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此陌非墨

203、第 203 章

　　“关二爷放这儿，钟馗放这儿，观世音菩萨放……诶？谁把菩萨换成猴了？！”老杨手里捏着一尊猴像冲着身后怒吼。

　　小白笑嘻嘻地冲着怒目圆瞪的老杨招了招手，将藏在手里的菩萨摆到了猴旁边赔着笑解释道：“诶呀，菩萨哪有猴能打啊，而且老杨你看啊，这獬豸是神兽，石猴也是神兽，神兽对神兽不必菩萨灵？”

　　“去去去，小年轻不懂事，瞎说八道什么！”老杨将菩萨重新摆回原处，又用袖子擦了擦菩萨像上的灰，表情虔诚地拜了两下，抬头看见旁边放着的猴像，想了想也没将这猴像撤走，反倒是把猴像也往菩萨身边靠了靠，随后转身语重心长地同小白道，“咱这来者不拒，趁着今个儿天好，把四方神佛都给拜了，输人不输阵啊！”

　　路过的瘦子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桌案上放着的各路神佛像，以及瓜果拼盘和香炉，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表情讪讪地提醒道：“老杨，你小心点，要是被老大看见你在府衙里摆摊拜神，小心她把你按进香炉里碾成香灰！”

　　“嘘嘘！”老杨冲着瘦子嘘了两声，心虚的小眼神四下张望，唯恐官珞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将他按进香炉里碾成香灰，“所以这不是趁着老大出去查案了赶紧拜么！你可别打小报告啊！”

　　“老大鼻子灵，你一会儿记得散散味儿啊。”瘦子抬手指了指燃着清香的香炉，随后又偷偷摸摸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和八卦镜，压低了声音同老杨叮嘱道，“这是伍爷让我带来的，你一会儿记得给府衙……尤其是仵作房多挂点！挂隐蔽点，千万别让老大瞧见了！”

　　老杨接过瘦子递来的东西，小心地揣进了怀里，抛给瘦子一个“我懂的”眼神。

　　“诶诶，我说别光顾着拜神佛啊，祖师爷也得拜拜！”去而复返的小白抱着一摞书冲了过来，将《韩非子》《洗冤集录》《大睢律》《山海经》《玄武宗怪谈》刷地拍在了桌案上，双手合十闭着眼口中不住地念叨，“各位法家先驱祖师爷大睢历代神通广大的国师们，请你们显灵保佑，不管这獬豸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仙都赶紧让他消停了吧！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恭喜发财……”

　　受小白感召，老杨和瘦子也跟着加入了参拜行列，口中念念有词，表情虔诚，但仔细听就发现都不是啥好话，不是求獬豸被雷劈就是祈祷獬豸遭天谴，三人正闭着眼对着那一桌塑像书籍虔诚祷告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诶，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老杨连惊带吓地转头，瞧见是虞敬轩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一脸劫后余生地道：“诶呦，大人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老大回来了呢？”

　　先前因为虞霁白回京养伤，虞敬轩告了好几日假直到今日听说獬豸又将京兆府闹了个人仰马翻这才销假回来，结果一回来就看见老杨他们三个鬼鬼祟祟的聚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虞敬轩的视线越过老杨的肩头瞥见了那一桌神灵雕像和香炉，当下意会，表情有些玩味地看着老杨明知故问道：“拜神啊？”

　　老杨心虚地点头，支吾着同虞敬轩解释：“大人，大人啊您听我解释，其实我们也不是真信那獬豸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我们就是走走形式，啊对，走走形式。”

　　小白和瘦子跟着点头应和，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

　　虞敬轩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反倒兴致勃勃地伸手翻了两页桌上摆着的《玄武宗怪谈》，随即一脸好笑地问道：“怎么连话本子都拜？”

　　小白讪笑着把话本子藏到了最底下，看虞敬轩的样子不像是要怪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心头一松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我们这不是没办法了么？獬豸都搞出‘神迹’来了，现在外头百姓也跟着神神叨叨的，我们就想着也另辟蹊径一下，万一有用呢？”

　　“那你们这功夫做得不到家啊。”虞敬轩一手摸着下巴，拿出自己专业神棍的涵养，审视了一番四周，随手指了指府衙屋顶四角开始胡诌，“四方之地，凝神汇气，易生精怪作祟，依我看这屋檐下最好再挂上两方八卦镜，那‘明镜高悬’匾额后头最后能再挂把桃木剑镇宅，这就完美了。”

　　老杨听得聚精会神，点头受教，又从怀里把瘦子刚塞给他的一堆八卦镜和符纸掏出来给虞敬轩看，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

　　四人聚在一块儿正商量着要怎么挂这些八卦镜和符纸，忽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官珞夹带火气的声音传来，吓得老杨小白瘦子三人一阵手忙脚乱。

　　“仓库的锁没损坏，钥匙也还在，检查了整个仓库，即没发现暗门也没发现暗道，就连装着蟠龙玉樽的机关盒都是完好无损的，结果东西却没了？没了！我这一帮人折腾了一整晚，结果就看獬豸那孙子给我整了个烟花秀外加变了个戏法？！”

　　“我不要面子的么？！”官珞头顶冒火怒气冲冲一路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先是看见数日不见的虞敬轩意外地出现在了府衙里，看着她时眼中含着明显的笑意，官珞心中火气骤降，喜道，“你回来了。”

　　虞敬轩冲着官珞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后头传来一阵稀里哗啦霹雳哐啷的声响，显然是老杨他们三个惊慌失措之际打翻了桌案上的东西。

　　官珞原本落在虞敬轩身上的注意力瞬间挪到了老杨他们几个身上，然后就看见老杨等人正手忙脚乱地往桌子上扑，扭头看她的表情还十分惊恐，官珞皱眉表情惊疑发问：“你们……几个，干嘛呢？”

　　“擦桌子！”

　　“吃水果！”

　　“晒书！”

　　三人整齐开口，毫无默契地给出了三个不同答案，周围空气忽地一下安静了下来，小白老杨瘦子三人面面相觑，顶着一脑门子冷汗三人成排将身后桌上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冲着官珞露出欲盖弥彰且僵硬的笑容。

　　虞敬轩无奈叹气抚额，自觉给官珞让开了路。

　　官珞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直接上手强行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三人，露出了身后因为刚才一阵兵荒马乱而被打翻的盆盆罐罐，官珞沉静的目光逡巡过桌上东倒西歪的佛像、果盘、香炉，还有被香灰盖了一脸的书本，语气猛地一沉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开口：“你们……”

　　“你们几个！”官珞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虞敬轩猛地打断，只见虞敬轩摆出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先声夺人地转头冲着三人骂道，“不好好查案，在这里摆摊拜神！证人口供整理好了么！案发地周围百姓走访完了么！现场勘验都验完了么！”

　　老杨三人站成一排瑟瑟发抖冲着虞敬轩摇头。

　　虞敬轩抬手猛拍桌案，震得桌上的香灰都颤了两下：“没有还不去干活！信不信我把你们几个都碾成香灰撒进护城河里去？！”

　　“马上去马上去！”“大人别生气，我们这就走！”三人一面应付虞敬轩一面用余光撇官珞的神色，试图开溜，谁知刚挪开两步就被官珞喝住。

　　“站住。”官珞深吸一口气，表情阴晴不定地在四人之间徘徊，眯着眼睛危险地问道，“谁是主谋？”

　　小白瘦子迅速结成阵营，将手指齐刷刷地指向了来不及反应的老杨，老杨颤抖着举出一根手指看了一眼身旁两个卖队友迅速的同伴，顶着官珞不善的神色哆嗦着将指尖方向调转到了自己跟前，认命般抗下了所有：“我错了，我有罪，老大您听我解释！”

　　“哐当”一声响起，老杨因为太过激动怀中掉出一物砸到了地面上，官珞循声低头就瞧见一方八卦镜摔在脚边，铜制的镜面印出几张扭曲的脸。

　　老杨迅速反应，弯腰去捡八卦镜，结果又因为弯腰的动作太大怀中剩下的那些符纸八卦也接二连三自杀式地掉了出来，老杨弯腰的动作瞬间僵住，刷地一下冒出一身冷汗，满脑子只剩下“吾命休矣”四字在脑中反复出现。

　　“这又是……”

　　官珞话还没说完，老杨蹭地一下站直了腰板，将还在愣神中的瘦子一把推了出去，快速抢答：“都是瘦子带来的！”

　　瘦子满脸惊恐，迎上官珞阴沉的目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在这眼神下被官珞头按进香炉里碾成香灰撒护城河里去了，腿一阵发软，哆嗦着想要开口解释：“不不不不是这这这样的，是是是……”

　　“诶！瘦子，你刚才落了把桃木剑，我爷爷让我给你送来，顺便让我叮嘱你，这剑一定要挂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小伍尚且不知危险来临，拿着桃木剑头也不抬地跨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结果话刚一说完便听见瘦子如蒙大赦般喊道，“是是是他！”

　　“啥？”小伍一脸懵逼，看着几步开外一团乱象，直觉感到危险，瞬间顿住了脚步，目光一一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官珞黑如锅底的脸色上，多年来的同僚情分让小伍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一手捂住自己的肋骨，一手掩住唇角咳了两声：“咳咳，我突然想起今天这药还没吃，我我我先走了。”

　　小伍边说着边转身撒开丫子往门外跑，动作之迅猛丝毫不像是个需要回去吃药的人。

　　老杨等人见小伍脚底抹油跑路了，一时像是寻到了开脱的借口，立马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一边跟着往外追一边怒吼：“好你个小伍，伤好了还旷工！不知道府里最近缺人手么？！”

　　“兄弟们上！把这孙子给我逮回来干活！”

　　官珞一脸头疼的看着老杨等人风风火火地逃了出去，再转头看见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团还有站在一旁唱完黑脸试图跟着开溜的虞敬轩，顿时觉得头更疼了，抬头纹都跟着多了两道，一边头疼一边拉住想要开溜的虞敬轩跟她一块儿动手收拾残局，心里却将老杨等人反反复复骂了个来回。

　　倾倒的香炉被重新扶起，书上洒满的香灰也被扫落，官珞将几本书重新摞成一叠，正准备将书重新搬回书房，目光却落在了放在最面上的《大睢律》上，眼神瞬间迟疑起来。

　　虞敬轩捧着桌上的各路神佛塑像往后院走，官珞看着虞敬轩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心念一转便将书重新摆回了桌案上，目光快速地扫过周围，确定没人看见后匆忙地冲着那工整厚重的《大睢律》拜了三拜，表情认真严肃，口中念念叨叨。

　　“祖师爷在上，请保佑晚辈早日抓捕獬豸归案，等抓到人了我一定孝敬您个大猪头！”

　　“噗。”

　　极轻的一声嗤笑闯入官珞耳中，官珞顿时警铃打响，猛地睁眼抬头便瞧见虞敬轩一手抱着观音一手抱着猴，正靠在廊前的圆柱上憋笑，瞧见官珞恼羞成怒地瞪了过来才放开了笑出声，晃了两下怀里抱着的两尊大神，揶揄道：“诶，拜都拜了要不然都拜上？”

　　官珞咬着后槽牙瞪向虞敬轩没出声，表情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憋出一声“哼”。

　　“好了，不闹你了。”虞敬轩放下手中两尊大神跑过来给官珞顺毛，“我来的路上听了不少关于昨晚‘神迹’的传言，觉得不太对劲，特意来找你，你要不要再跟我去昨晚神迹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