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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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A大一片寂静。柔柔的灯沿路泼洒，夜晚的尘埃随风飘荡。半圆的月光沉没在镜花湖里，波光微澜，而再远一点的湖岸，没有灯也没有月，漆黑一片，不知道隐藏了何物，发生着何事。
袁峰爬上最高的楼，翻过围墙，坐在突出的平台上，眺望整个学校。而更远的地方，繁华市区矗立的高楼，霓虹满身，在夜里犹如指引方向的航标。他的脚边放着一罐啤酒，喝得剩下一半。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凉凉的，鸡皮疙瘩争先出来。深秋的夜晚，衣服有些薄，袁峰打了个喷嚏。
今天袁峰真的很倒霉。工作丢了不说，还被人狂追三条街，他左闪右避，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发现没带宿舍钥匙。他在校门口走了一圈，一个人有些落寞。没了手机，仅有的几个朋友也联系不上。
虽然他很少跟人聊自己的事情，聊自己的心思，但不代表他喜欢独来独往。
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袁峰把啤酒喝完了，剩一个空罐子，倒在地上转了几圈，轱辘轱辘穿过栏杆，卡在中间，欲掉不掉，袁峰走过去，弯腰将罐子捡起来。眼前这个小小的栏杆不足一米，低头看，十二楼的高度确实令人有些晕。袁峰正要把头缩回来，忽然听到一声咆哮：“袁峰——”
在安静的夜里，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他心脏差点停止，下一个瞬间，他便被一股蛮力拖到后面，李踪成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用四肢死死缠着他，哀求：“别干傻事！”
袁峰看到他，一脸诧异，同时挣扎：“你放开我！”
李踪成拼命摇头：“不行，我一放你就要跳下去的。”
袁峰：“......”
两个人便在天台上扭打了几分钟。后来袁峰发现自己实在弄不过这人，便瘫在那里不动了，仰头看星星，不过城市的天空见不到星星，入目全是大片大片的深墨色。
李踪成见他安静下来，也慢慢放松，安抚：“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群王八蛋！”
袁峰：“.......”
李踪成眼圈都红了，大男人说话有些哽咽：“我会替你报仇的，别怕。”说着，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拂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台词，加上李踪成的前科，袁峰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非常无奈，不知道这个人的脑结构怎么长的，叹气：“你在想什么？我没要跳楼。”
李踪成把手放开了，袁峰马上从他怀里钻出来，李踪成立即用脚将人勾住，袁峰只能与他面对面，指着自己的脸：“我没事，没被人打，没被人轮=奸，他们根本没追到我。”
李踪成强撑笑容，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袁峰看他这样子，又气又好笑，同时带了一点感动，有人关心自己，真难得。他不禁笑了一下，里边的感情很复杂，叫人看不懂。他拉开李踪成的手，说：“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李踪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袁峰这次跟他说了大半宿，最后才在手机亮光的照耀下，看到干干净净的袁峰，这下李踪成有些尴尬地将视线到处游移。
袁峰没想到这人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看他相信了，放下心来，嘱咐他回宿舍后，拿上空罐子就要走，又被李踪成拉住。
“你还想干什么？”虽然知道李踪成心是好的，但人真的傻，袁峰不愿意跟他接触太多，引起他的误会就难搞了。
李踪成坐在地上，轻轻握住他的右手，他的手背上有一大片黑紫的淤伤，面积很大，十分可怖。
李踪成轻声：“你为了保护我受的伤。”
袁峰想着一恩还一恩：“你不也为我打架吗？”他把手抽走，李踪成只感觉手上留有的余温，很快就被吹散了。
李踪成难过极了，站起来，大声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袁峰回过头，有些恍惚。被一个奇怪的师弟缠上，袁峰感觉自己真是从小到大，霉运不断。
但是，袁峰望着他有些受伤的面庞，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袁峰想了一下，说：“因为，我发现我们不适合谈恋爱，只能做朋友。”
李踪成：“啊？”
袁峰开始洗脑：“是的。有的人，如果做情侣，很快便因为各种不同而分道扬镳，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李踪成噌地站到他旁边：“我们哪里不同，哪里不适合了？你看我们多配！”
袁峰离远了一点，抬头道：“你说的是哪里配？性格吗？爱好吗？还是样貌？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价值观、人生观都不一样，我追求的和你拥有的，如天地永挨不到一块。你能找到更好的人与你相伴一生，而不是只认识几个月的我。”
李踪成嘟囔：“明明我们是相爱的。”
袁峰盯着他：“你愿意放弃你爸爸妈妈的生命，来爱我吗？”
李踪成不明所以地摇头。
袁峰指着那边的栏杆：“你愿意为了我跳下去吗？”
李踪成后退一步。
袁峰：“你愿意和我一起，抛弃家人，浪迹天涯吗？”
“你会为了我跟你的好兄弟恩断义绝吗？”
李踪成被袁峰的话搞得晕头转向。
袁峰笑：“你我之间的感情，只是一点好感，为什么要将其当□□情的种子催熟？想和一个人有关联，最好的相处模式，其实是朋友。有一定的距离，但不可或缺。你失恋时，你伤心难过时，都能陪在你身旁，不去计较太多，也没有该死的独占欲。两人各自过好生活，相伴相知，不比可能会无疾而终的爱情更加美好吗？”
李踪成听完袁峰的话，如雾的前方亮起航标，道路明朗起来：“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于是，在这个夜里，袁峰忽悠住了李踪成，成功摆脱“前男友”。
凌晨三点，他跟快乐的李踪成道别后，一个人往宿舍走，最后停在篮球场边，坐在凳子上，一坐坐到天亮。
他看着天际的微光炸起，将黑夜驱赶，照在自己的肩头，像是谁在抚摸他，真凉。
袁峰被冻了一宿，看到有学生下楼了，猜测大概有八点了，才回到宿舍敲门。敲了大概有三分钟，听到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接着门开了，那个游魂一般的张千贤又摸回床上。
早上没有热水供应，袁峰匆匆浇了个冷水澡，就缩到床上睡了。
而另一边的李踪成，睡了五个小时，现在已经起床了，他有些兴奋地摇醒王博，说他与袁峰的事。
王博撑着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线：“你昨晚不是喝了酒吗，怎么那么早醒？”
李踪成拍胸脯：“我的身体，结实！区区几瓶酒算得了什么？”
王博哦了一声又倒下去，李踪成直接爬上去，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抬起来：“你知道吗？我和袁峰不成了。”
王博眼睛还闭着：“哦......”
“袁峰跟我说了一番话，我发现，你比他更重要！”
王博听到这句话，刷地睁开眼，十分惶恐：“不不不，你别！”
李踪成凑前还要说，王博用被子裹住自己，惨叫连天：“老子是直的啊！就算弯你也不能搞我！我不要啊！别过来！救命啊！”
这一嗓子把另外两个人也吵醒了。
李踪成一掌拍到王博头上，嫌弃：“你说什么呢，老子才看不上你。”
王博哀嚎完了，又钻进去睡，不搭理这个人。
李踪成心里有些塞，但想到他要和袁峰做朋友，又开心起来。
“既然是朋友，那我可以光明正大去他宿舍！”李踪成大喊一声，快速刷牙洗脸，冲到袁峰宿舍门口，砰砰砰地敲个不停。
“袁峰，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袁峰！”
“师兄！”
“八点半了，起床了！”
李踪成坚持不懈，一直敲到门开。
袁峰刚睡着就被吵醒了，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黑眼圈很浓，精神委顿。一开门看到露出大白牙、笑得阳光的李踪成，更是大脑刺痛。
袁峰声音有些沙哑：“有事吗？”
昨晚我说得还不够吗？难道一晚过去了，他脑子又抽了？
李踪成揉了揉鼻子：“一起吃个早餐吧。”
袁峰皱眉，李踪成补了一句：“朋友间吃个早餐没关系吧，还是说，你昨晚说的什么友情比爱情更牢固的话，都是糊弄我的？”
袁峰闭了闭眼睛，摆手：“我很累，你自己去吃吧。”
李踪成倚在门上，不动，就眼巴巴地看着袁峰，袁峰也关不了门。
“那我中午找你吃饭。王博也一起。”
袁峰十分迫切地想送走这尊大佛，点头说好。
李踪成便哈哈哈地跑了。
他爬回床的时候，听到不知道是谁，哼了一声，他没心思理会，眼睛一闭，就陷入黑暗的睡眠中，梦里全是李踪成充满魔性的哈哈哈声。
到了十一点半，李踪成准时过来敲门，苟寻开门，意味深长地打量他，李踪成没发现其中的意思，蹲在门口等袁峰出来。袁峰睡够了，随便弄了几下就跟着李踪成走了。在饭堂里，王博已经占好位置等他们。吃饭的时候，李踪成大大咧咧，让袁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袁峰点的都是青菜，吃了几口，说他手机丢了。
“等我买了新手机再说。”
李踪成兴致勃勃：“那吃完我们就去买吧。”
王博瞄了他一眼：是不是傻子。
袁峰低头吃菜：“没钱。等我找到工作吧。”
“我买给你！”
袁峰不说话。
王博用力咳了几下，伸手撞了撞李踪成。
李踪成明白过来，刚刚的话越界了，挠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袁峰懒得和他计较。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到了期末。
这段时间，袁峰没有被黄楷成骚扰，也没有举报照片，他得到了奖学金，还有难得的安宁，这一点他是很感谢李踪成的，他对李踪成表示感谢的时候，李踪成有点懵，说谢什么。袁峰就说，感谢他帮自己赶走了黄楷成。李踪成说不用谢，下次那个家伙再来他就揍死他。
可惜一根筋的李踪成没有追问下去，造成袁峰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过去，而李踪成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当然，这个误会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不重要。
而李踪成明确了朋友界限后，人也变得正常，没有对袁峰搂搂抱抱，说些古怪的话，就像普通朋友，袁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这个人其实蛮不错的，便没有拒绝他的邀约，吃个饭、打个球。不过后来他找了两份兼职，变得很忙，李踪成一星期很难见他一面，有些失落。
再后来，袁峰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用五百块买了一部手机，将李踪成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这家伙高兴坏了，还特地发了朋友圈：终于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了（狗头大哭）。配图是和袁峰的聊天界面，上面的备注明晃晃写着袁峰的大名。
于是下面的评论全是什么秀恩爱死得快、你要幸福鸭、求合照之类的，李踪成特地解释说，他们现在是好朋友，得到大家的一致鄙视。
李芳芳也在下面求袁峰照片，李踪成想发个朋友的照片不过分吧，就给他妈妈发了一张偷拍的袁峰，只能看到侧脸，李芳芳当时正在品牌店里闲逛，看到照片的瞬间忍不住捂住心肝，激动之下刷了好几万的卡，提了杂七杂八的工艺品回家。
只有知道真相的王博，望着笑得一脸甜蜜的李踪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放完寒假，过完年，新学期开始后，王博交了一个女朋友，全身心投入到校园恋爱中，便没心思理会李踪成的事情。加上他整天不在宿舍，李踪成很寂寞很无聊，只能去找袁峰，蹭课蹭得飞起，提前学了大二课程。有空时还会去光顾袁峰兼职的地方，午餐去小饭馆，周末去咖啡馆。
袁峰一开始有很大的防备心，以为李踪成卷土重来，想和自己“再续前缘”，冷脸几周后，发现他没有过分的举动，除了依然那么傻气，对人倒蛮好的，渐渐松懈下来，给了好脸色。李踪成感动了，抓着难得一见的王博，说自己找到了好兄弟，再也不需要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了。
王博沉浸在恋爱中，整个人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有些敷衍的说，那你要对你的新兄弟更好啊。
李踪成说那是自然，伟大的兄弟情，由他来维系！然后屁颠屁颠地买了两份早餐，去和袁峰一起上课。作为这个班的常客，学生和老师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了。谁知这次他一进课室，就发现袁峰旁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两个人交头接耳，感情不一般。
他有些酸溜溜地坐过去，问：“袁峰，这是谁啊，我没见过。”
袁峰说：“他叫谢小飞，是我舍友，因为上学期生病，一直在家里。”
谢小飞是袁峰在班里难得的好朋友，他回来后，袁峰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谢小飞知道李踪成和袁峰的关系不是外界说的那样，很自然地打招呼：“你好。”
李踪成有些酷酷地应了。
谢小飞被他冷漠的神情以及敌视态度吓到，有些怕他，就没怎么跟他说话。
然后又到了期末，李踪成开始着急考试，但他一个人静不下心来学，到袁峰班上蹭课时也不看自己的书，导致落下很多知识。袁峰见他一脸苦逼，让他周末到咖啡馆，自己有意无意督促他学习。
李踪成看书，有时候会扭头望窗，袁峰经过时会敲他的桌面，冷冷的眼刀飞过去，李踪成吓得马上抓起书本，强迫自己看进去。就这样苦学两周，李踪成五门主科拿了高分，其中三门还是班里第一，袁峰知道时，略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李踪成嘿嘿地说，多亏你的监督，话语间颇有些害羞的意味。
经过这次，袁峰对李踪成有些改观了，看来他的智商还是可以的。可惜情商时强时弱，叫人捉摸不透。
因为考试考得好，袁峰难得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上面用奶泡画了一张笑脸，李踪成开心地拍了照，发了朋友圈：他的奖励，我舍不得喝。
评论里的各位见怪不怪了。
可惜袁峰和李踪成的共同好友很少很少，不然他看到大家的说法，必定会有所警惕，只可惜，他没发现。
袁峰已经习惯李踪成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与思想，就像沸水煮青蛙，死到临头尤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