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绝望的婚礼 ...
-
林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回到了篮球场,大声地对在一旁观看的白衣女孩说:“你知道吗,将来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接着,他梦见了一场婚礼,而那个白衣女孩浑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他们说她快死了,要将她拖走,而他不愿意放手。周边的人不断地催促着他,因为婚礼就要开始了,他马上就要去接他的新娘。这是谁的婚礼?新娘是谁?他怎么想不起她的模样?
痛,绵绵不绝的疼痛……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碎裂,全身的肌肉、神经、骨头都在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怎么还没醒?”姚佳瑜焦急地问。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等麻药的药力一过,他估计会被痛醒。”医生说。
“啊,会很痛吗?”
“会,他身上有多处骨折,虽然接骨手术都很成功,但免不了会疼上几天的。”
“唉,爸爸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呢!我现在该怎么照顾他呢?”
“等他醒来你就多陪他聊聊天,讲些好玩的事逗他开心,分散他的注意力,那样他就不会那么疼了。”
“嗯,谢谢医生。”
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意识在渐渐恢复,林风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一大片白光刺得眼睛生疼,姚佳瑜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他一天一夜了,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对林风下狠手,他明明都已经答应跟她在一起了,为此她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啊,你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姚佳瑜关切地问。
林风眉头紧锁,没有力气说话。
“一定很疼是不是?”
林风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安慰。
看他伤成这样还在逞强安慰自己,姚佳瑜两眼直泛泪光。
医生看林风已经清醒,检查了一遍,说:“情况挺好的,安心养着就行。”然后又拍拍姚佳瑜安慰道:“别着急,年轻人好得快。”
姚景峰一开始还担心林风醒来后会闹情绪,为难自己女儿。没想到,林风却一直非常积极地配合治疗,他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从医嘱,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练习用拐杖走路。他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只是不爱说话。林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再快一点。那样他就能早一点离开这里。
姚佳瑜一直陪在林风身边,每天给他送营养餐,扶着他练习走路,推着他逛逛医院里的小花园。虽然林风一直不怎么说话,但这也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和满足。说是照顾,其实是一种变相监视。林风行动不便,又单独一间病房,手机也不知去了哪里,除了固定的医生护士,他能接触的就只有姚佳瑜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还处于软禁状态。
“林风,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怪我和爸爸,是不是?爸爸这个人,最爱重的就是亲人,偏偏他身边的亲人就只有我一个。妈妈是生我的时候走的,妈妈执意要保住我才牺牲了自己,所以当他听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才会这么生气,他比我们还想要这个孩子,他已经把他当成亲人了。林风,让我们一起抚养这个孩子好不好?”
林风没有说话。
姚佳瑜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听,如果你不愿意说,只听我说也好。爸爸这么做是不对,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对他大发雷霆。虽然他不告诉我为什么伤你,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爸爸这个人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怕他,所以他才那么孤独,那么依赖我。他是我爸爸,他犯的错,由我来弥补。林风,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能不能站起来。不过你别担心,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完全好起来的。对了,爸爸这几天一直忙着筹办我们的婚礼呢,他愿意把他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你,他心里还是喜欢你的,你说是不是?”
“什么时候?”林风突然开口。
“什么什么时候?”姚佳瑜刚才说了一堆的话,一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句。
“婚礼在什么时候?”林风只好又问一遍。
“哦,下个月九号。”姚佳瑜说。
“怎么这么快?”林风的确没想到姚景峰会这么着急办婚礼,难道是怕夜长梦多。
“我也不想这么匆忙啊,到时候恐怕你的伤都还没好。可是爸爸都没跟我商量就把请柬发出去了,他就是爱这么自作主张。”姚佳瑜佯装生气,可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自从知道了婚期,林风就更加努力练习,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伤的这么重,短时间内脱离拐杖自行行走几乎不可能。婚期一天天临近,绝望也一点点将他淹没。他只有虔诚祈祷,祈祷他的女孩足够坚强,不会被眼前这荒谬的戏码打垮。
林风的同学很多都收到了结婚请柬,理工大学的学生论坛再一次炸开了锅,理工大学和南江大学的学生素来交往密切,林风和白荷这一对堪称最受瞩目的情侣典范,很快,南大的学生论坛也被攻陷。白荷由闪闪发光的女主角一下变成人人唾弃的第三者,什么难听污秽的词汇都开始往她身上砸,白荷在学校的处境越发艰难,好在她是一个对社交需求极弱的人,别人说什么她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她还是没有林风的消息,眼看那个婚期渐渐临近,任由她再怎么不想相信,事实就那么血淋林地摆在那里。无助、悲伤和绝望还是无情地一点点将她吞噬。
她还没来得及把那件事告诉他,可如今这个局面,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让他更加为难罢了。想起身体里蕴藏着的那个小生命,离开,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她本就是福薄之人,不该奢望那近乎完美的爱情。
说她善良也好,懦弱也罢,她从来不愿与别人争抢什么东西,总觉得那样面目狰狞地撕扯实在太过难看,这是她的性格弱点,甚至是缺陷,但却是印入她骨血的东西,怎么都无法改变。
举行婚礼的时候,林风刚刚可以独自站立,还不可以站太久,但足够完成婚礼仪式的了。婚礼当天,林风着一身华丽的西装出现在教堂,依然笔挺帅气,但那只是一具失了魂又千疮百孔的躯壳。按照婚礼的程序,他木然地说出那句“我愿意”,然后交换戒指,亲吻新娘。他像一只提线木偶,被人操纵着完成这一切。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都有哪些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直到看到人群中的那一抹白色。她还是来了吗?她为什么要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斜肩的白色长裙,乌黑的头发第一次绾成发髻,露出雪白的脖颈,长长的珍珠耳坠轻轻摇摆。
无论是何种境遇,她都始终保持着优雅和美丽,悠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一刻,他多想穿过人群去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不顾一切地飞奔出教堂,就像电影镜头里的那样。可是,此时的他别说是奔跑,只要一动,膝盖就会传来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他被牢牢地钉在了教堂之上。
她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向来如此,越是悲伤表面却越是平静。内心支离破碎,幸而她还有个坚硬的外壳,可以苦苦支撑。她没能坚持到婚礼仪式的结束,只看了几眼便匆匆离开。
她特意花了一整个早晨梳妆打扮自己,好像她才是今天要出嫁的新娘。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在她内心深处还奢望着能有什么转机吗?可结果还是,没有挽留,没有送别,除了一腔伤悲和绝望,什么都没有。
白荷走了,也许再不回来。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拔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扔出车窗外。如此,便与此地、此人再无瓜葛。
婚后,在姚佳瑜的悉心照料下,林风很快痊愈。接着,林风受到姚景峰的重用,直接坐上景峰集团市场部经理的位子。谁都看得出,姚景峰是把林风当接班人来培养。
林风一直企图联络白荷,可自从婚礼上的那匆匆一瞥,他再也没能见到她。除了得知她留学去了美国,其他音讯全无。姚佳瑜尚在孕中,景峰集团的业务他才刚刚接手,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依然无法逃脱姚景峰的视线。现在这种局面之下,暂且让她在国外安心学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林风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等姚佳瑜的孩子降生,等他慢慢脱离景峰集团,他便还有去寻她的机会。
林风和姚佳瑜的婚姻关系表面上还算和睦,林风的工作也渐渐上手,几单生意都做的很漂亮,姚景峰很是欣慰。林风卖力工作一方面是真的想趁这个机会锤炼下自己的业务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想用此麻痹姚景峰。
“董事长,有份文件请您签字过目。”林风像往常一样到董事长办公室签字,他通常一天要来好多次,熟门熟路的,文件又十分紧急,见门没关,就径直走了进去。
“好,先…先放桌上吧。”
察觉出姚景峰语气的异样,林风这才抬头看向姚景峰。他表情异常痛苦,面色如土,霎时额头就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董事长,您身体不舒服吗?我马上叫救护车。”林风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不用,我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药,你…帮我拿一下。”他居然连伸手打开抽屉的力气都没有。
林风迅速取出药让姚景峰服下,是一只极小的白色药瓶。林风看了眼瓶壁上的药品名称——盐酸吗啡缓释片,里面的药片已经所剩无几……林风怎会不知道,这是癌症晚期病人所用的强效镇痛药。
“姚叔叔,您这是……”结婚以后,林风从没叫过他一声“爸爸”,一直都以“董事长”相称,此时,林风却不禁想叫他一声“姚叔叔”。
“肝癌,晚期。”姚景峰自知已经瞒不过林风,以实情相告。
“那您现在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
姚景峰却摇了摇头,“没有用的。”然后示意林风把门关上,说:“不要告诉佳瑜。”
“可是她早晚会知道,总是要面对的。”
“能瞒一天算一天吧,她现在怀着孩子,够辛苦的了,等孩子顺利降生了再说吧。”姚景峰吃过药,情形稍好了一些。
“也好。”林风虽不喜欢姚景峰,但此刻也难掩哀痛和遗憾。
“林风啊,你是个好孩子。”姚景峰握着他的手说,身上原本的霸气和凌厉都消失不见,“我看得出来,佳瑜是真心喜欢你,让你们结婚是想在我离开之前帮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原谅叔叔。”姚景峰看着林风暗淡的眸子,顿了顿又说,“我知道这么处理对你有失公允,你放心,我会加倍补偿你。你看你们现在不是相处的很好吗?我知道你们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年轻人恋爱中出现点磕磕绊绊也很正常,等你们相互扶持一段时间,有了真正属于你们的孩子,我相信你们是可以幸福的,你要相信叔叔的判断和眼光,相信你们的未来。”姚景峰第一次向林风吐露内心的想法,此时的他只是一个病重却还心挂儿女的父亲。
“姚叔叔,我理解您的苦心。”纵然心中有再多怨恨,善良的林风还是不忍忤逆这样一个病重的父亲。
林风能够理解姚景峰的父爱,可姚景峰却无法理解他和白荷之间的爱情。都说爱是自私的,为爱自私是不是就可以被原谅?那么那些做不到以爱之名自私的人呢?就如林风的妥协、白荷的成全,他们又有谁去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