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的配角之路》杉禾

28、沉销

　　沉销并不难找，是以四人很快便到了结界入口处，季叶也终于开口对东野烈道：“你不用进去了，在外面随便哪里都好，六世过去了，我也该弄个明白了。”
　　说完也不看宁臣等人反应如何，自顾自往里头走，宁臣看到东野烈的眼神痛苦，他这样傲气寡言的人，偶尔做出的深情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可季叶却并不去看。
　　宁臣赶紧将马拴好，谅有个扰神派大长老看着马也不会丢，一边为季叶撑起结界，一边状似无疑的问他：“你刚刚说六世？”
　　季叶道：“我有九世的记忆。你可能觉得奇怪，可就是如此，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无尽崖在哪，那时我第七世找到的。”
　　宁臣一愣，回头去看寒翎远的反应，见寒翎远摇头，便也只得感叹一声，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转而问道：“可你这九世记忆里，都没有东野烈？”
　　季叶道：“在我第四世遇到他之前，都没有。”
　　什么意思，既然是第四世遇到的，之后又纠葛了那么多世，为何说是之前没见过，难道在第四世遇到之前，他们本就该是见过的？
　　见季叶不想多谈的样子，宁臣也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安心撑起结界，待过了结界，便见一条金色的大河，正闪着刺目的光芒，水波里是一张张人脸，无论美丑，正做出开心的、伤心的、激动地、生气等等的表情，如同默片。
　　季叶道：“未免我之后忘记，便现在告诉你们无尽崖的地点吧。”
　　季叶心思缜密，也考虑深刻，是以宁臣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客套话，凑耳过去记住，只是不知这无尽崖的位置会否因这二世的时间而更改。
　　似是看出了宁臣的疑虑，季叶道：“你放心，来之前我去看过了，无尽崖还在那里，只是能不能遇到兔耳草，便是你们的造化了。”
　　宁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虽不寄希望于自己，却总觉得寒翎远的运气总不会太差，到时候从他手上抢来一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宁臣还在想着这些，就见季叶毫不迟疑的，走到了那金色的大河旁，然后以他所站的那个位置为界，金色的水波竟自动分了开来，从中升出一张人脸来。
　　这张大脸的表情十分诡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差别如此之大的两种表情竟同时出现在这一张脸上，而又似乎与这两种表情完全不同。
　　然后从人脸处传来一个令人震耳欲聋的声响：“你决定好了吗？”
　　那声音严肃庄重冷酷无情，常人听了大多会觉得怯懦，然而季叶却没有，宁臣看到他仍旧挺直的腰板，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金色的大河鼓动起来，忽然掀起巨浪，将季叶吞噬进去。
　　当浪涛消逝下去，哪还有季叶的踪影？宁臣快步走到河旁，看到河面平稳，而那一张张本该出现在河水中不同情绪不同样子的人脸，全都变作了季叶的。
　　画面上有个头上发带长至膝盖的人将一条白色发带交给季叶，对他道：“这上面绣着的都是我们扰神过往了不起的修士的修炼心得，比你先前的那条要长上一倍，既入了我扰神内门，证明你天赋确然不错，切记好好钻研，莫惹是非。”
　　季叶点头应下，将发带绑上，跟着那人走过扰神岛上街道，然后在一处院子里停下，将院子里的两个人介绍给他，对他道：“这是你门中两位师伯。”季叶拜下后，那人转而对那两个年轻人道：“烈儿、凛儿，这是这一批入门中我最看好的后辈。”
　　画面一转，便显出那两个年轻人的样子来，其中一个可不就是东野烈？
　　东野烈仍旧寡言，而那个叫“凛儿”的年轻男子倒是好脾气，笑着开口道：“掌门师兄看好的，当然不会错的。”
　　想来这便是扰神地位最高的师兄弟三人，而画面在“凛儿”那里不过一闪而过，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对着东野烈那张英俊神武却毫无表情的脸。
　　尘世有个词语总结的太好，叫“一见钟情”。
　　季叶开始频繁的去找东野烈，为什么都好，没事也总是可以编出些由头来，当然大多数时候，东野烈都不说话，季叶也不多话，有时甚至只是盯着他发呆。
　　那个被掌门叫作“凛儿”的年轻人名叫南宫凛，同东野烈关系很好，两人倒是常常见面，而对着南宫凛的时候，东野烈的话也会多一些，可季叶才不会如此气馁，他从来都明白，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感情总不会巴巴的送到你跟前来，于是他偷偷给东野烈下了药，然后是一夜的颠鸾倒凤。
　　可他并没得到他想要的。
　　东野烈待他终于不同了些，不会拒绝他的好，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的挑逗勾引，但却从不会对他深情，亦从不会吐出什么爱语，即使是在床榻上，两人毫无隔阂紧贴在一起的时候，东野烈也依旧是沉闷的，只偶尔吐出几声喘息。
　　这些画面虽算是黄片，一晃而过，可宁臣看去却并不觉得多恶心，他甚至是为季叶的大胆而惊讶，后头又为他的执迷而心酸。
　　他想季叶冷冷说“不认识”的样子，谁又能知道，他曾经这样，不顾一切的、卑微的去爱过东野烈？
　　可是很快，掌门发现了，东野烈是他最疼爱的师弟，又如何允许一切可能的阻碍，掌门去找东野烈，痛心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同凛儿天赋如此之高，扰神下一位真仙我就指望你们了，带子上绣着那么多的典范教训，你该都熟读背诵了的，也该明白越贪恋世间欢愉，越难修成，而你却还要同一个不成器的晚辈搞在一起，你同凛儿从小一起，感情甚厚，即便真要找这么一个人相守，也该是凛儿啊。”
　　东野烈虽然对旁人不打在意，也懒得说话，但对掌门师兄还是存着一份敬意，语气也恭敬了些，道：“师兄无需担心，我不过是同他做个床伴，既然两人合适，也不无不可，没什么贪恋不贪恋的。”
　　掌门闻之放下了心，又教导了东野烈几句，便离开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发觉，季叶在门边听到了。
　　有一凡间的世家大族来找扰神，请掌门为他们家驱鬼，因为这家族跟扰神派世代交好，听描述又是个极厉害的恶鬼，掌门便派了东野烈和南宫凛二人一同前去，至于是不是怀了让二人增进感情好让东野烈抛下季叶的心思，宁臣无从得知，但季叶得知此事后，毫不让人意外的偷偷跟了过去。
　　东野烈同南宫凛交往了那么久，说两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季叶眼睁睁看着二人路上夜话长谈心有灵犀的样子，直恨得牙痒，泄露了踪迹，然后就被东野烈发现了。
　　南宫凛显得很惊讶，但到底人都跟过来了，多一个人也确实多一份力，三个人也就快马加鞭的往洛京卞家赶。
　　卞家家主所言不虚，城中死去的动物和牲口已经不下十个，且都是被吸干了精血死的，卞家上下气势萎靡，但竟都还没死人。
　　三人一合计，果然还是快些动手的好，这鬼狡诈，竟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三人便决定引蛇出洞，最后商议下来，由南宫凛办成凡人，封住神力，大半夜的在城内游荡，南宫凛果然很快就被盯上，并将鬼引到镇压的阵法旁，东野烈和季叶，还有几名卞家提供的练家子就躲在旁边，然而也不知是这鬼察觉了什么，忽然尖哮一声，怎么也不肯入南宫凛所呆的阵法，并忽然狂性大发横冲直撞，将躲藏着的凡人屠戮殆尽，南宫凛本是站在阵法内，却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推，被赶到了阵法外。
　　那厉鬼已经杀得眼红，直往南宫凛那扑去，南宫凛被封了神力，同凡人无异，最多是肉身硬一些难以摧毁，但神魂脆弱，极易受厉鬼的戾气所污，幸而东野烈及时赶到，虽受了些伤，但到底无碍，那鬼耍够了威风，也受了伤，便逃之夭夭了。
　　可那些凡人都死了。
　　季叶没什么感觉，可南宫凛显得很伤心，而东野烈冷冷看了季叶一眼。
　　这一次失败让那鬼生了警惕之心，想来之后都不容易上当，但既然再没法引蛇出洞，也只能直接些，将它逼出来了。
　　他们耗费了七天，制作符咒，将洛京各处封住，让那鬼藏无可藏，只留了卞家一处荒废的院子。
　　那鬼果真出现了，张牙舞爪的样子比先前还要暴虐，三人围追拦截，将之打成重伤，它却在濒死之际疯了一般的一个反扑，在众人面前消失了，三人正觉惊奇，却看到卞家的小姐冲了出来，面容扭曲，瞳仁青灰，是被附身了的样子。
　　现在也没空研究这鬼究竟是如何从他们三人眼皮底下溜走，又是如何附到了在符咒保护下的卞家小姐，季叶并不受扰，手一抬，就要将随身法宝的暗器飞刀祭出，却被南宫凛拦住，这时间那鬼又连着杀了几人吸了精血，力量大增，东野烈虽抢救下了一些人，但仍是处在被动。
　　那鬼边杀便跑，又跑到了季叶三人最先守着的荒院，然后在一片杂草中停下，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听来却像在嚎哭。
　　它为什么要哭呢？
　　这念头不过只在季叶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可没工夫想那么多，这回东野烈显然也觉得得下狠手了，于是两人都动了起来，但南宫凛并不这么想，他再次拦下了二人，并试图跟那只鬼沟通。
　　季叶最受不了这样的妇人之仁，搞得好像谁都不忍得伤害一样，这个人显然不知道，很多时候，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就会伤害你了。
　　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难道各个都要问上一遍，而难道它实在可怜，就可以将它做过的一笔勾销？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即便可怜，也不能成为做出什么的借口。像他，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恶人，也并不会去找什么借口为自己开脱。
　　然而这世上第一等的大善人不同意他们动粗，东野烈纵容，季叶也只能忍着，牵扯下三人都挂了彩，卞家的人赶来，恳求他们一定要救他们的女儿，见他们过来，那鬼也叫的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