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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为什么会对祁绍有执念呢?

      她觉得这得怪她自己的迷信,对所谓缘分的迷信。也怪她太长情,从幼儿园祁绍给了她一些特别的感觉之后,便念念不忘了十多年。

      幼儿园啊,那真是久远的事情了呢。

      那时周一的爸爸周沪仁还在云州隔壁的汀州做生意,所以周一是在汀州上的学。

      幼儿园的周一还不叫周一,叫周彝文。“周彝文”这个名字是周沪仁给取的,据说当时是随便翻了两面字典,第一个字挑了那面字典上笔画最多的,第二个字就挑了笔画最少的。

      周沪仁很高兴,觉得给女儿取了个文化名。结果到了幼儿园,老师点名的时候,看到这个字,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读,只能点完全班的同学名字之后问:“还有哪个小朋友没被点到名字的啊?”

      这时,周一就默默举起了手。

      “啊,你叫什么名字呢?名单上好像没有你呢。”老师心虚地直冒汗。

      “周彝文。”

      “哦,好的,文文坐下吧。”

      幼儿园老师经常只喊大家小名,名字复杂的周一当时就被唤作“文文”。那时的祁绍就叫祁绍,没长开的他还是班级里的一个无名小卒。

      他们俩都不是活跃的人,周一注意到他也刚好是有排练合唱的契机。

      那时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合唱就被排在了两隔壁。周一有些音痴,声音虽然好听,但唱歌总不在调上。不过这么多小朋友一起唱的时候,周一也总是能在里面浑水摸鱼。

      但站在旁边的祁绍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练习了几次之后,祁绍就忍不住对周一说:“文文,你唱错了。”

      祁绍知道周一的名字,但周一那时对祁绍并没有什么印象。她脸红了,低着头问:“是,是吗?那要怎么唱啊?”

      小孩子在这方面不会忸忸怩怩,于是祁绍便唱给她听:“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想/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这‘一个’,你的声音得往上扬。”

      周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觉得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声音真是太好听了,令她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她学着他的调子又唱了几次,还是不太对劲。

      绍便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教她。有时也会他被她笨拙地张着嘴学他的样子给逗乐,然后两个人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练着练着,他们就慢慢熟悉起来,经常趁老师在教别的小朋友的时候,交头接耳,偷偷讲话。

      幼儿园小朋友周一还不懂什么叫喜欢,但不太爱说话的她也没什么朋友,男性朋友就更没有了。在她的印象里,幼儿园的男孩子都特别讨厌,爱揪女同学的辫子,下课后追来跑去撞翻她摆在桌上的文具,还经常往她水杯里丢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祁绍却不一样。他很温柔,还会教她唱歌。她对他有一些感激,有一些欣赏。他教自己唱的那句《种太阳》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就连放学后回家,她也会努力练习。那段时间,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练习合唱。

      但是后来,老师把祁绍选去当领唱了,排在她旁边的再也不是他了,是一个唱歌比她自己还会跑调的男生。

      周一觉得有些失落。

      而在拍幼儿园毕业照的时候,两个人又被排在了一起。

      周一一直记得,祁绍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绽开的大大的笑脸,对她说:“好巧啊,文文,我们又被排在一起了!《种太阳》你会唱了吗?”

      其实周一到现在还会唱。

      “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想/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许多的太阳
      ……
      到那个时候/世界每一个角落/都会变得/都会变得/温暖又明亮。”

      因为那时,她的心里就种默默种下了一颗“太阳”。

      ————

      后来,周一一家回了云州。周一的小学也就到云州来读了。开始学写字的周一完全忍受不了“周彝文”这三个字,哭着求着要爸妈改名。其实周沪仁也想改了,女儿这名字经常有人不会念或者念错,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于是他果断地将“周彝文”改成了“周一”。

      周一没想过再碰到祁绍。所以她第一次在初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没就觉得那是他,毕竟这名字也没多特殊。但当周一在隔壁班“偶然”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她就确信了,那就是祁绍啊!虽然他有了些改变,但周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当周一某一次刚好碰到迎面走上来的祁绍,轻轻地朝他挥手打了打招呼的时候,他却只是擦身走过去了,留给她一个狐疑的眼神。

      原来他不认识自己了。周一想。

      但是这也正常对吧?毕竟他们都六年没见了,还是在这飞速长大长高的六年。毕竟,毕竟自己也不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啊。

      周一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不至于觉得难过。

      可是上天也不知道是特别怜爱周一呢,还是特别喜欢戏弄周一。竟然让初中俩隔壁的他们高中变成了同一个班。

      开学第一天周一见到祁绍走进来的时候,忍不住低下了头,她不敢再主动打招呼了,她害怕祁绍再一次认不出她来。

      哪知他走过她身边,说了一句:“嘿,你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吧?好巧,高中我们竟然是一个班的了。”

      周一笑了:“是啊,挺巧的。”

      ————

      高中的祁绍,是怎么样的呢?

      在周一的印象中,他似乎比以前沉默,或者说,成熟多了。毕竟在初中的时候,周一还经常能从教室透过窗看到一路和同学打闹着的他,笑嘻嘻的样子。

      他喜欢运动,在篮球场上依然生龙活虎。但也许是高中的生活实在太压抑了,偶尔,周一觉得他心事重重。即使在别人面前,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开朗的样子。

      周一不知道像祁绍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烦恼。他的脑子很聪明,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习任务,成绩就能保持在前五;他的朋友很多,男生们都喜欢找他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他长得还那么好看,不缺女孩子喜欢,也不缺老师的偏爱。还有,周一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中得知,他是实打实的小说中的“高干子弟”。

      但是偶然的一次机会,让周一发现自己觉察到的祁绍的心事重重,是存在的。

      周一那时是班里掌管钥匙的。高三的时候,周六上午放学以后会有一些同学留下来继续学习一会儿,所以她就会把钥匙放在讲台上,让最后一位离开的同学锁门。

      有一个星期,周一把政治作业落下了,学校离她家不远,于是她就赶回学校拿。那时是晚上五点半,周一也不确定还有没有人在教室了,只想着去碰个运气。

      结果,就看到了祁绍。

      他没有在做作业,也没有在学习,只是默默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出神。直到被开门进来的周一吸引了注意。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对方十秒,直到周一说:“不早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锁门,还有,注意安全。”

      周一没问他为什么还留在这,为什么一个人留在教室发呆。她不是不好奇,但那时候,她立马察觉到了还没离开的祁绍一定是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不想打探他的隐私,也不想撕下他平日里微笑的伪装。

      拿了作业走到门口的周一,又折回去,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八宝果糖。

      “据说吃糖会让人变得开心起来,”周一走到祁绍座位边上,把糖递给他,然后又补充道:“不过也不能多吃。糖吃多了会变笨。虽然你很聪明,但毕竟快高考了,所以能多留点智商还是多留点吧……”

      ??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言乱语的周一立马闪人了,把祁绍的那句“谢谢”抛在了身后。

      这或许就是高中仅有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直到大学,周一又重新再十佳看到他。看到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仿佛是天生的小说男主角。

      祁绍,是周一这平坦又平凡的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抹粉色。

      ————

      周一走回台阶,坐在离祁绍五米远的地方。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从回忆里苏醒过来的她心里有些淡淡的甜蜜,“告诉你啊,现在我唱《种太阳》再也不会跑调了。”

      祁绍发现,原来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同学,他也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她一次。对周一的印象也就是高中三年某个可爱又努力的女生,剪着短短的学生头,在班里收发语文作业,还有某日的那几颗糖果。

      那时候,祁绍正在为爸妈恶劣的关系烦恼着。他那个富裕的家庭,他那个不幸福的家庭。每天除了打篮球来发泄自己低落的情绪以外,他再没心情关注其他事情。

      现在的周一,头发留长了一些,到了齐肩的长度,摘下了大大的镜框,露出了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就会眯成细细的两条线,和遥远记忆里的那个“文文”渐渐重叠到了一起。

      她是算不上美女的,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不能说惊艳,但也许是阳光的柔焦作用,又或许是旧日时光的滤镜,此刻祁绍眼中的她,有些他从未发现过的美好之处。

      于是祁绍笑起来,对她说:“是吗?真的不会跑调了?要不你现在唱一个证明一下。”

      “切,才不要。要唱也该是你唱啊,谁叫你忘了老同学的,快唱一个赔罪。”

      “……哥,我叫你哥,我这么大人了你要我唱《种太阳》?!”

      “不唱就算。”周一拍怕屁股站起来,准备走,“这么没诚意,那我也不请你吃饭了。”

      “我唱,我唱还不行吗?”祁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

      “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想,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一个送给送给南极
      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
      一个挂在挂在冬天
      一个挂在晚上挂在晚上

      ……

      周一望着他,笑了。其实还有一个,悄悄地挂在了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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