　“小胡，把这儿收拾了。”于无思找机会，支开小狐狸。
　　“哦……”秦桓还是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乖乖地接过孟珵手里的碗。在厨房里支棱着耳朵偷听门外的动静。
　　“有话便问吧。”孟珵自是了解于无思的，斟了两杯茶。
　　“你可认……”于无思斟酌了一下言语，还是不知从哪里问起。
　　“你是否记不清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孟珵抿了一口茶。
　　“五百年前师父仙逝，自那之后我记忆也有所缺失，很多往事都不大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我？”
　　“不记得了……就连师父为何仙逝，我也记不清了。”于无思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怎的，在孟珵面前，于无思只觉得说不出假话，也不愿瞒他什么。”不过，我在师父屋中找到了这个。”于无思取出那张画了小人的纸，展开给孟珵看。
　　“……”孟珵眉毛不自觉的跳了跳，僵硬地放下茶杯。”这个还留着啊……”
　　“小时候顽劣……”看着孟珵明显僵硬下来的脸色，于无思倒是喜闻乐见。
　　“我的记忆有所缺失，但昨日醉酒之后依稀想起一些零碎片段……这五百年为何不见你？还有，师父到底为何仙逝？”于无思总算是兜回点子上了。
　　“五百年前，灵毓山为瘴气所侵蚀，疫病肆掠，民不聊生。师父耗尽万年修为，炼成血灵珠。融进桃花酒之中，赠饮山下百姓，方保得一山安宁，师父也魂归天地。那时我的修为尚浅，人形一直靠着师父的灵力才得以维持，师父修为散尽，我便也打回了原形。修炼了五百年，才勉强化为人形。”
　　于无思正欲开口再问些具体情况，屋外却传来焦急的女声。
　　“小无思！小无思！”
　　厨房内的秦桓也闻声而出。一抹粉红色的玲珑倩影跌进屋内，于无思抬手接了个满怀。
　　“小无思！小桃不见了！”那女子的绝色颜容此刻被慌张神色填满。
　　“坐下说。”于无思还没开口，孟珵已经扶女子坐下，倒了杯茶。
　　意识到屋内有旁人在，女子始觉方才失礼了些。这才不着痕迹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簪。
　　“大桃，你先别急。小桃什么时候不见的？”于无思也坐下，安抚女子的情绪。
　　“许是顽劣性子又犯了，昨日你们下山之后，小桃便不见了踪影，应该是随你们去镇上了。”大桃思忖道。”这两日是化形之时，若是化形后七日之内不能回到桃树上，便要从头修行了……小桃初次化形，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交代清楚……”大桃黛眉蹙起，语气都急促了起来。
　　“七日之内寻回便无事了，别太着急。”于无思柔声安慰。
　　“可镇子这么大，该从何处去寻她？”一听说要去镇上寻人，秦桓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上次去镇上还没玩够。
　　“她可有提过什么去处？”孟珵算是这一屋子人之中最为理智的了。
　　“未曾提过……但是前几日提过山下马上要开始的祭祀，说起来就是明日了。”
　　“以她顽劣的性子，应该是凑热闹去了。”顺这个思路，于无思倒是不难猜出小桃去处，有了方向，下面的事情就不难了。”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可不能再扮作买酒的了。于无思略一思忖，干脆趁此机会在镇上好好玩两天。四人收拾了一番，两位公子带着童仆丫鬟，便向着镇子出发了。

　　大家一听有位出手阔绰的老爷买了一堆破烂罐子，都想去瞧个新鲜。谁也没注意到一朵小小的桃花竟然无风自舞，稳稳当当飘落在巷子的拐角处，化作一个娇俏的少女。女子一身粉衣，明亮的双眸天真烂漫。陌生的环境似乎并未使她害怕，反而更激起她的好奇，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蹦蹦跳跳地拦住卖糖人的小贩，绝色容貌加上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很快便讨到了一个糖人。小姑娘似乎是初来乍到，东瞧瞧，西看看，兴奋不已。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这街头巷尾窜了个遍。糖人吃完了，太阳眼见着也落了山。小桃这才觉着肚子有些空落，鼻尖隐约闻到一股子香气，馋虫也被这香味勾了起来，牵着两条腿不自觉的向一家面馆迈去。
　　“哟，这位姑娘请坐！您吃点什么？”店小二见着貌美的姑娘，嘴皮子更加利落，三两下将桌子抹干净，顺带着倒了碗茶。
　　“……”小桃四周张望了一番，瞧着旁边桌上满满一桌丰盛菜肴，便指了指，”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好嘞，马上就来！姑娘您先歇会儿，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好个豪气的小美人儿，小二见来了笔大生意，嘴角都要咧开了。
　　店里其他顾客悄悄打量着这可爱娇俏的美人，时不时耳语两句。小桃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到来的一桌佳肴，茶水喝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
　　就在小桃的脖子都要抻断了的时候，终于盼来了一桌美味。小桃也不客气，捞起筷子便大快朵颐，感慨”姐姐诚不欺我，人间佳肴果然美味，比起山间露水，可真是好吃的很。”一会功夫，几盘菜便见了底。小桃全然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唤来小二又叫了份一模一样的，等这桌又见了底，小桃方才打了个饱嗝。
　　“啧，这姑娘，瞧着好看，却一点礼数都不懂。”
　　“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个粗野丫头。”
　　周围人小声议论着，小桃不甚在意。姐姐曾提过，这人间不同于妖界，凡人最喜背后议论，好话歹话都有，若是句句放在心上，早就累死个妖了。几句讽刺的话小桃只当是耳旁风，起身就要离开，小二忙拦住她的去路。
　　“诶诶！姑娘，您还没结账呢！”小二一声吆喝将众人的目光完完全全引到小桃身上。
　　“结账？”小桃听着很新鲜。
　　“你是想吃白食？！”小二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了，语气也带上几分不善。
　　“没有没有……”小桃见小二面色不悦，连连摆手。初次下山，可不能惹什么麻烦，要是被姐姐和无思哥哥知道了，免不了一顿骂。
　　“那银子呢？！”小二横在店门口，将手摊在小桃跟前，暗自诽腹这小娘子原来是个痴傻，盘算若是收不到银子是要告官还是扣下这小娘子在店里做个活招牌。
　　“银子？”小桃从未听姐姐提过什么银子，自然也不知长什么样子。情急之下一眼扫到账房先生摊在柜台上的几两碎银，便依葫芦画瓢，偷偷从袖中滑出一片花瓣，变出些许碎银。”这个是吗？”
　　“是是是！”小二一见银子，脸上的笑容又挂上了，忙让开路，”姑娘慢走！”
　　小桃扔下银子，一头扎进街上热闹的夜市之中，心头念着银子原来这般好使，能让小二喜笑颜开。又拿这银子买了些花灯之类的小玩意，大家都是笑脸相迎，小桃愈发觉得这银子可真是好东西。
　　“姑娘留步！”身后传来声音顿住了小桃迈往糕点铺的脚步。
　　“叫我？”小桃转身，只见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立在跟前。
　　“姑娘可是初到灵毓镇上来？”男子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是。”
　　“方才姑娘在店里吃饭，看得出姑娘很喜欢镇上的吃食。我知道一个有更多美食的地方，想请姑娘一同前去，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哦？是什么地方？”一听说有更好吃的，小桃一下来了兴致。
　　“镇上最有名的万花楼。”提到万花楼的时候，男子特意打量着小桃的脸色。
　　“万花楼？是有很多花的地方吗？”一听名字，眼前的女子眼里都要冒出光来，”那有菡萏吗？有梅花吗？每次我开的时候都不见她，好几次为了见她早早开花差点没冻死我……”
　　男子被小桃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砸懵了头，愣了一愣，心道这小娘子怪异的很，但又是个好骗的主儿。
　　“都有都有！你只管随我来就好！”说罢便伸手抓住了小桃的衣袖。
　　“诶，你别拉我，我自己走。”小桃见这人力气还不小，想挣脱出来。
　　男子扯着小桃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

　　“少爷果然没说错！这人就是皮条客！”话音刚落，三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将小胡子男人团团围住。
　　“放开这位姑娘！”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小胡子男人双手不敌六臂，三两下便被压在地下动弹不得，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桃被一个侍卫护在身后，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姐姐说过的坏人了，竟有些隐隐的兴奋，嘀溜着一双大眼睛不住地瞟向地上的人。
　　“路见不平之人。”巷子口传来声音，小桃循声望去。来人身后跟着一个侍卫，高高瘦瘦，一身白色衣衫，逆着光也看不清模样。
　　“姑娘受惊了。”待那人走近，小桃借着街口几丝光亮，才看清面前的人。儒雅方正，气度不凡，只可惜眼上缠着白布，似乎有眼疾。
　　“我没事，多谢这位公子。”小桃心思可不在眼前人身上，只想着这小胡子男人被抓住了，那谁带她去万花楼看花。
　　“你可知我是何人？！万花楼的人你也敢惹？”小胡子男人胡子被两人擒住，跪在来人面前。小胡子一撇一撇的，语气带上几分轻蔑。
　　“大胆！你可知我们少爷……”侍卫的话被这个”少爷”摆手制止了，”送官府吧。”
　　“姑娘以后可小心些，告辞。”白衣公子向小桃作揖，转身便要离开。
　　“等下！”小桃赶忙叫住他。
　　“姑娘有何事？”白衣公子闻声顿住了脚步。
　　“你们把他抓了，没人带我去万花楼了。送佛送到西，不如你们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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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小故事来啦~
感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