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信白]短篇文章集合》西文炔

3、超忆症(上)

　　李白有了个奇怪的习惯。

　　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躺在床榻之上，慢慢回忆过今天所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并非是自己所愿意的，而是不受控制地，脑子里的一切都会像人临死前的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

　　大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情节，小到在路上所撞见一人的容貌衣着，都清清楚楚地储存在记忆里，想忘也无法去忘记。

　　李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症状，甚至去找那素日交好的神医扁鹊询问过，竟也没有定论。

　　就当是上天怜悯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族人，赋予他额外的恩赐。

　　“青丘之民的灵魂不会永远漂泊，因为我在这里。”

　　唯独有些唐突的，就是他记忆再好，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那日被灭族的具体情节，只知自己赖以生存的故土不复存在，十里桃花林被一把天火烧了个精光。

　　而他就是那仅存的一只九尾狐。他为何可以逃出来，又是怎么来到长安城，这些仿佛是不属于他的人生经历，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点印象。

　　当他在郊外的树林里醒来，探手摸到了一颗幽蓝明亮的元魂珠，细看里面还若隐若现地闪过狐狸的形态，才隐隐知晓了这一切已成定局。

　　也是从那日起，李白察觉到了自己记忆力的不正常。

　　他时常试图从自己如同书本一般可以查阅的记忆里寻找灭自己族的凶手，仍然是一无所获，只有闲暇之余会在脑海里闪过一个疑是友人的名字。

　　韩信。

　　熙熙攘攘的长安城里每日都是人来人往，混杂着形形色色的人，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进城的人是谁，更不会知道他是不是人。

　　李白依旧是嗜酒如命，却唯独喜欢位于长安城最繁华地带的一家酒楼，几乎日日醉于此地。由于为人潇洒且相貌堂堂，这一来二去便也和酒馆的老板成了朋友。

　　习惯性坐在靠窗的位置温着杯中的酒，清澈香醇的酒液在杯中晃动，由于带着些温度还散出缕缕白气，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的主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一松那酒杯就要落地。

　　酒杯脱手的同时被突然伸出的另一只手接住，来者毫不客气地抬头饮下了这刚温好的佳酿，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李白有些不耐烦地抬起了头，视线飞快地从人垂于腰际的手扫过，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随后就是一身银白色铠甲，最后停留在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高高扎起的银色马尾辫干净利落，唯有脸颊侧留下的一缕头发遮了半边面容，仍是挡不住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气，猩红的眸子里满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傲。

　　两人就宛如时间静止一般怔着，直到身边一圈围观者的点头评足逐渐嘈杂了起来，李白才宛如回过神似的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已经见底的酒杯，慵懒地将酒杯拿起倒过来晃了晃，略是挑衅地直视这人双眸：“不知这位大将军喝了李某的酒，打算怎样补偿？”

　　男人挑了挑眉低下身子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刺耳的敲击声，再与其对视：“这些，可够买剑仙大人的一杯酒？”

　　李白已是被这故意的动作惹出些火来，不过生性肆意潇洒，倒也是瞬间转换了情绪捞过放在一边的青莲剑，将银子再塞回人铠甲之中，凑近些将带着酒香的话撂在人耳边。

　　“李某的酒，将军以身相许都买不起。”

　　李白的位置自然是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有旁边围观的食客知道，这剑仙不知说了什么，让刚才征战回来的韩大将军脸色转瞬就阴沉下来。

　　听到人的呼吸不可察觉地一滞，李白有些满意再次低笑出声，提着长剑大步跨出酒馆的门。

　　“阿白！”

　　听力好到连呼吸声都能清楚感觉到的李白自然是听见了这声呼唤，甚至连白字后面颤抖的尾音都听在耳朵里。“阿白”，好熟悉的称呼，莫非身后这人……会是故人？

　　李白再次回身的时候忽而觉得额角抽痛起来，似是额上被硬生生撬开一条缝，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挤进去，李白稳了稳身形不让自己显现出异样，亦是漫不经心地答道：“在下青莲剑仙李白，将军似是与李某素不相识，还是不要唤这么亲密的好。”

　　太狼狈了。

　　李白话音未落就已经提了步子往外走去，脚步也没有以往那么稳，只是头痛欲裂让自己完全是撑不住原来的气场，身后围观的人见无戏可看也都一哄而散。

　　挑了无人的巷子一路踉踉跄跄摸到自己常去的树林里，手中引以为傲的长剑早就被当成了支撑身体的拐杖，脚一软摔在了一棵树下，满地的树枝草叶被压的噼啪作响，更增添了脑内的烦躁与胀痛。

　　青丘之民与蛟之民，比邻而居，世代为友。

　　蛟之民追随黄帝，决战叛徒蚩尤于涿鹿。蚩尤兵败后于青丘身死。青丘一族亦遭受灭顶之灾。

　　灭族，被灭族的回忆。

　　漫山遍野的同族人尸体，血流成河，自己拼尽全力想要挽回这个局面，他身为青丘之王，最后的九尾狐，浴血奋战。

　　长剑在自己手中愈舞愈快，自己的狐灵缠绕在剑锋之上，一条条长龙在剑下嘶鸣、倒下，溅在自己狐裘上的血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视野范围之内尽是尸体，杀到麻木的手腕只能靠自己运起的灵力勉励支撑，腾云驾雾而来的龙族却是越来越多。

　　李白终于停下了沾满鲜血的脚步，疲惫且绝望地握紧了腰间的元魂珠，手中捏不住的长剑哐当落了地。

　　罢了，他活了千年，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头疼戛然而止，在草地上蜷缩着身子，面色早已虚脱的李白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湿透了自己的一身白衣，太可怕了，自己之前真的是太可怕了。

　　坐起身抬手摸回了自己身边的剑，低头思索了许久，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自己在这之前用这把剑杀了那么多人，也无法去接受自己族人被龙族当牲畜一般屠杀的事实。

　　李白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记忆力非同一般，即使是再不想去回想，也要去一遍一遍回忆，想要从自己漏掉的蛛丝马迹里找寻到他困惑已久的答案。

　　那日早就散尽法力去保护族人的自己，定是必死无疑，可又是为何存活了下来。族人的灵魂，又这般被收集好了还于他。

　　在背后相助于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李某好看吗？大将军。”李白闭着眼沉默了半天，缓缓睁开眼睛低声询问道。

　　即使是个询问句，却也用了肯定语气。坐在李白身后一棵树杈上的男人嗤笑一声，拍了拍落在自己衣上的树叶，捏着长枪翻身从树上跳下，一步一步走至李白跟前。

　　“剑仙大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点小动作都能被发现，实在是佩服。”虽说是再客套不过的言辞，居高临下的位置和轻佻的语气怎么也听不出“佩服”的意思。

　　李白自然是知晓这人的傲气，即使是日日醉酒他也并非不问世事，早就听闻有一大将军远征归来，皇帝备大宴相待，想必说的就是他。

　　男人见李白不打算搭理他，自讨了个没趣儿，倒也不恼，几步走到李白身边同他并排坐下，长枪落地分量十足，怕是比他的青莲剑还要重上几分。李白在心底估量着这人的实力和目的，盘算着到底是何种意图接近他，事情败露之后又是否能全身而退。

　　“别乱想了，小狐狸，我就是想找你讨些酒喝。”男人低沉的笑声从耳畔清晰传来，手就要向李白腰间的酒葫芦摸去，一声狐狸唤的理所当然。

　　“等等！”李白突然起身，身形因起的急晃了一晃，手牢牢地护着腰间的酒葫芦：“李某这酒葫芦，可从不给外人碰。”或许是真的着急，刚刚才苍白的脸色又添上几分红晕，好看的紧。

　　说来倒也怪，男人听了这话，反而是愈加紧逼着那酒葫芦，急促的问句完全失了刚刚的沉稳和波澜不惊：“狐狸，那是元魂珠，对吗？”

　　狐狸！

　　元魂珠！

　　这两个词在耳边宛如响雷炸响，一时间让李白头昏眼花，意识也停滞了不再思考。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唤着他狐狸的人，好像在千年以前，与某个故人的身影相重叠，或许是个很亲密的故人？

　　李白着了魔般地松开了护着酒葫芦的手，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回忆里仅剩的那个人影与眼前步步紧逼的男人进行着对比，直到重合为一人。

　　他的记忆终于是清明起来，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人的名字，只是这次，跨过千年的回忆也依然是清晰万分。

　　“这位将军，姓甚名谁？”

　　男人略略惊喜地住了步子，盯着李白还有些迷茫的眼眸，认真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在下韩信，字……”

　　李白喃喃着打断了他的话，念出了他的名字。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总算是完全恢复了正常，灭族的细节，救命恩人的名字，感谢他突然改变的记忆力，帮助他记起了他的名字。

　　“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