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0的表小姐》汪成蹊

71、群芳盛宴（中）

　　梁郁是认识顾家的大公子顾元崇的，早年间在美国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对顾家大小姐顾元瑛也是颇为熟悉，上回外交部请唐、顾两位小姐去做翻译和陪同，他也是跟着一起去的。只是这位顾家二少爷，年龄隔得远，他还不是很熟，旁边顾二少爷的朋友，他就更加不认识了。

　　顾元峥给他引荐：“梁先生，这是我的朋友贺永思，他是预备考庚子赔款留学生的，是以想和您请教请教。”

　　贺永思亦是听过梁郁的大名，连忙躬身问好。

　　梁郁一听旁边这少年要考庚子赔款的名额，便笑道：“这个可不好考，早些年报名的人数少，尚有机会，如今每年报考的人数超过五千，录取名额却没有变化，是以这几年考上的都是大学生，你还是高中生吧，那可要认真学习了。”

　　贺永思道：“梁先生说的极是，我自知学习时间不如其他人场，本身也并非有天赋，是以也没打算一次就考上。然而今年考不上明年再来，机会总是在的，横竖我也还年轻。”

　　梁郁点头赞许道：“这话说的极是，年轻人就要有不服输的劲头。你是预备考哪个国家，留英的还是留美的？”

　　贺永思道：“想是考留英的名额少，容易些。”

　　梁郁摇头道：“不然，英国的学校并不如美国多，且美国学制宽松，你选了一个学校或者专业，倘若不合适，很方便的转去其他学校或者专业，在英国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或者你早早就考虑清楚自己的理想和方向是什么。”

　　贺永思苦恼道：“这一点我也是在发愁，我自己是觉得银行学或者经济学不错的，但是我家不过是薄祚寒门，担心学成归来无处可用，因此又觉得铁路、交通、建筑类学科仿佛更实用些。”

　　梁郁倒是从未考虑过学成是否有用的问题，他家几代从商，家境富裕，学什么都是兴之所至，便随意点头道：“你考虑的也有道理，这些事后面再去考虑也行，还是要先考上为要。我自己并没有准备过这样的考试，家里倒是有些英文的书籍，你要是有兴趣，我都可以给你看看。你日后考上了，不拘于英国还是美国，我也都可以为你参详。”

　　贺永思欢喜的连忙道谢：“多谢梁先生，学生改日会一定登门拜访。”

　　梁郁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随意找时间过来就行。”此时恰巧有人来寻梁郁去说话，梁郁便与二人告辞了。

　　目送梁郁远去的身影，贺永思低声对顾元峥道：“我早就听过梁先生的大名，也曾拜读过他的文章。才华是尽有的，没料到为人竟然如此和气。他与你家兄长相识，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

　　顾元峥道：“我大哥是军人作风，与这类文人不大聊得来。听说他俩在美国有些交集，但是相互都不大熟。我听说去年他参与了庚子赔款留学考试出题，是以引你跟他结识一番。否则我自己也是懒得认识他的。”

　　贺永思知道顾家大哥的性格，最是严肃板正，估计不大瞧得上这类风流缱绻的文人作风，便也不再多言语。顾元峥还要代替父兄问候主人家，便与贺永思分开，径直去了主厅。

　　严家二楼的露台上亦是衣香鬓影花团锦簇。新月剧社的各位小姐们业已到齐，此刻一群人正围着顾元瑛，看她自己设计的新款洋装。

　　衣服采用了中西合璧的设计，一袭白底黄蝴蝶华绒的料子，上身是仿照了旗袍做成小立领贴身的样式，下摆则是学了西式洋装做成了百褶裙。整套衣服颜色活泼情形，款式新潮时尚，尤其是穿在顾元瑛的身上，更显得优雅大方了。

　　顾元瑛甫一亮相，便引来了小姐妹们的关注，连她迟到的事情都没人计较了。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后的林瑜虽然也是一身鹅黄色的洋装，却显得平淡了许多。

　　严洵美拉着顾元瑛笑道：“以前报纸把你和唐姐姐并称为沪上明珠，我还不服气，现在啊，我可服气了。瞧这别致的心思，这样的身段，你不是明珠谁是明珠？你这身衣裳，别说款式我没见过，就连料子也不多见，是哪一家买的，快告诉我们，你可别藏私。”

　　顾元瑛笑道：“我哪里要藏什么私？这是我们家纺织厂新出的料子，花纹是请了唐姐姐设计的，前几天才出厂，还没拿到店里卖呢？我是央求了我爹先拿出一匹，做成这件衣裳。”

　　沈佳琪伸手摸了摸那料子，触手又细又软又厚，一摸就是好的。便问：“这样的料子，要多少钱一尺？”

　　顾元瑛道：“这个倒不是按尺卖的，而是按码卖的。一码二十三块钱。”

　　沈佳琪惊呼：“竟然要这么贵的。”

　　顾元瑛道：“这还不算最贵的，还有一样梅花点子图案的，要五十块一码呢。”

　　她话音一落，连素来不知柴米贵的张凤仪也忍不住叹道：“真的是太贵了，也就是你们顾家才用得起这样的料子。我们家已经不算穷了，就算给小儿辈做件衣服也才几十块钱，还不够买你这一尺布的。”

　　一群小姐便纷纷附和：“是啊是啊，真是价格高。”

　　沈佳琪本来十分喜欢这个料子，一听那价格，便默默的收回手。沈家家境普通，祖上虽然阔过，到了父亲这一代，却一来在政府官职不高，二来家中也没有店铺工厂，不过是依赖者祖传的家产聊以度日，虽然也说得上富裕，跟顾家这种人家，自然是没得比的。

　　唐知韵在旁边笑道：“瑛儿说话只说一半，你们可别上她的当。这种料子我是知道的，质地、颜色、花纹倒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柔软却不容易起褶皱，是专门供给夫人太太们做礼服的，所以比寻常料子贵些。她家是开纺织厂的，这类料子要多少有多少，咱们寻常在家根本用不着。今日她故意穿出来，是要给自家的布料做宣传，好让你们一窝蜂去买她家的东西呢！”

　　顾元瑛故意哼了一声，一扭腰便坐到唐知韵身边，嗔道：“唐姐姐真讨厌，你便是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现在我们家的布料卖不出去了，可都要赖在你头上。”

　　她故意埋怨了一通，惹得众人纷纷大笑起来。整个小露台一时莺声燕语格外热闹。

　　林瑜跟着顾元瑛坐在她的下手边，趁着大家热火朝天说话的功夫，从圆桌上默默取了些蛋糕填饱肚子。她一边吃一边想，顾元峥他们还不知道这群小姐不在楼下的宴会大厅，而是在楼上单独辟出的一块小空间。他找不到她们，今日就不能为他的那个朋友引荐唐姐姐了。

　　她端着一盘子酥饼无聊的吃着东西，一扭头就看见谢嘉华一个人站在露台的栏杆边，正对着庭院发呆。她便从桌上又取了一个盘子，装上几块曲奇饼，走到谢嘉华身边，将盘子放到她的面前。

　　“你在看他今天来了没有吗？”林瑜轻声问。

　　谢嘉华身体一僵，连忙往后看，看到众人都在围着顾元瑛说话，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人，这才低声反驳道：“关你什么事？”

　　林瑜趴在石制栏杆上朝楼下瞭望，很快就在一群抱着跳舞的男男女女中发现了梁郁。林瑜点点头道：“哦，他已经来了。”

　　“在哪里？”

　　“就在那里。”

　　谢嘉华顺着林瑜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也发现了梁郁。他穿了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脖子上打了个小小的领结，头发梳的油光铮亮，正搂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共舞。远远看去，那女人身段颇为丰腴，与谢嘉华这种年轻的少女大不相同。

　　谢嘉华面色一沉，小贝壳一般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并不言语。

　　林瑜一边寻觅着顾元峥的身影，一边悠然道：“梁先生家世好、学识好、相貌好，女人缘自然也好。”

　　谢嘉华眉头微皱：“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瑜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随意感慨了一句。至于你要理解为什么意思，那是你的事情。”

　　谢嘉华明明在和林瑜说话，眼睛却直直看着楼下梁郁与别的女人一边跳舞一边调笑样子，想下楼去质问，却又不敢下去。只好拿话来呛林瑜。

　　林瑜也看出了她的踌躇，便索性为她找了个理由，指着楼下的长桌道：“我想下去拿一杯红酒上来，你想要一起下去吗？”

　　谢嘉华刚刚呛了林瑜一句，又实在为她的提议所引诱，竟然点了点头。

　　两个人放下手里的盘子正准备溜下去，一不留神被严洵美发现了。

　　严洵美立即喊住她们：“嘉华，你们要去哪里？是缺了什么东西吗？我吩咐佣人帮你们拿。”

　　谢嘉华吞吞吐吐道：“我们想下楼去拿一杯汽水。”

　　“汽水？我这个小露台什么汽水都有的，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吩咐佣人去拿。”

　　谢嘉华只好搬出林瑜先前说过的理由，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们打算下楼拿两杯葡萄酒。”

　　“葡萄酒？难道……”严洵美一看桌上果然没有酒，深觉自己这个主人招待不周，歉意道：“你要喝酒，我让佣人去楼下拿几瓶上来，何必你们亲自下去拿。”

　　二楼露台的小宴会厅是严家单独准备的，因为知道是严洵美小姐用来宴请剧社的小姐妹，所以准备了饮料都是咖啡、茶水、果汁、奶酪之类的，并没有红酒这类饮料。

　　谢嘉华支支吾吾不知道这么解释，林瑜忙给她解围道：“严姐姐，我看楼下的酒品种很多，我们又不知哪种好喝，所以想下楼去尝尝，然后带一瓶上来。我们都还是学生，按理说不能喝酒，你若是让佣人去拿，万一让严家伯伯知道了，回头大约要训你的。不如我们自己去吧，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两人顺着旋转楼梯去了一楼，从那些衣着光鲜的人群中穿过时，林瑜微微偏头看谢嘉华，后者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林瑜无奈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让她看看也好，不亲自看到，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戳破心中的那个肥皂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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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半章，今天晚上应该还有半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