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奈良山》多加点儿香菜

33、涅槃

　　这一日，奈良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我来奈良山做小仙后第一次遇见的雨天。我撑着伞，独自在路上走着。路过八卦阵时，我见远处的山峰尽被厚厚的雾气所掩盖。回首时，发觉自己其实也在雾里，觉得甚是有趣。秋风吹过，不禁让我觉得刺骨的寒冷。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想必，奈良山上的小仙或是小神们，现都正躲在屋中避寒，不愿出门。

　　也许是上神快要回来的缘故，因而不论今日的天气有多冷或有多差，我心情都格外地好，见着谁都是笑脸相迎。自从我告诉了迷糊老儿我最喜欢喝西红柿鸡蛋汤后，他便整日待在小厨房里，琢磨着如何让西红柿和鸡蛋搭配熬成汤。

　　我回金銮殿时，雨已经停了。我走进小厨房内，拿起了一个西红柿，咬了一口，觉得味道很不错。迷糊老儿停下了手头忙活的事情，对我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这几日就别乱跑了，好好在殿内待着。要是染上风寒，那就不好了。”

　　我笑道：“风寒确实可怕，我在悠悠谷时，染上过一次风寒，竟喝了好几日的药才好。”

　　唉，要是我剧本里的设定，神仙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老不死不生病多好。

　　“待会等我把汤熬好了，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我笑道：“迷糊老儿，你对潋仙真好，就像我姥爷对我好一样。”

　　迷糊老儿望了望我，笑道：“你既然进了金銮殿，那咱们啊就是一家人了，况且，你心地极为善良，整日都开开心心的，你没来金銮殿时，这平日里，都没几个人说话。你来后，这里倒多了许多烟火气呢。”

　　迷糊老儿将盛好的西红柿鸡蛋汤放在我旁边。我笑道：“我也喜欢迷糊老儿呢，要说潋仙善良，那迷糊老儿岂不是造福人间的天神。”

　　“你这小嘴可真会说。快尝尝，味道可像你家乡的那样？”

　　我轻轻尝了一口，道：“和我在家乡喝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呢。迷糊老儿，我看整个天食宫的厨艺都敌不过你一人呢。”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好喝，以后我常常做给你喝。”

　　我害羞的看着迷糊老儿，道：“迷糊老儿，潋仙问你一件不好意思的问题。”

　　“什么？”

　　“迷糊老儿今年高寿了？”

　　他笑了笑，捋了捋胡须:“算来，我应该有三千多岁了。”

　　“三千多岁啊，那宋銮上神今年几岁。”

　　“宋銮上神啊，有六百多岁了。”

　　“那宋銮上神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我好奇道。

　　他想了想，良久，开口道：“这宋銮上神小的时候啊，那可是一个很调皮的孩子，那时候，我还是他父亲身边的小神，也就跟如今的纪颜一样，整日跟随在他父亲身边。宋銮啊，便成天想着往外跑，对外面的世界那是好奇的不得了，整日拉着我，让我陪他下山好好游玩个一番。这宋銮上神的母亲是仙界有名的上仙，她为了守住奈良山，甘愿牺牲了自己，葬送在战场。自此之后，宋銮啊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沉稳庄重，不过，他也不大愿意和别人交谈了，心事都埋藏在心里，不愿讲出来。”

　　迷糊老儿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是我设定成这样的，可是，没有目睹那宋銮小时候的真实模样，当真是我的损失。想来，肯定不会像如今一样高冷，若是我遇见小时候的他定要好好的捏捏他的小脸。

　　第二日，天都还没开始擦亮，我便爬了起来。用百花沐浴过后，又择了好看的宫装，细细打扮了一番，便在屋里等候着了。我静静地坐在屋内，有一种在家的妻子等待丈夫从外归来的感觉。于是决定找点事情做，不要让自己显得太不自然，好像自己十分在乎他的模样，女生，还是不要太主动的好。

　　我决心去往重檐殿，看看祝融子。我去重檐殿时，祝融子正喂着院里的仙鹤，他见我走进殿内，笑道：“你家上神不是今日回来吗？你不在金銮殿好好待着，跑到这来干嘛？”

　　我耸了耸肩：“无聊啊，上神虽然今日回来，可我也不知他是在哪个时辰回来，如果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都待在金銮殿等着了，那岂不是无聊透了。”

　　他眯眼笑道：“你来，该不会是让我帮你偷子夜吧？”

　　“我已经找到更香的香料了，眼下已经不需要子夜了。”我又看了看那仙鹤，道：“这只仙鹤还挺好看呢，每天都吃什么啊？”

　　“它可是庆佘上神的宝贝，吃的可比我都好呢。”

　　我看了看祝融子的手里，拿着都是灵芝仙草一类，于是叹道：“果然，吃的也比我好呢。”

　　“庆佘上神呢？可在殿里？”

　　“不在。”祝融子答道，又继续给那仙鹤喂着食。

　　我道：“想来我还没有好好逛逛这重檐殿呢，这殿也很繁华啊，我瞧着偏殿到挺多的。”

　　祝融子对我道：“庆佘上神在众上神中弟子算最多的一个了，因而偏殿比较多。”

　　唉，真不知道这庆佘到底是不是北寒的卧底，他在我剧本里提到的次数并不多，又没有给他设定一个专门的人物性格或故事背景。加之悠悠谷那小仙被人施了法术不能开口说话，又送我荷包暗示我，确实加重了这庆佘的可疑性。若他真是北寒卧底，那么这老狐狸收了这么多弟子，谁知道是不是都是他的眼线，搞不好，除了祝融子以外，一窝子北寒卧底都在此了，要是能搞到炸弹就好了，择个月朗星疏的良辰吉日，将这重檐殿一并炸掉，我也能图个清闲了。

　　“以前常常听闻你想去蜇烦那里做弟子学火术，怎么就随着庆佘上神了？”

　　他顿了顿，道：“以前我在奈良山送信啊，有时候常常帮重檐殿的弟子们送信，送的多了，与他们渐渐就熟了，后来庆佘上神曾嘱咐我帮他办点事情，慢慢地就也熟了。自然是和兄弟们待在一起好。”

　　“送信？他们都给谁送信啊？”

　　“自然是给他们的家人了，在奈良山上做弟子，有的好几年都回不了家，自然是要用书信来慰藉相思之情。”

　　我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周围的几个小神，大都面色古怪，对我有所防备。想来要是在这重檐殿寻找寻找线索，简直是难如登天，搞不好，还会被偷偷杀死。

　　我在重檐殿待了一会，便又回了金銮殿。我到金銮殿时，见纪颜已在院子里了，我欣喜道：“纪颜，你回来了。”
　　他见我，挺了挺胸，笑道：“几日不见我，可是想我了？”

　　我打趣道：“想，自然是想的。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他把手塞进兜里，掏出了一个碧玉簪子，递给我道：“这个给你。”

　　我愣了愣，又望着他，笑道：“这是？”

　　“我在常鸣山的街市上买的，据说是他们常鸣山的稀罕玉，一时觉得稀奇，便买下了，想来我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孩，就送给你了，也好弥补那日我在山上吓唬你的过错了。”

　　我轻轻的拿起那个簪子，神情享受，悠悠道：“好吧，那本小仙就接受你的好意了。”

　　我又将簪子插在了发髻上，摆了摆头，对纪颜道：“怎么样？好看吗？”

　　他微微笑道：“好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低声问道：“上神可在里面？”

　　“是，上神正与迷糊老儿谈话呢。”

　　想必，是在说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上神知不知道我的惊险经历呢？我是否要告诉上神那庆佘很有可能是北寒藏在奈良山最大的卧底？若是他不相信，又像我当时告发纪颜一样将我说的都告诉了庆佘，那我还哪有活路啊。我思量了一下，还是不告诉他了。谨言慎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与纪颜又寒暄了几句，迷糊老儿便走了出来，他对我道：“潋仙，上神正找你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找我？难不成也有礼物送给我。”

　　我悄悄地走进殿内，宋銮正坐在椅子上。他抬头看着我，我也含笑看着他，不知为何，我并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以往那种冷冷地模样。而是觉得，他眼里似有话要与我说。

　　我微微行了个礼，道：“上神。”

　　他看着我，良久，开口道：“那日你被吊在树上，可没受什么伤吧？”

　　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居然得到了宋銮上神的深切慰问。

　　“没，没受伤。”我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以后让纪颜教你法术。你法力太弱，遇到意外根本应付不了。”他冷漠道，脸上毫无表情。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别处：“下去吧。”

　　这样就下去了，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那，那个，上神，潋仙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

　　“以前在悠悠谷时，我整日的任务就是照看花草。现在，整日在殿外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不知上神可否让潋仙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这样潋仙便可以每日照顾花草，不会觉得无聊了。并且，金銮殿里除了一些用作食材的花草，就没有什么了。若是在院里种满花草，想来，金銮殿也会更好看呢。”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种吧。”

　　我估摸着，是到了破晓的时分了。云雀在早上出去觅食前，总喜欢啼叫一番，不过，那都是在乡下或是偏远的地方才比较常见的了。心里又忖度着，是不是自己已经出现了幻听。

　　我向四周望了望，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想来，是自己醒的太早，于是又合上了眼躺了一会。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方见前方透有微微的光亮，那光亮像是从古代建筑里房屋的窗纱透进来的。

　　此刻是黎明还是傍晚，我竟也有些分不清了。

　　直到我缓慢地走到那亮光处时，我才发觉，自己已不在医院的病房内了。

　　我迅速地推开了门，“咯吱”一声打破了屋外的寂静。

　　只见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重叠的山峦。那山峦是墨色的，宛若一副泼墨的山水画掩映在眼前，倒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切。四周是一座座古风式的小房屋，虽小但精致，一点儿也不失奢华。

　　天边微微擦亮，此刻应该是黎明了。

　　这里，是地狱？我已经死了？记忆中，地狱里的确都是古代的建筑。不得不说我是真的惨，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在夜里离开人世了。我伫立在门前，有一阵微风缓缓吹过，吹得我鬓边的发丝微微拂动。良久，从远处走来了个女子，她身穿蓝色的衣裙，挽着双平髻，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

　　她见我有些诧异，微微斜了斜她的头，对我道：“起这么早？”

　　我愣了愣：“请问，这，这里是哪里？”

　　她眼睛像右移了移，淡淡道：“你傻啦，这是奈良山啊。”

　　“奈良山？”

　　“对啊，不过，确切来说，是奈良山下的悠悠谷。你该不会是这两天受风寒把脑袋烧糊涂了吧？”她看着我道。

　　奈良山，悠悠谷？

　　“我叫什么名字？”我指着我自己，迅速问她道。

　　她将右手的灯笼拿至左手，又用右手指着我道：“你，名叫唐潋仙，是悠悠谷里花房的小仙，听明白了吗？”她又抓着我的肩膀道：“唐潋仙，你该不会真的脑袋烧糊涂了吧？”

　　奈良山，悠悠谷，唐潋仙。难不成我还在梦里，不然要如何去解释。

　　“那，那这里有叫宋銮的人吗？”

　　“宋銮？奈良山的上神宋銮，当然有了。”

　　“那祝融子呢？”

　　她正欲说话，又望了望右边，道：“瞧，祝融子来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方见一个短发，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遥遥向我走来。

　　“你快看看吧，潋仙好像脑袋烧糊涂了。”那女子对那男子道。

　　那男子站到我身前，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皱眉道：“这丫头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

　　“你，你”我结巴道。

　　“你你你，你什么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往何处啊？感紧回屋里给我待着去，早都与你说过了，你这风寒是见不得风的。”他皱着眉，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你是祝融子？”我缓缓道，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是，我是你大哥祝融子，赶紧回屋里躺着去，等会我再去菩提老儿那里给你拿点药。”他带着命令的口气道。

　　我依着他所说，又乖乖地回到了屋子里。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打量着周遭一切。若是说我在地狱里我还能勉强理解，我本来就已是胃癌晚期，躺在病床上快不行了。可是，我怎么会在自己写下的剧本里呢，就算是穿越，也没有活生生往剧本里穿的啊。

　　不过，我确实是病倒了，想来还挺严重。整日病怏怏的，做什么都没力气。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喝了一杯又一杯由祝融子用银两换来的草药，在他的精心照顾下，一周之后，感冒才痊愈。在这一周内，我都不停地在心里呐喊：“天哪，天哪。”原以为睡完一觉就回去了，可无数次的睡觉尝试使我神智都开始渐渐不清醒了。更是打破了每日睡十个时辰的超强记录。每每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奈良山脚下的悠悠谷内，便又倒头睡去。偶然间也听见过几个小仙在长廊上的谈话，说我受了场风寒就疯了。于是，她们彼此之间提醒出门多穿几件，以防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甚好，甚好。我心里暗叹。

　　在几天的精神折磨与心理摧残下，我成功地接受了所发生的一切。我在现实世界死后，又重新活在了自己写下的剧本里。这部名叫《金銮殿上的女人》的剧作，写于我十八岁，讲述的是悠悠谷里的小仙唐潋仙，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宋銮上神的女人的故事。而我，光荣地扛起了女主大旗，成为了自己剧本中的女主，唐潋仙。

　　不得不说，我现在身处的世界，皆与我剧本里的配置一模一样。

　　奈良山是我剧本里仙界中最大的一个仙派，四海八荒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有长老一位，名唤坤迟。上神四位，分别是宋銮、蜇烦、庆佘、令远。上仙三位，乃是岚夕、汝芷和玉笠。这奈良建立已有几十万年，仙界的长老亦或是上神换了一批又一批。并且，奈良山有一个很大的死对头，名叫北寒。我在剧本里的设定，是他们在几万年前就结下了梁子，几万年中大大小小的战争加起来有个上百次。剧本里的结局，不仅奈良山被北寒攻陷了，而且男女主也双双离开了人世，想想都觉得惨。不过，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想来与现在还离得远，不如早做打算，快点离开这奈良山，保住小命为好。

　　我不是怕死，只是根本没有活够，二十四岁就患肺癌逝世的我，对生存有着强烈的欲望。

　　而我现在所待的悠悠谷，位于奈良山的脚下。重要角色除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