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风雨同舟》沈菁禾c

3、三、出宫

　　京都。

　　风里刀从坐上轿子起就没消停过，一会儿动动钱袋，一会儿挠挠身子。盛夏天气本就燥热，加之锢着的金丝面罩密不透风，更是沉闷难耐，他只得不停的来回掀起帘大口喘息。

　　珍惜当下，珍惜当下，风里刀靠着软垫嘟嘟囔囔。

　　雨化田手持佛珠端坐轿内的另一侧，闭目静心，自带属于西厂厂公的独有气场。

　　光这气场便足矣震慑宫内大多人，别提城中大部分庶民，可风里刀显然不吃这套，大咧咧往雨化田身侧一坐，手指向车外，语气不满。

　　“出宫游玩，坐马车也就算了，怎的还带个尾巴出来？你这西厂大档头总像看小孩一样看着你，还怕风爷我吃了你不成？扫兴，扫兴！”

　　驾着车的马进良耳力自是极好，听闻此言满心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跟着两人一同乔装出来，是怕东厂刺客趁机图谋不轨，虽说以督主的身手绝不会出意外，但谁知道那帮东厂的狗会做出什么稀奇事，多心一些总不会吃亏。

　　集市里车马来往，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往年京城里举行灯会时，风里刀都要偷偷溜出鹰帮，前来凑热闹。他每次都会留给顾少棠一封信，上面仅四个大字，写的歪歪曲曲：去去就回！

　　而风里刀的目的除了调查江湖消息，便是放花灯。

　　曾经有个老人告诉他，将愿望写在花灯上，飘向远方，神明就会看见。

　　他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个花灯放走，飘向河流尽头，那上面也仅四个大字：望兄早归。

　　风里刀再见到雨化田的时候，心里便想，这神明有时候还挺厉害的。

　　市集里有着尘世间的烟火气息，不同于宫中死寂，风里刀早兴奋的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晃晃悠悠的伸手去拍雨化田的肩膀，自然拍了个空，讪讪收回手。

　　“雨化田，咱都说成了，是我带你出来放松，这接下来一切活动也自然是我来安排。你久居宫中，想必不知道这京城巷尾里的乐趣吧？跟着我走，保管让你笑的跟个花……”

　　雨化田抬眼，微偏首，似怒非怒。

　　风里刀自一出宫起便大了胆子，像是狐假虎威般，此刻丝毫不惧的睁圆了眼盯着那对凤眸。

　　“由你。”

　　……

　　正值赶集的时辰，人群拥挤，小贩叫卖声不断。

　　马进良本想着在前为自家“雨公子”开路，谁想风里刀直接捞了雨化田的手腕死攥着不放，一见好东西便拉着雨化田凑上去看个没完。

　　这下变成马进良紧追着两人身影不敢懈怠，倒真成了随身仆从。

　　雨化田第一次不觉得这叫卖声吵闹，以往西厂人马路过闹市，通常是砸摊清人，他很讨厌这些碍眼的东西。

　　因为在他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潜藏着一段旧事，关乎人群，关乎拥挤，关乎吵嚷。

　　今天为何不觉得厌烦？
　　大概是再闹的人群也冲不散紧拉着自己的手吧。
　　雨化田心想。

　　糖葫芦这种甜品是最普遍也是最低级的，但却是风里刀记忆里对甜的大致概念。他认为馋甜头的时候，就该狼吞虎咽的吃一串糖葫芦，这样使他觉得真实，也踏实。

　　他就这样，当着雨化田的面买了一串糖葫芦。
　　至于为什么不是两串，你得问风里刀。

　　风里刀笑眯眯拿着串有大颗山楂的糖葫芦在雨化田眼前晃一圈，末了似是已经玩够，递到雨化田的嘴边上。

　　“弟弟让哥哥，你先吃。”

　　这便又唤起了雨化田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在稻田边，在茅草屋里，小兄弟俩拿着用一下午的劳作换来的糖葫芦，如视珍宝。

　　他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一个馋的直流口水，一个虽是无动于衷，但眼眸里的憧憬说明了一切。

　　但他们都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谦让，本能的谦让。

　　哥哥觉得让着弟弟天经地义，而弟弟觉得好的都应该先给哥哥才对。

　　他们就这样推来推去，直到一块融化的糖掉到哥哥手里，俩人才相视笑了笑，一人一口的吃了起来。

　　雨化田看着面前的风里刀，那份珍有的记忆渐渐清晰，但他不会再应着弟弟，低头去吃第一口糖葫芦。

　　“宫里的甜品样式繁杂，这几日没吃够？你这草包肚子还真是只配吃这种粗陋小食了。”

　　一贯的嘲讽冷漠语气并未使风里刀散了兴致，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并重，那就是脸皮厚。

　　手指微微轻勾，风里刀咬下一口糖葫芦，而此时他已将雨督主的手十指相扣的紧握在掌心里，心中也如同舌尖化开的糖一般。

　　甜，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