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一浮序

6、谢追

　　5月1日下午。

　　这家咖啡馆向来生意不好不坏，倒是符合了老板娘当初开这家店想图个“岁月静好”的念头。

　　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青年。他穿着宽松的连帽衫，牛仔裤和白球鞋，打扮清爽。他一边往点单处走去，一边单手摘下墨镜和兜帽，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阳光脸庞。他五官单看其实并不算精致，却胜在协调，处于好看但又没有到特别好看的水平。

　　“客人你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一杯拿铁，一杯美式。”青年冲店员笑了笑。往往帅哥的笑容让女孩们的心小鹿乱撞般地噗通一阵狂跳，但这个人笑容的功效却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他笑起来特别真诚的缘故，就好像春日里最和煦的一道日光，让看见他笑容的人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正如此刻他对面的这位女店员所表现的那样。

　　不过青年却没有点完单，他右手肘拄在台子上，低头看着透明柜里陈列的甜点，眉毛微微蹙起像是在纠结：“唔，到底该点哪一个？抹茶红豆看上很好吃，芝士蛋糕也不错。”

　　十几秒后，他对着店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其中还有一颗尖尖的虎牙，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可爱。

　　“算了，我两个都要好了。”

　　女店员忍住笑意，然后用夹子从玻璃冷柜中替对方取出两块蛋糕来。这么爱吃甜食的男性真不多见，对方看着蛋糕的眼睛那可简直在放光。

　　就在这时，悬在门框处的风铃发出清脆的鸣声，一个人影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对方有着挺拔的身材，黑色的头发留到脖颈处，长相比一般女人还要清秀，但神情冷淡。相貌柔和，但气场冷硬，两种相反的特质糅合在这人身上，却一点儿也不违和。

　　女店员看着那人，不禁有些害羞起来，对方刚刚好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之前的那位青年此刻扭头回望过去，然后笑得像只哈士奇，对那人招手大声叫了声：

　　“姐！你到啦。”

　　姐？

　　听见这句话的女店员差点儿就把手里放着蛋糕的托盘给直接掉地上去。这么个肩宽腿长的帅哥怎么可能是女人？幻听，一定是幻听。

　　然而下一秒，她的自我宽慰就被对方的声音砸了个粉碎。

　　“你不是才去医院拔了牙，怎么就敢吃这么多甜的？”虽然这声音比一般女性更低沉些，但还是女人的声音，不容质疑。

　　正是霍天佼。

　　女店员望着两人去找座位的背影，内心一千个哀嚎。救命啊，为什么是女人，是男人的话简直不要太棒。算了，人家就算是男人，和自己也不会有关系。这样想的话，对方是女人貌似更好。于是她就这么开启了乱想模式。

　　不过他们两个真是姐弟？可长得完全不像啊。

　　* * *

　　仁济医院住院部。4月29号，邢挽辛跳楼自杀发生后的第二天。

　　霍天佼站在12楼的护士站，向其中一位护士打听：“你好，请问住1207的楚致简去哪了？”今天她没和陆欧一起，局里安排了新人培训，陆欧当然得去参加。

　　“哦，那位病人昨天就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小护士回答道。

　　霍天佼沉吟了几秒，又问道：“这是他的原本的出院时间吗？还是他提前出院了？”

　　这位护士之前没见过她，跳楼事件当天并没有当值，因此对着霍天佼露出狐疑的目光来：“你是他朋友？你直接打电话问他吧，我不知道。”

　　没等霍天佼掏出自己的刑警证在对方眼前晃一晃，坐在隔壁的一位年长一点的护士凑了过来，用手肘轻轻撞了下那小护士提醒道：“这是那天的警察。”

　　“哦。确实提前了几天。不过是因为最近病房紧张，他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医生就让他早点出院好腾出来床位。”小护士这下肯配合了。

　　另外那位稍大一些的护士有些好奇的问道：“诶，您问这个干嘛？邢医生不是自杀的么？”虽然邢挽辛是临床药师，但是医院里护士和病人向来也用“医生”这个词来称呼他们。

　　霍天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配合。”便转身离开了。

　　看来，现在是没有办法直接从当事人那里问出来了。昨天她查了一下楚致简的背景资料，和林楚的做了一下对比，发现两人均是同一所高中勤川中学的07届毕业生。看这情形，两人应该是同学关系，而且关系一定不一般，不然是不太可能知道林楚的秘密，如果那自己的推论正确的话。

　　只是，就算邢挽辛再怎么喜欢林楚，再怎么收集他的个人信息资料，也不应该连他高中同学的相貌一并记得清楚。可是如果她不知道这一点的话，她又为什么特意去了12层并且站在对方的病房前？

　　那天她中午休息时分先是在食堂吃了饭，然后离开医院，一会儿之后才又折返回住院部。在询问了医院附近一圈大大小小的店铺后，霍天佼确实问到了邢挽辛的行踪。

　　是花店。

　　店老板说，小姑娘就站在他店里面看了好久的花。问她要买什么，是不是打算送人，也没回答。最后什么也没有买的就走了。

　　邢挽辛比林楚和楚致简小个五岁，虽然也在广州念过书，但无论初中和高中的学校名称都和那两人的对不上号。至少单从背景来看，还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交集。那两人已经忘记、而邢挽辛却记得的交集。

　　不过霍天佼相信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这个谜底也许已经随着邢挽辛的死亡烟消云散，这个世界再没人能解答。

　　医院里人来人往，一派繁忙。

　　仁济医院的住院部和门诊是连在一起的设计，穿过一个很长的走廊就能从住院部走到门诊的后门。

　　霍天佼的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继续查下去，身后却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年轻男人，此时还有一边腮帮子肿得老高，“姐，你这是过来忙公事？”

　　霍天佼也对这青年点头笑了：“是啊。谢追，看你这脸，不会真是吃糖太多吃出龋齿了？”

　　青年一手捂起肿起来的腮帮，辩解道：“才不是，我这是长智齿了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吸气，同时又带着点因为偶遇的笑意，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好笑了。

　　这幅模样落在霍天佼眼里，让她突然有些感慨，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年在孤儿院初见时的那个一脸无悲无喜的小屁孩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开朗明媚的好青年。而她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也一定变了许多。

　　谢追，比霍天佼小七岁，两人认识也有好些年头。对方一直把她叫“姐”，现在姑且算是个记者，但并不是那种采访国家领导人的高端人设，只是一个娱乐八卦记者，难听点的说法就是“狗仔”。

　　“姐，那我去拔牙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您老可别不给我面子，到时候又说工作太忙没时间。”谢追大概牙疼得厉害，平日里的话痨只发挥了小小一点功力，没再啰嗦着寒暄下去。

　　霍天佼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以后还是少吃点糖。”她站在原地看了两眼对方离开的背影，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谢追，等等！”她连忙大声叫住对方，“我有事情想麻烦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