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岩短文集》棉花白

9、孩子

　　安岩一直都知道神荼很喜欢孩子，从在高棉王墓的时候就知道。并且在平时生活中也可以证实这一点，神荼对待那些小孩子总是特别温和，有时甚至还会主动去抱那些小孩子，而安岩，从来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安岩和神荼在一起两年后神荼突然领养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回家。安岩和神荼吵了起来，安岩希望把孩子送回去，神荼却不肯，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在随后的一周里，安岩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看着神荼将家里铺上地毯，细心的把一些家具的边角包起来，采购了一大堆小孩子的生活用品，温柔地给孩子念儿歌听，半夜起来好几次去看一看孩子睡得好不好……
　　看着看着，安岩的心就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他和神荼，终究是不同的。
　　安岩讨厌孩子。
　　安岩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父亲那双有力的大手和亲吻自己时脸上扎人的胡渣，也还记得母亲那头带着香味的长发和抚摸自己时脸上的温柔。但安岩也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里的争吵和尖叫，以及最后父亲通红的眼睛和浓重的烟味，母亲那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安岩被法院判给了母亲，他最后却是在堂哥家长大。
　　在考上大学的那一个暑假，安岩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自己偷偷跑去了母亲家，但当大门打开了那一刻安岩就后悔了。
　　母亲没有认出他，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身后一个孩子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好奇地往门外看。安岩突然就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低着头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走错了”便落荒而逃。
　　安岩并没有走远，他只是在附近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没多久，母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这几天在哪玩，安岩说正在和同学一块在外地旅游，电话那边声音一下松快了起来，问安岩钱够不够，不够再给他打，安岩说，够，您别抄心。
　　安岩最后是拖着发麻的双腿慢慢走回车站的，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还没给父亲打电话，把手机掏出来才发现自己昨天就已经收到了父亲的短信，上面说高三这一年最重要，让安岩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明年考个好大学。
　　安岩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么热的天里冷的浑身发抖。
　　安岩并不讨厌孩子，他只是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
　　腿上突然一片温暖，安岩这才回过神来，小家伙正趴着他的腿站在地毯上，把自己的头放在安岩的膝盖上，一双黑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岩，口里轻声‘啊……啊……’地叫着。
　　安岩沉默地看了半天，没动。
　　小家伙又用自己的手碰了碰安岩的手，见安岩没反应，就直接抱上了安岩的食指，小心而笨拙。
　　当神荼醒过来后，便看见小家伙正在自己爱人怀里睡得正香，安岩转过头来闷闷地看了神荼好一会，最后又转过去看着孩子小声说道：“事先说好，儿子的名字必须由我来取。”
　　神荼哑然失笑，俯过身去在安岩唇上亲了一下，说，好。
　　神荼本来只是到孤儿院去帮帮忙的，但在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小家伙望向自己的眼神，没来由得，神荼想起了那天安岩笑着说“自己是多余的”时的眼神。
　　最后，神荼抱着小家伙回了家。
　　神荼从未想过安岩最后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安岩。
　　那个人，明明连眼泪都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