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妖幡》荷包

24、24

　　际尘有点手足无措，于是紧了紧怀里的长梧，奈何长梧身体冰冷，是个捂不热的仙灵，际尘抱了他一会，觉得是在抱一具尸体。

　　但好在并没有出现意灵化莹升天的情况，应当是还有救的。际尘想，长梧这人冷静睿智，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周乞把性命搭上。

　　他安慰自己的功夫，天已经大亮了。长梧没有醒来，旁边的花押倒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四顾了一番，问：“周乞呢？”

　　际尘道：“跑了。”又问：“你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花押扶着树杆站起来，说我没事，同时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际尘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是一张被烫得辨不出五官的面容，那疤痕如虫交错纠缠，仿佛另一张更可怕的面具。

　　际尘看得有些呆了，许久问：“疼吗？”

　　花押突笑，说你是第一个见着我的脸，问我疼不疼的人。她说话间抬头看天空，晨曦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她闭眼享受了一会，道：“真暖。”说完将面具重新带上，转身要走。际尘问她去哪里，她说去找周乞。“我想和晚晚姐姐一起。”她道，“即使是在酆都山。”

　　“她已死了，你要随她而去？你是个活人，完全可以走出这片树林，去开始新的生活。”际尘道，“为何一定要跟着晚晚，她是你什么人吗？”

　　花押转过身来，她并不是真的着急离去，所以多看了际尘几眼。“并不是，她可能都不太记得我。”花押道，“只因为当年我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流浪到茅坪村时，她给了我一块笼饼。仅此而已。”

　　际尘有点吃惊，她以为晚晚于她，起码有什么救命之恩。原来只是因为一块饼。

　　因为一块饼，所以花押记她的恩情，在她死后，向周乞赎回她的魂魄，让她继续在茅坪村‘活’了三年。

　　际尘又想到那天她坐在牌坊上的情境，她可能经常坐在那牌坊上看着冯晚晚。她的生命里，全部的温暖都来自一块饼。

　　“何苦呢，不值得的。”际尘道，“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也会遇到另一个冯晚晚，不必执着于那一点恩情。”

　　是吗？花押道：我出生那天，人人都说着恭喜恭喜，却没人知道我之后的生活是何等痛苦。我死后，每个人都说可怜可惜，却没人知道那于我是种解脱。我拿那宝珠换茅坪村人的魂魄，你不知道那于我意味什么，却说不值。

　　花押道：从无人懂我，那又如何呢，这世间，无人是我，也无人会似冯晚晚。

　　她说完喃喃着，渐渐走远了。

　　这世间情是何物，只教局内人肝肠寸断，局外人却摸不着头脑。际尘似懂非懂，只更紧地抱住了身上的长梧。

　　哎，长梧仙君啊，你可还记得答应我，带我去翻封神录呢，际尘心道：不会就这样失了信吧。

　　他叹气的功夫，长梧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际尘心下一喜，低头只见长梧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忙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朴通骗我说你死了，害我害怕了一宿！”

　　长梧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扶了扶额，说放心吧，我没这么容易死。他说着四顾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问：“怎么天还没亮啊，这么黑。”际尘道：“亮了啊，这么大太阳你看不见啊。”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僵了一僵，旁边的长梧也猛地愣住了。

　　不会吧！际尘连忙跪坐起来，他盯着长梧猛看了一会，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长梧睁着眼睛，却无半点反应。

　　“那个……长梧仙君。”际尘道，“你好像瞎了。”

　　长梧怔了半晌，伸手向前一捞，猛抓住了际尘，道：“你说什么？！”他似不信，站起身来向前猛走了几步，不防脚下踢到周乞留下的那堆金银珠宝，一个趔趄扑了上去，整个身子差点都埋了。

　　际尘连忙上去拉起了他，他抓着长梧的手腕，道：“别怕，我在这呢。”又安慰道：“这是潜龙闭哮反噬的后果，应该是暂时的，朴通仙君不是说了吗，过了七天你就能恢复法力，明天就满七天了，到时就看得见了。”

　　长梧听他说朴通，连忙问：“朴通在哪？”

　　“跑了。”际尘道，“我没拦住他。”

　　长梧似有些气恨，下意识挥了一下手中的天蓬尺，那四棱木棍带着仙炁，将周遭一堆金币拍飞出丈许，碎金闪烁，落地如滚珠落盘，叮铛铛好不清脆。他听着这脆响，突记起什么重要的事，赶紧招呼了际尘，道：“你快去帮我找找，这堆金银里可有什么灵珠！”

　　际尘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什么灵珠，口中却问：“什么叫灵珠，这几堆东西里有不少宝珠，什么颜色的都有，你喜欢哪种，我挑给你。”

　　“五窍灵珠。”长梧道，“大艳无色，是透明的珠子，你快找找。”

　　际尘哦了一声，于地慢慢翻找起来。长梧寻声站在他身后，道：“你找得仔细些。”

　　际尘别的本事没有，耐心却是一等一的好，他慢慢在金银堆里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找到一枚透明的珠子。

　　那珠子圆润光洁，颜色却有些暗淡，并不算好看。他拿了给长梧，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长梧连忙伸手接过，他摸了几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欣喜。“是这个！”他说着张开嘴，伸手将那珠子放进了舌下。

　　际尘看愣了，问：“这珠子还能吃？”又问：“好吃吗？”

　　“不能吃。”长梧笑道，“只是需要仙气养着。”

　　他这一笑化冰成春，好似什么烦恼都没了。

　　际尘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有些恍然道：“这是朴通所说，关山将宝的五窍灵珠之一吧。”他突然想通了，一定是花押捡到了这颗宝珠，又将他献给了周乞做交易。茅坪村正处危星之下，长梧来到这，本欲寻宝珠。怪不得他听到花押说宝珠时，反应这么大。

　　“为找这么颗珠子，却把仙君眼睛弄坏了。”际尘道，“实在不划算。”

　　长梧摸着手腕上的红带子，轻笑道：“值得。”又道，“若能再找到其它两颗，便是再要我一条腿一条胳膊，仍至性命，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