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重生]》靳安

34、034

　　点燃篝火后，佩妮拿出刚才买到的面包，三人各自吃了一点。佩妮又将口袋里的死鸟喂给了M先生。
　　吃饱喝足后，佩妮才问起莱拉，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先去潘泼城，”莱拉说，“那里有一个我的据点，我们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整，探明情况后再做决定。”
　　“怎么进城？”佩妮问，“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我们的通缉令已经遍布北方大小都城了。”
　　经过疗伤，莱拉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又恢复了以往散漫的模样：“我自有办法。”

　　佩妮不知道莱拉用了什么方法，当她们赶到潘泼城外时，一个商队正等在那里。
　　莱拉和商队似乎十分熟稔，简单的招呼后，她带着佩妮和海伦藏进商队的货箱中。佩妮搂着海伦藏在箱子里，透过箱子的缝隙，她看到商队慢慢走到了潘泼城的城门下。
　　按照惯例，守卫应当打开货箱一一进行检查才是，但不知商队领队花了多少钱，佩妮只感觉马车停了一会儿，便再次开动。
　　等箱子打开时，她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哒哒~”莱拉从佩妮身边的箱子里钻出来，展开双臂，“欢迎来到卡门旅店！”
　　直到此刻，佩妮才切实地了解到莱拉究竟有多么广泛的门路。她和商队领队言笑晏晏，感谢了他们的帮助，又和旅店的伙计们打着招呼，一路进到了旅店里。
　　旅店的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美人，她笑眯眯地欢迎了莱拉，而对佩妮和海伦的身份毫不过问，爽快地给她们安排好了食宿。

　　这是几天来佩妮第一次躺到柔软舒适的床铺上，得到了温暖干净的水源。但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简单的清洁后，莱拉带着她们来到了旅店的一楼。在那里，旅店老板娘先给她们送了三份食物，然后撩开裙摆，坐到了莱拉的对面。

　　“小莱拉，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惹进这么大一桩祸里去，”老板娘抽着烟说，“这下你可玩完啦，看你怎么和‘体面人’交代。”
　　莱拉笑眯眯地晃着酒杯：“所以说，我就来求姐姐您了嘛。”

　　佩妮安静地吃着饭，听着莱拉和老板娘你来我往，直到莱拉答应“分一半的税”给老板娘，老板娘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佩妮不知道莱拉所谓的“税”是什么东西，但她清楚这绝不是一桩小事，心中不禁泛起怀疑的波澜。

　　如果说之前莱拉帮她，是为了偿还“救命之恩”，那么现在她割让这么大的利益，若说只是单纯的为了她和海伦，未免太让人无法信服。
　　至少佩妮无法相信。
　　她自问自己是绝对无利可图的，那么莱拉的目标只可能是海伦，就像亚当一开始就瞄准了海伦的遗产，莱拉三番五次的接近，绝对也是在图谋着什么。并且这个“图谋”必然利益巨大，大到能让莱拉甘愿出钱出力，甚至为此不惜成为通缉犯。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昨天佩妮才冒险想要摆脱莱拉，可莱拉说的没错，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和海伦活下去，她根本无力扛起她和海伦的命运。
　　因此，无论莱拉在图谋着什么，她都必须接受。

　　莱拉和老板娘谈妥后，终于准备进入正题，但佩妮又以眼神示意莱拉不急。
　　事关她们当前面临的情况，势必会谈到霍尔伯爵，佩妮担心这样的谈话会让海伦崩溃——海伦当然应该知道真相，但不该是以现在的状态。
　　莱拉见状，便先按下不提，一行人快速地吃完饭，莱拉正想约老板娘到晚上再谈，却见海伦突然站起来，一个人走到了窗边。

　　见状，佩妮和莱拉俱是一愣。
　　莱拉不懂这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佩妮却知道，这是海伦在庄园时的习惯，每次饭后，海伦都要先去阳台上站着吹一会儿风，看看风景，以便消食。
　　想到此，佩妮垂下眼，轻声对莱拉说：“谈谈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根据老板娘的说明，佩妮了解到，她们三人的通缉令现在已经遍布了整个北部，悬赏金额达到了五千瑞特之高，这还只是莱拉和她的价格，海伦的价格更高，足有一万瑞特。
　　光是这可观的赏金，就足够令佩妮和海伦在整个拜安国内无处遁形。
　　老板娘还对霍尔伯爵的事侃侃而谈：“这几天，这件事可在整个潘泼城都传开了，报纸上说，霍尔伯爵的脑袋可是要在王都的城墙上挂上整整七天！啧啧，看看，什么贵族，什么荣耀，都是他娘的放屁！而且，据说这件事是由伍德罗将军告发的，你说说，这两个伯爵不都是靠王都保卫战发迹的，谁能想到...”
　　闻言，佩妮急忙追问：“王都保卫战是什么？和霍尔伯爵有什么关系？”
　　“哟，你还不知道这个呀？”老板娘挺惊讶，“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哦，可能那时候你还小呢，我看你和莱拉像是一个年纪的。”

　　在老板娘的解释下，佩妮这才明白了何为“王都保卫战”：
　　十数年前，人族的国王查理·瓦伦丁病逝，年仅十岁的女王继位，然而年幼的女王无法抵抗陆军统帅的力量，很快，陆军统帅篡夺了王位。
　　新任国王本以为瓦伦丁女王和女王的残余势力已经被剿灭，没有料到在八年前，瓦伦丁女王在众多势力的支持下卷土重来，但却在进攻王都时遭遇挫折，有两员悍将保护了现任国王——一个是时任御前守卫军的理查德·霍尔子爵，另一个则是国王亲卫军安德森·伍德罗。
　　王都保卫战彻底挫败了瓦伦丁女王，战后，表现突出的霍尔和伍德罗受奉伯爵，霍尔得以统帅天火骑士军，伍德罗则晋升为国王亲卫军首领。

　　佩妮难以置信地发问：“既然霍尔伯爵在王都保卫战里保护了国王，现在又为什么会被指为叛党？”

　　老板娘说：“这不就回到我刚才说的话上了，从霍尔被吊死的那天开始，从王都到潘泼城，到处都闹得沸沸扬扬，传得最真实、最多的一个消息是，这件事是伍德罗将军向皇帝检举揭发的，除了他，恐怕也没人能把这件事办得这么隐蔽、这么彻底。”
　　佩妮早已注意到“伍德罗”这个姓氏，亚当既然是子爵，那么这个伍德罗将军，恐怕就是亚当的父亲了。
　　佩妮浑身发冷地问道：“伍德罗...将军，干了什么？”

　　“这就不太清楚了，”老板娘说，“但是肯定跟八年前死掉的一个叫莱顿的伯爵有关，因为报纸上的国王敕令也宣布了剥夺莱顿的爵位。好像说这个伯爵就是当年保下女王的人，八年前的叛乱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只不过当年他突然死了，国王在追查的时候没有查到他的身上。霍尔不是这个莱顿的女婿嘛，现在都传是霍尔跟着莱顿一起策划叛乱，没想到莱顿突然死了，霍尔就临阵反水救下国王，换了荣华富贵。啧啧，真是报应不爽，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被查出来......”

　　在老板娘说话的时候，佩妮注意到海伦一直在旅店里打转。听着这些关于由背叛与鲜血铸成、权力和欲望交织的往事，佩妮再看向海伦时，忍不住感到了茫然和畏惧。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才会一步一步将海伦推下深渊。
　　直到看清这个现实，佩妮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在将佩剑和徽章交给亚当的那个夜晚，她对海伦说，她们两清了。
　　真的两清了吗？
　　看看此刻的海伦，她有什么资格说出“两清”这个词?

　　命运就像一个严丝合缝的齿轮，天神让她得以重生，可她却嘲弄了天神的安排，为二十年后的事，向二十年前的人进行报复。
　　于是命运的齿轮因她丢下的小石头而崩坏，如山坡滚石那样，将她推进自己曾经无比惧怕的、颠沛流离的未来，直到万劫不复。

　　说完了历史，老板娘又说起了现实，她和莱拉说了一些情况，莱拉想了想，告诉佩妮，因为遭到通缉，佩妮目前唯一的选择是带着海伦离开拜安国。
　　她有两个选择，一是无主之地，二是波尔特总督的联合都市。

　　佩妮对这些地方一无所知，莱拉解释道：“联合都市在大陆的南方，那里是阔佬们的去处，只要有钱，也必须有钱，你才能在那里买到一个身份。”
　　老板娘补充道：“嗯哼，据说目前的最新要价为是一万瑞特，而且有了身份还不够，在那个破地方，穷就是原罪，要是被宣告了破产，可是会被贩卖为奴的。”

　　佩妮攥住自己挂在腰上的钱袋颠了颠，毫不犹豫地问道：“那‘无主之地’呢？”
　　闻言，老板娘和莱拉对视了一眼，不禁让佩妮警惕起来。
　　莱拉说：“无主之地呢，倒是不要钱。但是，要有用。”
　　“什么意思？”

　　“无主之地最开始是由一群流民建立的，其领袖由最强的人担任，无主之地欢迎任何人，无论是孤儿、通缉犯，无论是人族还是魔兽，是精灵还是矮人。只不过...”莱拉看向佩妮，“无主之地不养闲人，加入的唯一要求就是，你必须要有用，必须能为无主之地创造出价值。”
　　佩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用？”
　　莱拉笑了笑：“你当然是有用的人，但是，”她看向站在旅店门口的海伦，“她有用吗？”
　　老板娘跟着看了看海伦：“也不一定嘛，‘体面人’不是最喜欢‘看人下菜碟’么？说不定他看这小妞这么柔弱漂亮，就网开一面了呢？”
　　说完，老板娘大笑起来，佩妮皱起眉，无法判断她这句话的意思。
　　“别多想，”莱拉说，“无主之地的领主确实可能会网开一面，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标准。”

　　佩妮盯着莱拉：“那你是怎么展现你的‘用处’的？”
　　莱拉一愣，随即坦然道：“我提着三个强盗的脑袋，丢到了他的面前。”
　　佩妮转向老板娘，老板娘晃着酒杯，笑道：“小妹妹，我这家店可是有五间分店哦。”

　　佩妮沉默了。
　　如果海伦有火焰魔力，那么一定可以像莱拉一样得到加入无主之地的资格。但是哪怕到了现在的地步，海伦也丝毫没有觉醒魔力的迹象。

　　老板娘见佩妮愁容满面，又道：“哎，小莱拉，你刚才好像没有说，西沙海——”
　　老板娘还没说完，莱拉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行。”
　　佩妮立刻看向莱拉：“西沙海？”
　　她还记得莱拉二十年后的身份——西沙海总督。

　　老板娘也没想到莱拉会如此坚定地否决，不由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顶着两人的目光，莱拉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太自然的表情，她移开视线：“西沙海不行，如果你要去西沙海，那么，恕不奉陪。”
　　佩妮控制住语气，淡淡地说：“首先，我至少得知道西沙海有什么情况吧？”

　　莱拉顿了一下，才说：“传说西沙海有一个小国，一些通缉犯也会逃往那里。”
　　老板娘看着她的神色，斟酌着道：“嗯...确实，只是传说，反正我没去过，莱拉恐怕也没有去过。你要是想去那儿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了。其实，要我说呢，还是来无主之地最好......”
　　佩妮注视着莱拉，轻声说：“请让我想一想。”

　　就在佩妮和莱拉等人说话时，海伦已经走到了旅店的门口，那里有一桌旅客在吃饭。他们并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小姑娘，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嘁，什么大义灭亲，我看啊，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卖妻求荣！”
　　“我也觉得，不是说他那个刚娶的老婆就是霍尔的亲戚么，就是那个老将军莱顿的外孙女，姓什么来着...是布朗吗？哎哟，我前两天经过波镇的时候，就看到押送这个布朗的囚车，他本人呢，早就半死不活了，剩下一个婆娘，也没个人样！”
　　“不是说还有个小姐吗？除了那个嫁给亚当·伍德罗的小姐，还有个顶漂亮的小姐，你没看见？”
　　“这不知道，没看见，是不是死了？”
　　“哎，哎，这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在酒馆的时候听人说，那个小妞得了病，半路就让那些守卫军给埋了，说是怕传染！”
　　“真的假的？活着埋的还是死了埋的？”
　　“那谁知道去！反正啊，这北部马上要换主人咯，天火骑士军都被清洗了一大半。据说啊，皇帝要升亚当·伍德罗的官呢，让他来管北境。一个老丈人就能换这么个高官，啧啧，值了！”

　　这群人一边吃喝，一边畅谈。一个人抓出一把传单在桌上分发，叫嚣着要去将通缉令上的三个小妞抓了，先“玩够了”再送去换钱。
　　一群人哈哈大笑，面目狰狞。等到他们终于离开时，饭桌上杯盘狼藉，满地秽物。

　　站在角落里的海伦慢慢踱过去，拾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传单。
　　这张纸上画的是海伦自己，她看着自己名字下的罪名，“反掖之寇”“背叛国王”“谋反”“叛变”......她看着这些词，就像在看天书一般，既不能理解这些词的意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与这些词沾上关系。

　　从得知父亲死讯的那天起，她的心就像被蒙住了，一切声光色影都离她远去，恐惧和凄楚夺走了她的思想，麻木和顺从代替了她的行为。
　　有时她好像醒着，知道和她说话的人是谁；有时她又似乎死去，听不到事物，也说不出话语。

　　此时海伦拿着自己的通缉令，感觉又糊涂起来。这时，她的脚边响起一声猫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蹭过她的脚面，站在另一张纸前转了转。
　　海伦将那张纸也捡起来。
　　她感觉这张纸上的人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她看着纸上的特征描述：女性，黑头发，绿眼睛...
　　她感觉似乎是有这样一个人，黑头发，绿眼睛，这个人和妈妈一样，和外公一样，将她丢下了。
　　然后爸爸也将她丢下了。

　　海伦的视线继续往下移，在画像下方，她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佩妮·伍德罗。
　　海伦歪了歪头，像是没能理解字的意思。
　　佩妮，伍德罗。
　　伍德罗？
　　就像一束日光冲破了浓雾，海伦感觉自己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脑袋也活泛了，她死死扯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那个名字，“佩妮·伍德罗”。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在店面深处的佩妮，佩妮正好也在看她，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佩妮站起了身。
　　海伦将手里的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裙子口袋里。佩妮向她赶过来，她也抬腿走过去，但没走出两步，她身子一晃，整个人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