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道士修真录》何图

34、第三十四章

　　听了徐玲这一番话说汪藻一点情绪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大圣人，被人算计还能微笑说没关系。

　　不过当初接这一档子事儿时，汪藻就想过后面跟着的那些麻烦。干他们这行总会伴着无数风险，没这个觉悟，你也别想着有什么成长。直接自废功力，变成普通人做个市井小民绝对会相当安全。

　　从小师父给自己的便是疼痛教育，不会游泳扔水里就好，不会做饭饿几顿就会了……这么折腾下来，似乎也没什么艰难能阻挡住汪藻的脚步，现在想想还有点小心酸。

　　更何况这梦进都进了，出去只能靠这么个入梦师，你即便愤怒还能把人给杀了？既然知道结果无法改变，表现得太过激动和愤怒反而会惹人不快，梦中的合作还会产生裂痕。不仅会影响进度，关键时候又很容易被当成炮灰放弃，他又何苦来哉生那个闲气。

　　还不如在对方仍旧觉得愧疚时，捞点添头来的实惠。

　　“如果玲姐真的觉得对不起，那就教我入梦好了。以前有位师叔告诉我多个手艺多条路，看着玲姐这手段，真的很让人眼馋啊。”汪藻表情未变，只是他翘着的唇角能让徐玲感受到些许冷意。

　　看汪藻虽然不爽却没有爆发，徐玲舒了口气，很是大方道：“入梦传承不算什么精贵的东西，即便不在我这，你去各大灵市淘，总能淘出一二，给你就是了。只是你也知道这入梦必备的引魂香，我手上的存货都是从一个入梦师古墓中得来的，数量有限，用完一根少一根。姐姐我靠这玩意吃饭，真没办法匀给你，也请弟弟见谅。”

　　徐玲知道自己这种赔罪方式多少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骗骗外行还好，对汪藻这样的圈内人用这招就显得抠搜了，就连她自己都有点脸红。

　　于是说完这个，徐玲赶紧补充道：“我手中有个缚梦铃，可以简单的篡改低维度梦境达到催眠效果，弟弟以后行走总能派上用场。等这笔买卖成了，姐姐就把它送给你。”

　　既然达到了目的，双方又恢复了原本的和平，汪藻自然笑纳，“理解理解，那谢谢玲姐了。”

　　玲姐有所保留，汪藻也不是个赔本赚吆喝的主儿，今天要来这个传承自然也不只是为了欣赏。

　　汪藻虽然没有引魂香，可他有《天神奇门录》啊！传承中中似乎收录了一门名为“四合八荒引魂入梦阵”，看功能就与引魂香贴合了七七八八。其中特别标明，此为残阵，若人魂进入十有八九会出不来。

　　汪藻猜测，这门阵法出现在入梦术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商周时期。有阵无术，这阵法自然达不到特定效果，单单能做到只进不出。现如今如果配合入梦师的手段，估计十有八九能入梦成功。

　　过程不算美好，结果尚且尽如人意。俩人达成短暂的共识，汪藻这才离开大世界，把车开走刷洗了一遍，而后便将车停在附近待命。

　　那几个鬼祟的尾巴还在附近徘徊，汪藻靠坐在司机的位子，估摸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梦境再怎么逼真，也只是梦境。

　　它的存在可以是既定事实，也可以是做梦之人本身的臆想。因此在这个坚定无神论|老|党|员，偶尔相信传统风俗，却绝不相信什么修士、术士的朱老爷子的梦境里，符箓、驭鬼一类看似伪科学的东西是绝对派不上用场的。

　　梦中规则——做梦之人可信，才可为真。

　　幸好汪藻手段多，所谓的技多不压身说的就是他了。符箓不能用，他还能观风水、望气、相面。最让汪藻惊喜的是，他的扎纸术也可以用！看来这位老爷子年轻时应该碰到过关于扎纸成人一类的术术，确实为汪藻之后的行动平添不少便利。

　　比如说现在，汪藻拿起放在挡风玻璃前的烟盒，抽出里面包裹香烟的黄纸，三两下便叠出一只纸蝴蝶。轻轻吹口气，蝴蝶蓦地睁开眼睛，扇着翅膀顺着车窗飞向了那群监视者。

　　趁着这群人毫无所觉，蝴蝶轻盈地落到一个带着独眼眼罩男人的肩头。

　　“MD，不就是大世界吗？直接冲进去抓人不就完了！抓对了咱哥几个还能得些赏钱，抓错了也不过得顿训斥，这些日子咱抓错得还少吗？冤死的尸体都不知道往护城河扔了多少，还怕他个蛋蛋！”带着黑色帽子满脸横肉的这位，摸着手上的盒子枪，很是不忿地抱怨道，看向大世界的眼神竟像是淬了毒。

　　“蠢货！他文定三能跟那些小角色一样吗？那可是咱们市长的座上宾，真得罪了，你我全都得被拉出去当替死鬼。刚才他提前离席应该是来见那个相好红玫瑰，不像有什么异常。当时人影模糊，咱们根本没法确定他就是跑的那位，上面让咱们盯着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更何况这大世界可是市长三姨太亲弟弟的场子，贸贸然进去对谁都没好处。”旁边这位独眼壮汉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头子，看着粗糙，心思却比其他小罗罗来得细腻。

　　“真TM晦气，自打抓了那个朱一东，这海丰的水越来越深。早点让日本人把人弄走得了，留着他也是个祸害。我都六天没见我相好了，在这么下去，早晚得憋出病来。”帽子男用枪怼了怼帽檐，吐了一口呛到嘴里的烟丝，愤懑道。

　　“噤声！这是你能搀和的？干好自己的事儿比什么都强。”独眼男踹了对方一脚，看了看手表，接着道：“我回市长那报告一声，你和兄弟们接着盯。文定三如果出来派人直接跟着，别靠得太近。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与他接触，也都记录下来，千万别打草惊蛇！”

　　“知道了头儿，你放心吧。”

　　交代清楚，独眼男这才放心离开，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上还安着另一双“眼睛”。

　　独眼男确实回去复了命，不过出乎汪藻预料，这人居然去的是日本驻海丰市司令部，直接见了那边行动队的队长。并且听独眼说日语的顺溜程度，以及那队长对他的态度，这人明显不是普通汉奸。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汪藻却已然确定，这位独眼应该是个纯种日本人。此人表面给海丰市伪政府卖命，其实背地里早把底裤都给了日本人。

　　汪藻一个连英文都学得磕磕巴巴的本土派道士，又哪里会什么日文，最后只得全程抓瞎。不过在这俩人的言辞间，明显会出现“yidong”“dingsan”一类的发音，刚刚他们应该是在讨论朱一东或者文定三的消息。

　　汪藻觉得这位特别行动队长应该知道朱一东的具体情况。

　　独眼马上要离开司令部前，汪藻双手交错，轻轻一拧，这蝴蝶便一分为二。汪藻控制着一只停在原处，另一只翩然落上那个日本行动队长的背上。

　　正当汪藻还在那闭眼监控着两方的情况之时，汽车窗户被人敲打两下。汪藻蓦地回神，看到站在那搂着红玫瑰的文定三，那女人还时不时往男人身上蹭，娇笑声连成串，比徐玲的动静还让人讨厌。不知道为啥看到这一幕，汪藻莫名有些不爽。

　　晃掉内心的小情绪，汪藻赶紧起身帮先生打开车门。俩人一坐进来，文定三便迅速与女人分开，立刻没了刚刚的黏糊劲儿，那红玫瑰脸上却明显带着委屈。不用文定三指示，汪藻迅速开车上路。

　　“一会儿把你送回住的地方，明天会有人在裁缝铺和你把工作交接好。早点离开海丰，过段时间风声会更紧。”文定三悄声在那交代道，却也没有背着司机的意思，看来王决在文定三心中位置还挺重。

　　王决不是第一次送红玫瑰，凭记忆力找到她家，马上下车前红玫瑰满眼含泪道：“到了地方，会给你消息，你……保重。”那双目中流露出来的绝对不仅仅是同|志情谊，想借着工作关系谈恋爱的目的异常明显，看得汪藻十分不爽。

　　红玫瑰似乎还想说两句，王决直接插话道：“先生，后面那些人又靠近了。”

　　文定三皱了皱眉，红玫瑰哪还敢再耽搁，拎着包下车时，女人恶狠狠地瞪了汪藻一眼，像是看什么阶级敌人。汽车发动上路后，一直沉默的文定三这才开口道：“王决，你跟了我多少年。”

　　“先生，二十一年。”汪藻攥紧方向盘，迅速反应了一下，赶紧回道。

　　文定三身上的子弹应该已经清除，换了身干净的三件套，挡住曾经的血腥味。此时的男人盘正条顺，眉目隽秀且带着寒意，即便翘着二郎腿靠坐在那都带着让人不自觉向前的吸引力。刚刚那话他问的似不经心，可却带着让人心惊的力量，让王决的心都跟着颤栗。

　　文定三一直没说什么，汪藻反而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先生，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相反，你现在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就像原本只是一个物件，突然多出了一抹有趣的灵魂，好得让人心慌，“可正因为太好了，我不能留你。”

　　“先生，我不懂。”汪藻眼皮一跳，心里的不安无限放大。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至少在找到朱一东之前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离开文定三固然可以行动自由，但却离真相太远，不太容易探听到核心，会为他之后的行动带来不少障碍。

　　“你懂的，我现在麻烦缠身，真的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聪明人在我身边指手画脚。念在咱们儿时的情义，安家费我会给你双倍，明天去帐房那把帐结了吧。”文定三捋着打了桂花油仍旧松散开的头发，漫不经心道。

　　“先生，我不走。”汪藻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惊慌失措，反而沉稳的应对着。

　　文定三明显因为汪藻的一愣，而后那人竟不自觉轻笑道：“你这是赖上我了。”

　　“对，我生是先生的人，死是先生的鬼。”这倒是很符合王决一直一来忠诚的人设，而后像是怕分量不够，汪藻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先生！帮你做一切事情！我想要加入你那个组织！”

　　因为对王决带着本能的信任，文定三做事向来没有避开对方，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人完全拉进局里。

　　留洋那么多年，他哪里还有什么上下尊卑的概念，只把王决当成可信任的兄弟。但他清楚，自己这位兄弟向来本分，根本不会像自己一样，做出种种“石破天惊”的举动。

　　今天王决的反常，文定三只将其归结为对方因为自己受伤过度担心。虽然从侧面也反映出自己这位兄弟头脑一点也不简单，却也不影响文定三对他的观感。

　　文定三现如今腹背受敌，说不准下一秒就会被拉出去枪毙。撵人更多的是想彻底将王决摘出去，王叔已经上了年纪，他不希望小时候对自己那么好的叔叔最后老无所依。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王决不仅不走，还要加入他们的谍报组织？这不是开玩笑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文定三有些生气，连语气都没了刚刚的闲适，字字句句都像是带着刀子，怕不能直接在人心口割下二两肉。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整个人还带着些慌乱。

　　“先生，我没读过太多的书，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只想保护你，先生，我不想下次再看到你全身是血的样子，不想你出了事儿只能找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解决问题，不想哪一天突然失去你的消息。”汪藻尽量将自己这话说得诚恳，特别是将云尧带入文定三后，语气中更带着温情。

　　文定三听了这话果然没再说什么，直到抵达文公馆门口，汽车熄了火文定三仍旧坐在那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文定三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句：“晚上来我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