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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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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这人,你瞧着他长得人高马大,虽然不太聪明,但有心去争那个位置的总觉得不该是个胆小的人,可等官珞受召带着京兆府的人马赶到宁王府时才知道,自己先前是看走眼了。
宁王府上从进门起便能瞧见进进出出身穿戎装的府兵如临大敌一般守卫在各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宁王府包裹成了一个千层饼,凡是靠近宁王府邸的不管是谁,都要遭受府兵的一阵眼神洗礼。
就连住在宁王府隔壁的户部尚书蔡大人,就因为今早出门时换了顶轿子,回来时都遭了一波眼神杀,惹得官珞人还没进宁王府就被等在自家门口看热闹的蔡大人拉住,明里暗里抱怨了一通。
宁王府这般严阵以待的架势,就差将途径上空的鸟给打下来拷问一番了。
官珞本以为严防死守成这幅模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等见着宁王本人才发现,这位爷怕死起来是真没了下限。
“你睡觉为什么还要我守床边?”官珞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在床边焦虑地来回踱步的宁王,显然是对对方先前提出的要求很是不解。
“你要保护本王的安危啊!”宁王理所当然地道。
“卑职守在门外也一样可以保护王爷的安危。”官珞板着脸拒绝道。
“你站外面能有什么用啊,万一獬豸从房顶,或者从地下突然钻上来,弄死我怎么办!”宁王体统尽失,挥舞着胳膊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生怕官珞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拔高了声音道,“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说他能上天入地,而且、而且!上回他剃我眉毛偷我枕头的时候外头也有人啊!可不还是让他进来了么!”
即便是官珞一直不大看得上宁王,这会儿看着宁王光亮的大脑门,换位想了下,自己某天一早起床发现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枕头又剃了眉毛,确实很难做到不恐惧,只是宁王做贼心虚,表现得尤其过分。
了解到了宁王的苦楚,官珞难得有耐心开始给宁王宽心:“上次獬豸是顺着东边的窗户进来的,这次卑职已经安排了人将四面的窗户,还有大门都把守住了,王爷可以放心。”
官珞这句话说完又怕宁王还要坚持让她守着他睡觉,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卑职在这儿,您也睡不好啊。”
官珞本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宁王怎么着也该要点面子,谁知宁王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行事哪里还顾得上面子,直接一步跨到官珞面前,揪住了官珞的袖子,可怜弱小无助但又诚实地道:“可你不在,我更睡不好了。”
于是乎,万般无奈之下官珞还是憋屈地留了下来,抱着剑坐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盯着房门开始发呆。
官珞本以为,自己都答应宁王留在屋里守着他了,再怎么着也该消停会儿,谁知宁王也就安静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又疑神疑鬼起来。
一开始是瞧见正对着自己床的房顶上漏了小洞,一会儿担心獬豸会从这洞里进来,在得知这洞连只耗子都钻不进来后又神神叨叨地开始担心獬豸会从这洞里撒迷药、暗器之类的来害他。
宁王这脑洞一发散开来,受累的就成了官珞及宁王府众人,硬是临时找了材料架了梯子爬上屋顶给他将边边角角,凡是有漏洞的地方都给补了一圈,那架势就差用水泥给整个屋顶糊上了。
做到这步,宁王的行为尚且还在自己的理解范畴,加上宁王推测的情形你也不能完全否认不会发生,所以宁王爬起来说要补屋顶,官珞便也由着他去了,可等到宁王补完屋顶再回来躺了一盏茶后说内急,要官珞陪着去的时候,就真的超出人类的理解范畴了。
这是得心虚怕死成什么样啊。先前跟头水牛似得疯狂灌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内急这茬?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官珞还是忍住了要直接给人捶晕的冲动,耐着性子用自己专业捕快的操守提出建议:“您要实在害怕,要不然我让小白他们陪您去?”
宁王蜷缩着腿,双手抵着膝盖,涨红了脸疯狂摇头:“他们没你身手好,本王害怕。”
怂得还挺理直气壮。
官珞又是一阵无语,指了指自己,最后提醒道:“可卑职不方便。”
能方便么?这能方便么?!就算她这会儿穿的是一身窄袖男装,但也掩盖不了她是个姑娘的事实啊,就算再怎么害怕,麻烦也考虑一下性别问题啊!别是獬豸还没上门,先一步把自个儿脑子给献祭了……
官珞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王也该有点自觉了,谁知宁王只是垂眸挣扎了片刻,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冲着官珞大手一挥,宽恕道:“本王恕你无罪!”
那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虞敬轩来的时候,刚好站在房门外听到宁王的无耻要求,咬着后槽牙摩拳擦掌地推门进去预备着要收拾宁王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
结果虞敬轩刚一进门,就瞧见官珞冷着一张脸,将手里拎着的夜壶“哐”地一声搁在了桌上,另一只手扯过屏风,霸气地道:“选吧,要脸要壶?”
虞敬轩一个没忍住,站在门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紧接着就听到宁王仿佛发现救星一般的急切声音:“要他要他!我选他了!”
这大概是二十多年来宁王看虞敬轩最顺眼的一刻了,推门进来的虞敬轩仿佛自带圣光,宁王就差喜极而泣一个飞扑上前了。不过也好在虞敬轩来得及时,结束了官珞同宁王之间的僵持,宁王也没因为内急尿裤子,官珞也没耐心告罄胖揍宁王。
宁王幸运地保住了自己健全的身心,当真是可喜可贺……个鬼哦。
獬豸只留了字条说会再来,却没说是什么时候再来,来不来还全凭他自己心意,全府上下几百号人全被獬豸耍得团团转,宁王一个皇子还被迫只能蜗居在府中,连上个茅房都得要人陪着才安心,就这局势,别说宁王了,虞敬轩呆着都觉得憋屈,想着要出去转转吧,宁王拿虞敬轩当护身符,躺着还要揪着虞敬轩的衣袖,导致虞敬轩只能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翻来覆去地看獬豸留下的那两张字条。
两张字条,一张是獬豸第一次来宁王府行窃之后留下的,格式内容都跟他平常行窃后的类似,而第二张却是獬豸在昨晚剃了宁王的眉毛后留在宁王枕边的,口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只是内容却一改常态,既没有提及宁王的罪行,也没有说明这次行动的缘由,反倒是用一行“诸君既无力回天,便待獬豸替天行道”来预告了他下次的行动。
两张字条上的字加起来也只有三十余字,虞敬轩反复看了数遍也没能从中再看出花来,只能继续守株待兔。
虞敬轩守株待兔待了整整三日,待得全府上下精疲力竭,宁王都快要自己给自己吓疯了,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守错了株。
到第四日卯时一刻,众人都是困顿不堪只能强打精神的时候,距离宁王府一墙之隔的光禄大夫府邸却出了事,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也昭示着獬豸狩猎的开始。
惊叫声响起的时候,最先受到惊吓的就是宁王本人,这几日本就在强压下变得神神叨叨,大半夜的忽然听到这一声可怖的尖叫声,吓得宁王当场被子一掀,赤着脚就从床上冲了下来,尖叫声往门外冲了两步又折回来,嗖得一下钻进了床底,虞敬轩一脸震惊地看着宁王连带着床榻一起颤抖,最终也没选择把人从床底拉出来,叹着气吩咐官珞在此处守着,而他则出去瞧了瞧情况。
其实这情况也不用虞敬轩亲自去瞧,宁王防范獬豸的动静太大,京城里头上到朝堂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吃瓜,这帮人自然也都知道京兆府的人马这两日都守在宁王府上,这不,光禄大夫石大人家中刚一出事,立马就让人来宁王府报案,虞敬轩刚走到府邸门口就遇上了前来报案的管家。
事发突然又是在半夜,来报案的管家外衣系带都系错了也浑然未觉,衣衫不整满脸惊恐地扑了下来,一把抓住了虞敬轩的衣袖,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害怕,语气颤抖中带着哽咽喊道:“虞、虞大人!我家、我家公子的眼睛、眼睛没了!”
“是那个妖怪!那个妖怪獬豸来了!他挖走了我家公子的眼睛!先前不是说来宁王……”
管家惊慌失措之下颇有些口不择言,虞敬轩生怕对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引火上身,连忙伸手捂住了管家的嘴,冷静地肃着一张脸道:“别慌,我带人随你去看看。”
卯时三刻,原本该是漆黑静谧的夜,因獬豸的到来捣乱了安静,血腥和哀嚎将夜幕残忍地撕开。管家口中被挖了双眼的公子是石大人的四子,恰好也是今年春闱的探花郎,前几日春闱游街,因长相俊美风度翩翩狠狠地出了把风头,坊间夸赞其是沈腰潘鬓。
可惜虞敬轩第一次瞧见他,没见着什么潘郎,反倒是见到了一个满脸鲜血,空洞着两个眼眶的疯子,虞敬轩来的时候,这人还疯疯癫癫地伸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往自己已经失了眼珠的眼眶中挖,那认真又凶狠的架势,仿佛这挖得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埋藏很深的宝藏,这恐怖的样子吓得周围闻讯而来的家丁也不敢上前去拦,还是虞敬轩见势头不对,当机立断直接将人砍晕了,探花郎才结束了自己的自残行为。
至于为什么能够确定是獬豸所谓,自然是因为他在这次行凶后也留下了自己标志性的东西,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这次的留言没留在纸上,而是用鲜红的血,写在了探花郎房门前的空地上。
黑夜,疯子,鲜血,罪状,还有个自诩正义的神兽,石大人府上乱成了一锅粥,等到虞敬轩处理完一切,天边已经露出了白肚皮。
虞敬轩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等在门口忧心忡忡的官珞,见着官珞他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反倒是看到了一旁扒着门框眼巴巴望着他的宁王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獬豸走错路了?还是他声东击西之计?又或者是他声东击西又击西?目标还是我?”宁王看见虞敬轩就连忙凑上去连声发问,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但问了这许多,最重要的却是最后一问,“他到底会不会再来找我?”
虞敬轩累了几日,这会儿见宁王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安慰,立即出言反怼:“下官我也不是獬豸本人,哪能摸得清这位爷的心思?不过下官怎么瞧着王爷似乎这几日等獬豸还仿佛等出感情来了?”
人不来找你,你还巴巴地盼上了,是不是有毛病。
宁王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这獬豸没来的时候,他整天提心吊胆草木皆兵,一会儿怕得狠不能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一会儿又恨獬豸狠得巴不得对方来了之后将他捉住好好折磨一番出气,心情反复横跳都快把自己吓傻了。
最后这獬豸出现了却没来找自己,本来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他却有种空落落的遗憾,掺杂着对獬豸的微妙恐惧,反而有点兴奋。
但跟自己的性命相比,这点兴奋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隔壁到底怎么样了?死人了么?”宁王急切地继续追问道。
先前獬豸没来的时候虞敬轩还有功夫同宁王周旋,可这会儿獬豸犯案了,且他又没将人抓住,心里正烦着呢,逮住宁王就开始阴阳怪气地撒气:“下官嘴笨描述不来石大人府上的情形,王爷您这般体恤朝中大臣不若带人前往慰问一番,哦对了,这石公子受伤颇重,昨夜这血啊,流得满地都是,建议王爷您呢带些补血的药材去探望,显得比较有诚意。”
“这……伤得这么厉害啊?”宁王没听出虞敬轩的阴阳怪气,注意力都在石公子的伤上,听说受伤颇重,那股恐惧的心理又开始冒头。
“可不是么!眼珠子生生给自己挖了,脸都被捅烂了,啧,獬豸可写明白了,这石公子遭罪是因为路遇少女被辱却对求救视而不见,所以要他自己挖去了自己的眼睛,唉,王爷您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幸好獬豸没来宁王府上,不然王爷您怕不要被做成鱼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