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记》悦兮

10、九

　　１２、从此我更加沉默寡言。
　　我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槐哥更加担心起我来了。
　　有时候我看着空空的桥栏突然就笑起来，那里破破烂烂，空空如也，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什么一样。
　　我时常按抚自己的胸膛，感受着肌肤下面弯弯曲曲的可怕疤痕，有时候仿佛可以感觉到小狮子身上那种凉凉的、粗糙的质感。每当这时，我就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大伙觉得我大概是疯了，不知道是否这时沉静的我显得分外可怕，渐渐的很少有人和我说话，林子的尽头，弥漫着一种哀伤的寂静。除了路过的轻风无心的扬起我的发梢后又无情的溜走，我身边一片死寂，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了。
　　倒是东伯侯姜文焕，时不时的回到这里，坐在我旁边，看我、看银杏、看桥、看河水、看太阳、看月亮、看星星。
　　我一直都觉得他拥有世上最透彻的眼睛，仿佛能透过我的树皮看到里面真实清晰的另一个我。
　　他的眼光像刀一样的锐利，水一样的明澈，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似乎要将我灼烧殆尽，常常叫我想拔根逃离。
　　刚开始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往往还没开口就失去勇气。
　　于是他总是沉默，只是安静的坐在我脚下，静静的看着流光飞舞，浮云变迁。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恨意。大概是明白因着个人的立场不同吧！既恨不起来，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我的心一直很空，脑子也很空，连带着视野也空，全是空。
　　空。空。空。

　　１３、说实话，姜文焕是个很好的人，有才华，不傲气。在战场上他可以骁勇善战横刀披靡所向无敌，脱下战袍，他又能谦逊温和文华流章超脱飘逸。他把东鲁治理的井井有条，风调雨顺，人人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他很有灵性，似乎能够感觉出林子里不同寻常的灵气，常常含笑在林中漫步，摸摸小草，逗逗鹦哥。虽然大家都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不与他交流，可是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他，对于他时常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默认了他的存在，似乎他从来就是这里的一份子。
　　他常常绕着我散步，有时候即兴作几句诗装装潇洒，有时侯甩开臂膀舞一通他那虎虎生风的刀法，有时候拿出一只玉质的笛子吹一曲缠绵的调子，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的坐在我身边，听风看云赏月观星。
　　我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有人没人，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们都不是他。我摸摸胸口，似乎可以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温度，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姜文焕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对我来说，他就跟日升月落、草长莺飞、夏阳冬雪一样，只是周围环境的一部分。
　　很多年过去了，我的胸口纠结的长出一条长长的蜿蜒丑陋的曲线，当我把手再按在上面的时候，已经感触不到深处的气息。时间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会带走一切，什么都不留。
　　姜文焕依然时常出现，只是，曾经的英气少年，逐渐成为成熟伟岸的昂藏男子，然后在岁月的磨砺中又渐渐染上了风霜，曾经挺拔的身躯，也微微有些佝偻了。而他整个人的气场也由当初的意气风发过渡到现在的沉稳平和，内敛睿智。
　　他有时会以手臂扶靠着我的躯干，眼光柔和的滑过我的头发、脸庞、胸膛，然后在那条蜿蜒的疤痕处流连片刻。有时他会喃喃自语，不自觉的伸手欲抚摸那道疤痕，往往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嘎然而止，然后就是一声微不可觉的轻叹，接着就会掏出玉笛吹上一曲。
　　我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可是我一直很喜欢他吹的那些曲子。清冷的、哀伤的、平淡的、激越的、缠绵的、温暖的。那些曲子围绕着我，陪伴着我度过毫无生气的漫长岁月。
　　再后来，姜文焕老了，禅位给了儿子后，就在桥边搭了一座简单的小木屋，每日里粗茶淡饭，布衣葛鞋，河边垂钓，灯旁读书，桥边演武，树下静坐，夜月吹笛。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就这样沉默温情的相伴，任时光翩跹，细致婉和，温柔缠绵。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第一部分就完了，接下来因为没有存稿了，所以进度可能会慢一点，我会努力争取2、3日一更的，请各位不要抛弃我~~~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