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任防健忘手札》江山主人

5、美丽新世界

　　昨天和一位芝大的朋友聊天。他正处于毕业前夕，中投的笔试感觉不太好，然后发散性地聊了下他近期去想以及更抽象地对于事业发展的想法。
　　今天又看到了拼娃的新闻，一个5岁孩子的简历，已达成的成就和对于未来明确可操作的发展规划，让不少成年人都汗颜。
　　芝大的朋友无疑是优秀的，本科工科，研究生转到了金融类，毕业前已经在摩根大通，中金等顶级机构实习过，只是在美国依旧还是受到一些身份限制，和本土人竞争时并没有那么多优势。
　　他总在说，你不懂。我很喜欢美国，可是在这里永远是二等公民。回国了我可以去最好的企业，享受一流的资源和平台，和最优秀的人共事。
　　我问，你面试的时候人家歧视你了？人家的前台没有中国人了？
　　他回答了很多，譬如前台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白人，中国人在这里做的都是quant researcher。。。说的很多，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回答到点上的答案。
　　我说，美国白人和华人的基数比是多少？按这个比率白人多也没毛病，另外前台的职能主要在于交流，你英文没有别人说的流利，能者上没毛病。中国人数理学的好，去做quant没毛病。
　　这个东西你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没必要拿歧视出来做文章。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真正清楚的答案，他只是这么觉得，然后对号入座，愈发觉得各种迹象是在佐证自己的结论。他觉得我说的对，但也没法反驳，只能强调，你不懂。
　　作为朋友，其实我也没必要反驳，我知道他只需要一个人以同理心来安抚他。
　　但是我自己其实对他描述的这些现象也是心有戚戚。
　　对于我来说，问题不在于歧视，而在于我的选择是否值得，而在发展的角度来看，我现在坚信不疑的，未来是否会后悔。
　　没有希冀能找到答案，有时候也会遗憾没有太多资源和贵人能给予我指导。
　　我在一个不是自己的主场的国家，放弃自己的优势，耗费更多的心力资源，去弥补短处和自己的同类以及优势的本土人比拼。我为的，是一个理想中的更好的环境，他人的期望，种种。
　　心里的天平在不断衡量，倾斜，短期的得失已经够考验人性，如果长期的目标还不够坚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能够支撑我走下去。
　　而我的目标，所对应的欲望和我现在标定的需求又是什么。
　　我问他同样的问题，他说我想要足够的钱。又不需要特别多。够我吃喝玩乐即可。
　　我又问，难道你现在在美国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就无法实现你的这个目标吗？仅仅是衣食无忧吃喝玩乐，完全足够了。只是你想要的更多而已。
　　你一边说你讨厌那些觉得赚他妈几百万还觉得太少的人，你一边又向他们靠拢，说你要进入最上流的社会，赚最顶级的工资。五十步和一百步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一个你明明现在就可以做到却不愿意去做的目标？而如此鄙夷你要去做的事和你想要成为的人？
　　指责别人固然不腰疼。但是在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仿佛在打自己的脸。
　　我一直逃避着回国。我没有那么强烈的羁绊。我应该就流浪在这片土地，偶尔内心有一丝忧伤不忍，但是仿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轻轻一掸，就没了。
　　我标榜自己过的开心就好，所以放任自流。但是内心的焦虑，在阴影处注视着我。

　　这个社会进步得如此快，巨轮滚滚，弱者没有资格存活其下，强者也会苍老被取代，数据互联网成百上千倍放大加乘了这些情绪，一轮又一轮的标准更新迭代，而且看不到尽头。
　　愈来越多的人被各种思潮裹挟，做着与时俱进的事。不认同的人没有足够的力量便被打上落后的标签，道德和价值观无时无刻不在更新，底线是谁的，标准在哪里。
　　此时我无比渴求那些很遥远的意境，譬如颜回居于陋巷而不耽其乐，譬如以不变应万变。
　　你是在正确地随着大流，还是错误地坚持己见。或者排列组合一下。
　　说了这么多仿佛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埋头做下去就是了，当你不知道方向的时候。如果正确了，完美，错误了，也比站在那儿想完了一生什么都没做的好。
　　至于拼娃这个事儿，我倒是觉得很有趣。
　　看看简历的成就，背后满是父母的用心良苦，什么时候学什么，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计划满满，也实行的很好。我相信为人父母如果这对父母一样的能力，愿意这么做的不少。只是这种个人家庭式，和小本经营一样，成本过高，资源利用效率太低。而如果这种教育模式是受大多数人认可的，对社会有益的，为什么不规模化系统化？造福广大人类？
　　详细的方法，美丽新世界已经描述的很生动了。不过那种情况下家庭的概念也不会存在了。但是我们讨论的是目的，方式手段多样化很正常。
　　我一直觉得HUXLEY的美丽新世界是一个细思极恐又令人无法抗拒的世界。
　　在培养孩子这件事情上，去除掉所有不效率不高效的环节，让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把人生的每一分秒用在高产出的事情上，流水线一样培养出社会和国家机器所需要的人才。
　　社会稳定和谐统一。除了个人意识的抹除，有什么坏处？而个人意识也毕竟可以给他们留一点，体现在T恤上的个性花纹，穿搭的别出心裁自我标榜这种无关痛痒的地方。
　　很糟糕吗？对于大多数平庸的人，个人意识除了给内心带来矛盾制造混乱和痛苦，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现在应该也不会头疼什么这样那样的烦恼，而我的朋友，也会顺理成章去该去的地方，做着符合他“意愿”匹配他能力的事情。
　　所谓迷失的一代，应该就可以写入历史书了。
　　毕竟大麻都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