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道士修真录》何图

36、第三十六章

　　雷军像是怕错过接头，都这个点了也没有回去。看到直奔自己走来的汪藻，他立刻掐灭手上的烟，拽掉了胳膊上的红布。没等汪藻说话，二人便用眼神做了一番交流，之后达成共识迅速离开警察局。别怪雷军第一时间就能将人认出来，汪藻的那双眼睛太特殊，即便入了别人的身体那点神采仍旧挡也挡不住，这可能就是修者与普通人根本上的区别吧。

　　几个执勤的同僚路过，雷军甚至还做了一番解释，“远方表弟找我有些急事，本想值个通宵，怕是不行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雷哥走就是了，有什么情况我们一定会帮着挡挡。”

　　“谢了！下次我再请兄弟们吃酒！”

　　一番寒暄过后，二人一出后门，看周围确实没什么情况，雷军这才开口道：“朱一东在中心医院！”

　　汪藻以为依照现如今的情况，他和徐玲应该是更早得到关键信息，却不成想他低估了这个年代巡警搜集信息的能力。

　　“消息确实？”

　　“下午日本人过来调集人手到北大街清场，我们有个小队正好去了中心医院辖区。听那几个说小话，中心医院特护病房住着被‘大义灭亲’的那位朱家少爷，已经昏迷了些日子。”

　　话音刚落，错落的墙壁内不知哪传来两声咳嗽声，雷军自觉缺了谨慎，赶紧闭了嘴，只拉着汪藻往巷子深处走。不似街口的漆黑一片，越往里走，这巷子两边的红灯笼就越发稠密，到了一处门口青砖有缺，灯笼也似有些年头的老破院子，他们这才停下来。

　　雷军伸手拍了三下门，又扣了两下门拔。只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半张开的门缝内蓦地钻出了个脑袋，见到雷军这张脸，这才赶紧开了门。

　　“雷警长，我们姑娘恭候多时了，您请进。”尖嘴猴腮的男人紧跟着便撤掉门口的灯笼，算是歇了今晚的生意。

　　感受到汪藻不自然的目光，雷军偷偷解释道：“原身跟我差了一个字，叫雷大军，在这脂粉胡同养了个姑娘名叫芙蓉。雷大军虽然有妻有子又有家，可我现在也不敢回啊。咱要找个安全的地儿，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等俩人进了主屋，便也没让芙蓉伺候，只说有紧要东西商量便早早打发了院里一干人。

　　“你确定中心医院的朱一东不是日本人弄的障眼法？据我所知，三日后他们带着人坐火车去南京。”二人一座定，汪藻立刻反问道。

　　雷军拨了拨油灯灯芯，亮了亮堂屋，这才开口道：“那一队的刚子与原身早早拜了把兄弟，平日里交情就不差。听他这么说，我下午找了个由头，特意去中心医院查探了一番。趁着医生查房的档口，我混进去确实看见了昏迷的朱一东。只是那时没有徐玲，我即便进去也叫不醒人，只得作罢。”

　　听雷军说完，汪藻却没有完全安心的感觉，总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太顺利了，反而让汪藻更加不安。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某人抛下来的饵，只等着汪藻他们过来咬钩。

　　“徐玲跟我说，在朱一东的梦里可能不止我们，还有一群噩梦师。群狼环伺，咱们还得小心谨慎一些。”

　　雷军当然没听过噩梦师，但从汪藻的语气中不难判断，这些人绝对不是善碴。如今明知道朱一东在那，他们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继续观察还是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天你去大世界找紫蔷薇。她对噩梦师很了解，之前更是跟他们交过手，应该能拿出个章程。我现在在文公馆当差，白天没法自由行动，你得到消息给我传个话，我到时候会过来跟你碰头。”

　　一听汪藻这么说，雷军哪还不知道现如今大世界出了名的交际花紫蔷薇就是徐玲。这位在海丰可是有些名头，听警察局的同僚私底下八卦，之前海丰几方名流为争紫蔷薇喝杯酒，还闹出过人命。

　　现如今红牌虽然年纪不小了，大世界更是年年有新娘，月月出新花。可紫蔷薇却还是因为身上岁月打磨出来的风流韵味牢牢抓住一众恩客的心，时间久了，私底下竟有人说这紫蔷薇就是个活生生狐狸成精，平日里身上那刺鼻的花香就是为了掩饰身上的狐|骚。

　　“好。”雷军几乎是汪藻手把手带入行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对这位外表年轻内心成熟的道长有着深入骨髓的敬畏。若不是他身上还带着其他责任，人也到了无法随心所欲的年纪，雷军都想拜这位为师。

　　如此种种，自然汪藻说什么，雷军都奉若圭臬，据实照办。

　　“徐玲这个人很复杂，她的目的没那么单纯，跟她打交道的时候你最好多留个心眼。把中心医院情况交代过去就好，你不用跟过去，到时候你私底下帮我置办点东西。”汪藻不忘给摆了自己一道的徐玲上了一发眼药。

　　“我明白。”雷军虽然没在圈里混，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不比完全把聪明与算计写在脸上，时不时还犯二的杀马特铁柱。徐玲这个女人身上的戏份很足，你根本不知道她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即便汪藻不提醒，雷军也没法完全相信。

　　汪藻列了个物品单子，俩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趁着天还没亮，汪藻又急匆匆往文公馆赶，只怕耽误明天早上文定三的行程。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汪藻还不方便完全放飞自我，被土著以及噩梦者发现异常。幸好这个时代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很多人活得双面三面甚至千面，隔三差五的反常并不会被完全注意。

　　第二天再遇文定三，对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卓然，前天夜里在书房那个情感外泄的男子仿若虚幻，让汪藻一时间有些恍惚。

　　将文定三送往商行的路上车子里一直都相当安静，快到地方前，文定三突然交代了一句，

　　“族里三叔公病重，我太忙没时间去，你买束花去中心医院帮我探望探望。”没了前一天晚上在公馆中的感情流露，此时的文定三明显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过所说之事却一点都不平常。

　　按照文定三的消息渠道，他不应该不知道此时的中心医院住着朱一东，现如今让汪藻拿花探望到底带着几分他意，实在让他琢磨不出。看来昨晚文定三说要引他入局并不是敷衍，而是希望以此做试探，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汪藻很是摆明自己的立场，既然文定三情绪无异，他就还是那个忠诚寡言的司机，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好的先生。”

　　文定三似乎对汪藻的态度很满意，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而后像是无意间聊天似的补了一句，“你跟雷大军关系不错？”

　　“之前先生让我打听消息时认识的，烦闷时会一起吃酒。”昨晚汪藻那么贸贸然离开，自然知道身后有人跟着。文定三这人其实很矛盾，对汪藻说是信任，可因为谨慎的性子和特殊的身份，让他又很难对人交付所有的真心。

　　其实跟汪藻有些像，总会习惯性的再所有事情上加一个双保险。

　　早前文定三曾经有意无意地让原身打听一些事情，至于渠道来源如何，倒没怎么被他掌握，现在拿出来当托词自然是再好不过。

　　将文定三送到，在对方一阵意味深长地注视下，汪藻开着车前往了中心医院。若不是一直在筹谋这件事，便是汪藻自己都觉得这是一次简单的奉命行事。

　　再一旁的花店挑花时，店员一边帮着汪藻挑选，一边在那不无八卦地闲聊道：“昨晚张大少和戴市长小舅子在大世界争风吃醋，俩人身上都挂了彩，今天一大早他们那两路红粉知己全都过来探望。嗨，这下热闹了！就连一直不怎么掺和的紫蔷薇都来了！”

　　汪藻接过店员包好的花，顺着对方的视线向门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举手投足都带着风韵的紫蔷薇，像是感受到汪藻的视线，对方还不忘像这个方向抛个媚眼。

　　看这个时间，对方应该是得了雷军的消息。只是汪藻没料到对方这么急迫，几乎想都没想就过来看情况。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简单，知道的人又太多，那群日本人不像是傻子，如此大规模的人员向中心医院靠近，汪藻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马上要迈出花店之时，汪藻蓦地转头跟店员要了纸笔，“我突然想到自己还有点事儿，可能没时间进去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花送进去？这五百法币就算作小费。”汪藻一边说一边讲写好的慰问卡片放到花上，顺便交代了一下病房，“301室霍先生，就说是文公馆的文定三先生送来的。”

　　“好的先生。”卖花店员虽然不明白这位客人为了什么都到地方都没有进屋，没工夫理会客人另有隐情，他倒是很高兴突然得了这份外快。

　　将手上的工作交接了一下，店员便捧着鲜花直奔中心医院，裹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瞬间变消失不见。汪藻离开花店，没有开车，而是直接顺着中心医院林荫大道的反方向快步走去，不过几个呼吸间，整间医院的爆炸声突然连城一片。尖叫声，救命声，踩踏声……蓦地钻进汪藻的耳朵里，让他全身都跟着紧绷。

　　汪藻睁大双眼，回身一望，面前仿若炼狱一般的景象让早就觉得事情不对的仍旧心有余悸。

　　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个虚幻的梦境，但刚刚进去的徐玲却是个大问题。到现在整个梦境都还很稳定，一个可能是徐玲还没有遇害；另一种可能却可以应了汪藻的猜测，入梦师并不能主导进入梦境之人的死活，徐玲为了保全自己，在入梦之初便撒了个弥天大谎。

　　当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朱一东没死，不是被转移了，就是当初在中心医院的那个是个障眼法，雷军被人给忽悠了。

　　汪藻蓦地回头一望，当初他停在花店附近的那辆车也被点燃。显然这不是源自于医院的余波，定是人力所为，这针对性就很有意思了。

　　汪藻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周围尖叫逃命的人群成为突兀的背景。

　　这绝对与历史发展不符，海丰六七十年前绝对没有这场大爆炸。中心医院旧址到他那个年代仍旧被当成历史遗址好好地坐落在新民街四十二号，此时这场无妄之灾更像是外来之人恶劣的炫技，想要告诉这些入梦者局面已经被完全掌控，不想死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文定三开着车匆匆赶来，车子就停在街角那棵梧桐树下，那人并没有下车，而是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若不是汪藻现如今视力惊人，也不会第一眼就能撩到对方。

　　文定三一直眯着眼睛看向中心医院的方向，神色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中心医院是个圈套，上当的人还不少。

　　这里面绝对有噩梦师的手笔，如果他们跟日本人搅和到一块，事态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把汪藻引来的文定三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