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妖幡》荷包

16、16

　　其实长梧与他现在皆无法力，真打起架来，长梧也不一定打得过他。变数只在际尘身上。他于是问际尘：“我要是与你的长梧仙君打起来了，你怎么办？”

　　际尘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说：“当然是帮着仙君一起打你了。”

　　朴通是多么识相的人，立马说，那好吧，算命就算命，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也不能荒废了。他从做早食的姑娘那借了张桌椅，从地上捡了块木板子，又借墨写了“称骨算命”四个黑字，把板子往那桌边一杵，便坐下等生意了。

　　朴通所坐之处，是一个小茶楼的拐角，际尘跟着长梧，便坐在第二层的阁楼处喝茶。那阁楼并不高，一眼望下去，堪堪就能见着朴通，连朴通说什么也一字不落地听到。长梧往下瞧了他一眼，道：“认真算命，我等你付茶钱呢。”又道，“七天之内，不赚够一两银子别休息。”

　　朴通想：真是欺人太甚。

　　他愤愤不平的功夫，际尘从楼上走了下来，道：“我陪你。”朴通看了他一眼，说你俩都是一路货色，岁竞他是明着坏，你是暗着坏，走开走开！

　　他嫌弃的功夫，桌前突然站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身着绣花织纹衣，梳着分肖髻，样子颇为娇俏。他打量了朴通好一会，又看了一眼际尘，道：“算命？”朴通点了点头。

　　“你们是外乡来的？”那女子又问。

　　朴通说是啊，我知道你们村好久没有外人来了，我知道，你别说，也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算命，三个铜板一次，不准不要钱，

　　那女子坐下，没说算命的事，仍问：“你是不是从隔壁的风门村来的？”朴通不知道这周围还有别的村落，便道：“不是，我从一个叫宝囿的地方来。”又问，“你到底算不算命？”

　　那姑娘才坐下，说了个生辰八字给朴通。朴通问：“算命格还是桃花？”

　　“这不是我的生辰八字，是我隔壁村的宝山哥哥的。”她压低了声音，略有些伤感道，“三年前他说要来娶我，可三年过去了，他再没来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你帮我算算，宝山哥哥是不是已经娶了别人。”

　　朴通道：“既然是隔壁村，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用得着来算命？”

　　那女子看了一眼朴通，将身子朝前一伸，悄声道：“从三年前开始，我们村就闹鬼，都是说是鬼打墙，出去过的人在林子里转圈圈，转着转着又会转回村里来。自三年前立冬起，你们是唯一进来茅坪村的人。”

　　朴通听她这么说，想起这一路过来的情境，虽说略有诡异，但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他半信半疑，说：“我们一路走来，没觉得有什么鬼打墙啊。”他说完话，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桥上带面具的女子，神思不由游离了一下。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女子哎呀了一声道，“你快给我算算，宝山哥哥是不是娶了别人了。”

　　朴通回过神来，道：“三个铜板，先给钱再算命，是规矩。”

　　那女子嘀咕了几句，却仍从荷包里拿出了三枚铜钱。朴通将那生辰八字在纸上排好，用笔横竖划开，将每个时间段对应的骨重一加，道：“你的宝山哥骨重三两九，是个短寿的命格。我看他可能不是娶了别人，而是死了。”

　　那女子听他说话，脸瞬间冷了一下来。旁边的际尘忙打圆场，说算命经常不准的，你别放在心上。“不准？”朴通又拿起桌上三枚铜钱，陆续抛了六次，将阴阳数一一记下，后道：“你看，再算一次也是一样，他就是禄苦命薄，两门守孤的命。”

　　际尘尴尬地笑着。那女子瞪着眼睛看朴通，骂道：“你胡说八道!”

　　“怎么说话呢你？”朴通道，“道爷我《本命会通》倒背如流，六爻之术天下第一，你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质疑我？”那女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骂了句臭道士，一手抄过桌上三枚铜钱，站起跑了。

　　朴通震惊了，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际尘连忙拦住他，道算了算了！“什么人啊！”朴通甩开际尘的手，朝那女子跑走的方向大声道，“算命不给钱，小心一辈子踩狗屎！”

　　他愤愤不平回到桌子前坐下，斜面对一穿红袄的老妈走了过来，他手里磕着瓜子，道：“也帮我算一个。”

　　朴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三枚铜钱！”那老妈子倒是爽快，随手从兜里拿出三枚铜钱便放到了桌上，又对站在他身后的际尘笑了笑。朴通吃一堑长一智，先把铜钱揣好了，才问：“算什么？”又道，“先说好了，若不算得不合你心意，这钱不退。你要是只想听好话，找别人去。我不是为三枚铜钱就胡说八道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不信不占，这个道理我懂！”那老妈子坐下，还安慰了朴通一番，“刚刚你给那女子解的卦，我听见了，我觉得你说得不错。他那男人，我见过，精瘦干瘪，一看就是个短命鬼。”

　　朴通宛若天涯遇知音，道：“可不就是。”

　　那老妈子见他心情放好，便道：“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发财。”他说着把手递给朴通，问：“可会看手相？”

　　朴通道会，他接住那老妈子递过来的手看了一眼，见其手掌水星线出于水星丘，开始清晰笔直，尔后却断续曲折，典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运数。他道:“大妈你啊，早年肯定生活富裕。”

　　大妈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道：“先生果然神通，我早年并不在茅坪村，是二嫁到这儿的，我之前在大户人家做妾，后来家道中没，老爷把我卖了。说起以前，这都没人肯信我过过富裕日子。你看看，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嫁？我之前两任夫君也都是短命鬼，害苦了我。”

　　“这往后嘛……”朴通接下来想说，你一辈子就这样了，能安安稳稳就不错，想再过回富裕日子怕是不可能。但他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那大妈的手腕放在他手上，粗红有劲。看起来一拳下去可以打死个人。他下意识问：“你做什么行当的。”大妈道：“我男人以前是屠夫，我帮着卖肉。现在男人死了，我帮别人杀猪。”

　　际尘赶紧提醒：“仙君你想好了再说。”

　　那大妈见他犹豫，把手主前递了递，道：“怎么说？你说呀。”

　　“道爷我不是为了三枚铜钱就敢胡说八道的人。”朴通道，“大妈你在不久以后，便能再遇贵人，不说富华富贵，却也是吃穿不愁。”

　　朴通想，道祖保佑，三枚铜钱不是事儿，保命却很要紧。要是说了实话，被这大妈拎着菜刀追着砍，实在有损道家尊严。

　　那大妈甚是满意，笑眯眯瞧着朴通，说那我承你吉言，真有那一天，肯定来报答你。朴通说不用，命数运转，天理钦定，道爷我窥得一角说与你听，到底造化如何，不关我的事啊。那大妈当他谦虚，满口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大妈算完了命，又从兠里掏出瓜子来磕，旁边一中年人路过，说王妈，你看上了这俩小白脸咋的，笑成这样。大妈笑着拿瓜子壳扔他，说就你事多，一天到晚想着脏事。又对朴通道，你别理他。

　　那中年人就在不远处卖柿饼，说我们村三年没来人了，这突然来一行算命的，生得如此俊俏，当心是鬼。又道：狐狸精可不一定都是母的。朴通拍案而起，道：“你埋汰谁呢？！”

　　际尘见状连忙打圆场，说算了算了，人家说你长得俊俏，也没别的意思。他安抚朴通坐下，又问那大妈：“听说茅坪村闹鬼，是真的吗？”

　　“嗯。”那大妈吐了口瓜子，不以为意道，“许多年了，闹着闹着也就习惯了。管好自家门前的长明灯，别灭了就行。”

　　际尘听他说话，抬头往街上去看，才发现果然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一盏灯，白天也不熄灭。他想起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正是因为这荧荧细细的灯火，才把他们吸引到这个村落。

　　“门前这长明灯是什么说法？”际尘问，“灭了会怎么样？”

　　那大妈抬头看了一眼际尘，说灭了的话，那鬼就会找上门来，把那一家子都捉去。

　　“捉去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被捉走的人，就再没回来过。”她道，“我们出不了这个村，就像被养在猪圈里的猪似的，指不定哪天就被捉走吃了。”

　　际尘道：“瞧你的样子，倒不是很害怕。”

　　那大妈苦笑：“你看那被养在圈里的猪，待宰之前，哪个不是活蹦乱跳。”际尘哦了一声，觉得挺有道理。

　　“我师从钟馗，取擅捉鬼，我帮你们把鬼捉了。”朴通突然说话，道，“只要一两银子。”

　　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