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93年》宁小完

47、第 47 章

　　当李子游意识到自己被设计时，一切已经不由他去考虑。至少现在，烫手山芋落在实验室主任上，他选择是否坦白一切，在这具皮相的威慑下，李子游看得出他是恐惧的。

　　果不其然，这位负责人支吾着为自己开脱，他说整个实验室的研究都得到上头授权，包括人员的生命，每个人都签了同意书，大家有心理准备的。

　　李子游的周围还有几个实验室人员做善后工作，即便脸色发青，没一个出来反驳主任的话，想必他没有撒谎。

　　不用想也知道，所谓上头授权，也就是除他以外布利斯的最高层，其中包括林诗雅。他昏迷的半年里，是她控制着布利斯。

　　“你们的研究是什么？”李子游轻声问。

　　“……”犹豫了一阵，主任还是坦白了。死去的李子游没有猜对，“未来小镇”计划的确秘密进行着，却只是用了同一个名字，目的截然不同：初步方案，把利用人类基因塑造的副本作为人类的服务者，它们即将成为人工智能的一部分，导入大众科技产品。这个方案已经进入试验阶段，只要将成本减少，可以马上投入生产；中期方案，把副本作为人类医学的资源，将副本细致化到细胞级别，然后将需要移植的器官全息印刷。这个方案可以达到人体器官移植零排异，比起动物实验更少道德风险。“未来小镇”计划不但得到董事局内部的支持，政府也将其列入促进项目，给予巨大的政策和基建援助。这也是半年内项目突飞猛进的原因。

　　“你说政府也在支持他们？”李子游有些不敢相信。

　　主任没有否认，“后期方案就是在我们这个实验室进行的。晓东他……本来该将高压电装置打开，让副本和小白鼠大脑强行融合，可他应该是误把冷却用的反应釜阀门打开，没多久发生闪爆，他被冲击波爆炸撕碎了。”

　　李子游没有说话，他知道谴责或厌恶会马上得到对方的反驳，是死者操作失误在先，负责任的应该是他本人而非布利斯和基地。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以问的呢，“未来小镇”拥有政府的力量，他无力完成失去的李子游的遗嘱，将计划扼杀在摇篮里，时代去向不在个人的掌握中，他早就知道。

　　这时，何复生将他的思路延续，问：“你们的后期方案，具体是什么？”

　　“我不能说、不能说。”主任一边摇头，一边设法将他们俩推出实验室外，“让你们进入这里，我已经没办法交代了，刚才顶多害我丢工作，要是他们知道我还告诉你们保密协定的东西，肯定抓我坐牢，求你们做做好心，别问了！”

　　后期方案并不多难想象，能够让副本融入小白鼠大脑，也就是说开始动物实验了，成功的话必然走上人类临床，李子游只是想知道他们做这项研究的目的是什么。

　　何复生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子游，忽如其来笑了。

　　李子游警惕地看着他，他现在还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

　　何复生说：“您要有什么疑惑，怎么不去问问您的情人呢，莫非传闻是真的，您跟林董不和，她背着你搞的项目？”

　　李子游冷眼瞅过去，“你知道的挺多。”

　　何复生说：“谁让我在公司里不大不小也算个角色呢，打探点消息多简单的事。可是，未来小镇的计划却始终不让我沾手，净叫我做升级NPC这样的杂活。”

　　李子游算听明白了，“所以你想通过我进入项目。”

　　“这么快猜到了？”何复生笑笑，“我呢没啥立场，风往哪吹我就倒向哪，只要你能给我小镇计划的总负责，我就站在你这边，这个交易划算吗？”

　　虽然提出的交易，何复生却很有信心对方不得不答应，面前这个人没错是科技界巨擘，还是他的大领导，可拳怕少壮，岁月也没绕过大人物，李子游已经是个孤立无援的老头子了，面临董事局跟情人联合反水，遇见愿意帮他一把的手，还不抓得牢牢的吗，况且自己还坦诚，只要一个项目负责，不算狮子大开口。

　　“划不划算说不清楚。”李子游越过他出去，“不过我拒绝。”

　　何复生不可置信，追着跟在身后。“您是刚醒来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吧，董事长！”他加重最后称呼的语气，仿佛在讽刺他，“你若是安心退休颐养天年，我也不说什么了，可看这两天你到处插手公务，又来基地巡查，不就是想把权力拿回来吗，他们实力雄厚，没有我的扶持你能做得了什么？”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董事长要你的扶持才能办事。”

　　走出实验室，一抹冷冰的女声传进何复生的耳朵，高瘦的林诗雅绕着手杵在墙边上，似笑非笑的嘴角，目光却异样凶狠。

　　何复生见着她顿时噤了声，他想不明白这两口子怎么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业务能力虽说比不上从前身兼技术官的李子游，可他也是凭实力爬上这个位子的，一个个都对他投闲置散，生怕重要事情交到他手上会搞砸。这半年他想清楚了，与其围在林诗雅脚下打转，还不如冲李子游这个缺口突破，赢了就当上清君侧的功臣，输了不过收拾包袱走人，还留一个不畏奸佞的好名声。只怕他现在择的不是明主，而是老糊涂一个。

　　林诗雅打算以后再择个日子处理何复生，当务之急还是挽回爱人的心。特别听到眼线回报的消息后，她更着急了。

　　“你看见了？”她轻声问。

　　李子游自顾自撤下防护服的面罩，他也知道这时应该先冲洗皮肤防止附着物残留，但林诗雅来了，他觉得应该先跟她说清楚。

　　“有人死了。”

　　“我刚收到消息。”林诗雅马上补充一句，“这不是布利斯的责任。”

　　李子游一字一顿，“我说有人死了。”

　　“我早有心理准备。”她说，“为了这个项目，大家都要付出代价。”

　　李子游不断告诉自己，这个面善的女人不是他认识的心理医生，他们只是拥有一样的基因，不代表是同一个人。他看了看林诗雅，她跟自己说的什么即将成为“仿生智能之父”，指的就是这个项目，先是机器容副本，接着动物，后面就是人类了。他想了想，没有再指责，而是说：“我要加入项目。”

　　从前三番四次阻挠，冒着独裁的恶名也要将实验组解散，现在却平静到面冷加入项目，前后对比判若两人，林诗雅学心理分析出身，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人的性格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能让人改变立场，无非利害二字，难道李子游真的相信那套她夺权篡位的传言？

　　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她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好，我过两天将相关资料移交给你。”

　　李子游忽然想到什么，余光瞥向何复生一眼然后收回，随即直视林诗雅：“技术官刚才对我表达了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以他的能力充当我的副手不强人所难吧。”

　　“……”林诗雅嘴角不悦地下垂，何复生挑拨离间的做法让她讨厌，放在子游身边恐怕坏事，但抵着他波澜不惊的语调，并没有留下讨论的余地，还是屈服了，“好。”

　　“啊？”何复生尽量按捺喜不自胜的心情不流露在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还一口回绝，这会儿李子游主动提出让他加入。他便装作平静，像交代公务般说：“咳，当然我很乐意和精英们一起工作。”

　　隔了一会儿，李子游转过脸看着他，淡淡地说：“接下来会很忙，你是不是应该回去准备？”

　　这是要赶他走了，没关系，反正目标达成。“那我先走了。”说完向两人眼神致意，便从转角处下楼，脚步倒是轻快。

　　从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里，何复生嗅到不一样的气息，都说林副董正是年轻不甘寂寞，想着办法摆脱带自己入行的情人，怎么林诗雅的态度有畏惧，还赔着小心翼翼，是男强女弱的局面。

　　这一下，李子游更奇货可居了。

　　剩下两个人，气氛却更紧绷，李子游感觉林诗雅热切地想拉近两人的关系，背后的意图不知道，他不由得变得警惕。他问：“你刚才的态度，是装给我看，还是装给别人看？”

　　林诗雅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她很想一句冷言“你觉得我需要吗”打回去，让对方清楚清楚两人客观实力的悬殊。可这种话会把男人推得更远，她只得说：“我想让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