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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梦一醉 ...

  •   第一章大梦一醉

      六百年前,沈玄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个儿子,自以为冷心冷情的老泥鳅孑然一身过了三千年,如今竟也有人承欢膝下,要说世事无常,大抵也不过如此。正倚在青萝藤椅上小憩的沈玄晖父慈子孝的春秋大梦还没做一半,就被一声痛呼拉回了现实,“啊——”,接着就听到院前银杏林中被惊起的鸟兽哗啦啦逃窜的声音,沈玄晖皱了皱眉,“啧…”,扶着闷痛的额头出了院门。
      “逆子,你又上树做什么?”“嘿嘿,爹爹,我这不是想给您抓只灵莺养着吗?”眼前的少年墨发蓝衣,清澈纯灵的眸子弯弯的笑着看他,右眼下一颗黍米大小的朱砂痣衬的容颜格外清俊,眉心一枚飞羽印,如振翅霓凰,赤艳欲滴,身上靛蓝云锦长袍却满是灰尘泥土,鬓角还有一片新黄的银杏叶,万分狼狈的坐在地上。“起来,更衣,若再如此胡闹,当心我明年就送你去元卯仙君那里读书。”这元卯仙君是三界出了名的唠叨老头,虽上了年纪人倒清闲不住,在翠溪仙山领着一众仙童设了座翰墨书院,漫天神魔不管谁家纨绔少爷送进去教养,管叫你十年就能变成个翩翩佳公子,在这纨绔少年眼里,其可怕程度,竟是比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凶邪恶兽还强上几分。
      这厢少年听到元卯仙君四个字,一骨碌便爬了起来,下一秒就不见踪影“不要爹爹,我此刻就去更衣。”看着一片狼藉的银杏林,沈玄晖的头疼又加重了几分,抬手施了术法处理掉满地的断枝落叶,顺便心疼了自己精心抚育的银杏树一炷香,若说前三千年他孤身一泥鳅活的寂寞清冷,似乎甚是可怜,如今仔细想想,当初他就该一个人寂寞一辈子,也不至像如今平白惹的自己少活几千岁。
      沈玄晖有个三界人尽皆知的坏毛病——滴酒沾不得,喝醉便抢东西,若是谁有胆灌醉这尊大神,那便是倾家荡产也不为过,西海龙君二太子生辰,龙君一时兴起敬了沈玄晖一杯,就折了一柄髓玉如意,南阳仙人万年寿诞,几个小辈偷着换了沈玄晖的茶,海犀酒樽就入了魔爪,还有芷晴仙上婚宴弄丢的琉璃凤冠,竟也是沈玄晖抢了去,喝醉哪有不醒酒的时候呢?还东西的时候老泥鳅可拉不下脸,便次次都托青衡仙君衡彧去,自是带着赔礼,千年的灵芝万年的雪莲,衡彧曾说,“你这点家底,早晚都被你送出去。”隔三差五就带着赔礼登门道歉的衡彧对沈玄晖怨气极大,“若不是知道你这老泥鳅只有我一个朋友,本仙君早就和你绝交了,还用受这般忙累,本仙君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每每这时沈玄晖便老神在在的泯一口淞雾含翠,似乎先前之事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无。
      若说这喝酒误事,沈玄晖此生喝醉做的最大的错事,也就数六百年前了,沈玄晖的叔父司运星君长子满百岁生辰,沈玄晖这个表哥自是亲临恭贺,上山之时沈玄晖想起《四荒记》曾言这司运星君的堂庭山有上古混沌元气笼罩,灵气纯净而澄澈,此地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如今看来此言不虚,这堂庭山终年仙雾缭绕,松柏苍翠,就连稀有的仙草甘蜜也比他处多上几种,甚则鸟兽虫鱼也灵性许多。
      入了泽芜殿,便见司运星君和夫人着盛装迎客,大殿里已然坐了不少仙君神官谈笑闲话,沈玄晖上前抬手行礼,“叔父,婶母。”“晖儿来了,你自小不在天界长大,和我们这些至亲长辈无甚来往,你父君母后去的早,如今你住在云徽山,也整日不出府门,若有闲暇便多来走动,也好和这些弟弟妹妹熟络,免得山中孤寂,你一人也无趣。”,司运星君拉着沈玄晖的手拍了拍。“是,叔父,侄儿记住了。”“好,好,来快坐吧。”沈玄晖弓身一礼,便挨着衡彧坐在了右手殿门边,他本就喜静,若非逃不过,此类宴席本就不会来,加之前几次被灌醉闹的笑话,便更不愿出门,如今坐在角落里,心里倒也平静不少。
      开宴歌舞升平,众仙酒过三巡都有些微醺,沈玄晖心想着今日总算逃过一劫,谁料衡彧一身酒气眯着眼凑近,“哎?这不是老泥鳅吗?他可是这泽芜殿内唯一一个没喝酒的人啦,星君?星君?来敬他一杯,哈哈哈。”“死狐狸你疯了?”沈玄晖瞪着衡彧咬牙切齿,“反正你都坑我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大不了本仙君明天带着墨金珊瑚来赔罪,能让你这老泥鳅醉成烂泥也值得。”衡彧凑在沈玄晖耳边低语,一双桃花眼弯成柳叶,末了还带着几声压抑的笑声。闻言司运星君端着一壶羽琼便走来,“对对对,果然人老不中用了,忘性太大,来晖儿,叔父敬你一杯。”满溢的银樽递到沈玄晖面前,沈玄晖下意识伸手挡杯,弯腰请免:“叔父,恕侄儿无礼,只是实在不胜酒力,恐贻笑大方,扰了贤弟吉日良辰。”“哎,晖儿说笑了,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今日尽管放开天性,不必拘束,来,叔父先干为敬。”说完司运星君便将一樽羽琼一饮而尽,长辈先饮一杯,沈玄晖也不好再推辞,只能伸手接了那银樽,迟疑片刻还是抬手饮尽。“哈哈,好好好,来来来,各位仙上尽兴,尽兴。”说着司运星君向沈玄晖点了点头便回了主位,沈玄晖回了一礼,便又坐的端正,似乎并无醉意。衡彧挨着他坐下,一双桃花眼睨他:“嘶,一滴便倒白泥鳅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偷着下凡和花楼的美人请教觥筹之道了?哈哈哈,是不是啊?”说着还用胳膊碰了碰沈玄晖的肩膀,沈玄晖没有说话,微微侧身给了衡彧一记眼刀,衡彧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几乎酒醒,心道活了三千年的面瘫泥鳅果然可怕,又道这老泥鳅最忌人开这风月玩笑,还是留心小命逍遥快活吧,便不再自找没趣,拍拍沈玄晖肩膀去了别处。
      沈玄晖来时觉得自己十成逃不过被灌酒的命运,就算别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衡彧那个冤家八成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特地去了杏林殿索了两颗醒神解酒的甘葛丹,如今这情形,当真没白跑一趟。
      许是酒意上涌,沈玄晖渐渐觉得头重如裹,耳根发热,呼吸都变得沉重,心道这甘葛丹效果平平,一杯羽琼饮下还是醉,于是撑起身子慢悠悠踱出泽芜殿,沿着泽芜殿后门佩兰小径往北走去。
      应是灵气渐浓,沈玄晖竟觉得醉意消散了三分,七拐八绕走了约一炷香,眼前林深雾重,树藤与青萝缠绕盘旋,苍翠欲滴,隐隐听到雾林深处似有泉水泻落之声,沈玄晖施术拨开一团青萝走了进去,只见四周竹木围绕,中心竟是一潭青泉,泉水从峰顶岩石倾泻而下,激起潭水水花数十尺,此潭四周兰泽、沅芷仙草众多,沈玄晖不禁惊叹,这兰泽,沅芷对环境要求极高,纵然他是天界大太子,也只是三百岁那年随母后在蓬莱仙岛上见过一次,如今竟在这得以再见,想来定是纯灵仙气汇聚之所,此处深幽静谧,人迹罕至,走近之时沈玄晖甚至看到一只白灵猿慌忙跑远,正当沈玄晖想细看这稀有的白灵猿之时,潭水中突然闪过一道赤色光纹,转瞬即逝,沈玄晖定睛看了一会儿,那赤色光纹便又闪烁片刻,沈玄晖捏了个避水诀飞身下潭,不曾想这潭水从外观之并不甚大,潭底之水竟如此之深,沈玄晖朝那赤光之处又潜了大抵三丈之深,潭底侧面竞有个宽约一人的石壁过道,沈玄晖径直走了进去,这石道之内是一方石室,发光之物正是石室正中云水玉上的一颗夜明珠大小的蛋,沈玄晖走近细看,发现这蛋似乎是个死物,应该不曾有灵物在内,便转身离开,不想这蛋竟如活物一般悬空相随,沈玄晖一路飞身出潭,这蛋竟也随他出水,沈玄晖无可奈何,只能施个术法收进广袖内,一路返回泽芜殿。
      沈玄晖找到司运星君,附耳低语:“叔父,可否借一步说话?”“自然,来这边晖儿。”说着两人来到偏殿,沈玄晖拿出那蛋,将事情原委说与司运星君,司运星君却笑了两声:“哎,这蛋原是你婶母母族族长托我照料,我把他放入那后山青潭,本想吸收天地灵气或可破壳化形,没想到这都两千年了,一直不曾动静,五百年前族长仙逝之后,这蛋便没了去处,如今看来,它与你有缘,你便将它带回云徽山,或许能成灵成仙,也算功德一件。”沈玄晖沉默了片刻,道:“既如此,侄儿便带它回去,定悉心照料,以求造化。”“如此甚好,若是来日修成人形,务必带来给叔父瞧瞧。”“是,侄儿明白了。”
      暮西下山,沈玄晖御云之时感觉到它似有微动,原想着不过就是个妖物精怪,图个一时新鲜便放生即可,只是那时他不知道,一场半醉不醉的误打误撞,竟亲手带回了与他纠缠半生,甚至惹得三界都动荡不定的罪魁祸首。
      此时罪魁祸首换好了衣衫走出正殿,除了还没系上的衣带和半露的锁骨,俨然一副儒雅少年郎的正派模样,靛青广袖愈发衬的眉间飞羽印赤艳如火,而半露的锁骨竟平白填了一缕妖艳,纵是这清心寡欲三千年的老泥鳅都不由耳根一红,不由心虚竟被这小雀儿惑了心窍,啪的一声打开暖玉折扇掩面读书,但手上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怎的如此难懂?
      “爹爹,你书拿反了呀!”

  • 作者有话要说:  佛系写手,唯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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