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遇梅风来遇》边城大鸟

7、第 7 章

　　又歇了两天，况扬已经大好，但自第一天醒来后，况扬再也没有见过卫家那几位，只有小照餐餐过来送饭。
　　到底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小照很快和况扬混熟了，来送饭时，小嘴便没停过，说的都是卫家的事。
　　她是和娘亲两年前进的卫府，他爹得病没了后，孤儿寡母的就回了娘家宣风镇，但娘家里已是哥嫂掌权，自然容不下这已出嫁的女儿，小照娘也是个要强的，正巧卫府要个厨娘给弟子做饭，就来了卫府，慢慢安稳下来。
　　卫家是武林名门，世营武馆，到卫云这一代，虽不如从前风光，但凭着卫云一手好鞭法，倒还是不缺学徒，再加上家底算丰，日子还是过得滋滋润润的。
　　但卫府佣人甚少，除了卫夏有一个贴身小厮，厨房有一个丫鬟和小照母女，便再无佣人。
　　“卫大小姐也没有？”
　　况扬一边嚼着菜饼，一边顺嘴问了句。
　　小照托腮坐在旁边，点着头。
　　“嗯，嗯！大小姐是没有佣人的，她什么事都亲自来的。”
　　“这是为何？”况扬喝了口粥。
　　“我也不知道哎，大小姐总是冷漠得紧，但是人很好，听说了我和娘亲的事儿后，还特地留了厢房给我们。”
　　“她只是防人得很，娘说的！”
　　况扬点点头，表示了解：“那卫小少爷呢，他似乎......”
　　“小少爷很好的！”
　　小照却突然急了，站起来道：“他一点也不笨，他只是开窍晚，是生病造成的，他很快就会好的！”
　　况扬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恶意。”
　　小照看了看况扬神色，诚恳，坦然，并无嘲笑之意，才慢慢坐下来，不放心似的，又道：“你要是起什么侮辱人的心思，我就让大小姐抽你。”
　　况扬赶忙笑笑：“我真的没有恶意，卫小少爷挺可爱的。”片刻后又若有所思道：“难道以前有人......”
　　小照一脸愤愤不平：“他们都是坏人，很坏很坏的人，我们平时都不让少爷出门的。”说完又是沮丧：“他们都没有和小少爷相处过，凭什么那样说！”
　　况扬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小照的头。
　　“这些人不值得！”
　　小照已然神色悻悻，见况扬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末了走的时候，回头道：“陈叔说您可以到府中走走，对您痊愈有好处的。”
　　正是吃得有些饱了，况扬起身去镜前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住的这间屋子旁就是花园，景致甚好，一方水池里，莲花开得正盛。
　　况扬沿着池边慢走，边走边四处打量。
　　绕出池子后，是一方花坛，大大小小的花开得很是精彩，况扬对花倒是兴趣缺缺，前院的一声声口号引起了他的注意。
　　穿过花园是一条长廊，过了长廊再过一个小院，操练声就是从前院传来的。
　　小院在前厅背后，一条走廊过后，刚过转角的况扬就看见了正在院里训练的弟子们。
　　这个院子很大，有半个院子都装着各种训练器械，弟子们一个个赤裸着上身，在另一半空地上打拳，陈叔穿梭在其中，一个个的调整着弟子的姿势。
　　之前来送衣服的小少年站在前排，一脸的认真沉稳，在一群人中颇有些领头的风范，果然，陈叔从后面一个个矫正过来时，看了一眼少年，满意的点了点。
　　“落星的姿势就很好，大家要好好向大师兄学习！”
　　“是！”众人异口同声。
　　落星微扬了扬下巴，露出些得意，不会张扬，只是很可爱的少年傲气。
　　况扬笑了笑，转身走了，前院空旷，一眼便能看尽构造，他决定去其他地方转转。
　　小院出来是两条走廊，一条通向前院，一条便到后厨，只是路稍长些，况扬慢悠悠走着，却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声呼唤。
　　“小少爷，小少爷，你慢点跑！”
　　卫夏吗？
　　况扬眼睛一亮，转变脚步，朝呼唤声走去。
　　在长廊上便可看清情形，卫夏拿着个什么东西在跑，一脸的兴奋，边跑边扭身往后喊着：“安安你就让我玩会儿风筝嘛！”
　　叫安安的正是卫夏的贴身小厮，他是卫夏爷爷亲自挑选的人，从小和卫夏一起长大，比卫夏长个几岁。
　　安安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可以...玩啊，等他们...训练完了，就去前院玩吧，后面太危险了。”
　　卫夏显然不同意：“等他们练完，太阳都下山了，我要现在就玩！”
　　安安对于他的难缠显得很无奈，边追边继续道：“不会的，明日他们休假，今天不会练太晚的。”
　　卫夏停了下来，跺起了脚，表情有些委屈：“我想现在玩嘛！”
　　况扬在这边看得好笑，暗想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这安安要如何解决。
　　安安走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卫夏的脸，一脸不忍的道：“少爷你不要摆这幅表情，后院不安全的嘛！”
　　卫夏眼珠转了转，知道安安心软了，不得不说，在撒娇这些方面，他可一点不笨。
　　“我小步小步的跑，而且安安你就在我旁边的呀！”卫夏可怜兮兮的拉了拉安安的衣角。
　　安安果然软化，犹犹豫豫的提醒道：“那好吧，不能跑快了，小心脚下，我就在你身边。”
　　卫夏开心得点头，把风筝放在安安手中：“那你拿着这个放线，我把风筝放起来。”
　　安安依言接过，两人很快在院中合作放起了风筝，卫夏估摸着是个老手了，风筝很快就晃悠悠飞上了天空，卫夏接过线轴继续放线，安安跟在他身后小跑，笑得一脸兴奋。
　　况扬摇了摇头，心里边暗诽就是两个孩子啊，边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卫夏，勾起了嘴角。
　　风筝是一只老鹰，线放得远，看起来倒有几分雄赳赳的气势，卫夏操控着手中的线，老鹰又往上飞了点，安安兴奋得拍手，卫夏白嫩嫩的脸上尽是得意。
　　都是些少年气呢，真好！
　　六百岁的况扬突然有点感慨，还是人间好嘛，他的族中兄弟没一个这么活泼的。
　　个个寒得跟冰一样，也不是关系生疏，就是性子淡然得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胡思乱想着，卫夏的风筝放得更高了，两人沉溺其中，脚下便顾得越来越少，况扬方抬头间，安安发出了一声惊呼，与此同时，池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卫夏落水了！
　　况扬箭步冲了过去，一个猛扎跃进了池里，卫夏正在池里拼命扑腾，显然吓坏了。
　　况扬其实不会游泳，但就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跳了下来，好在他的身子轻于凡人，他沉不下去。
　　一把将卫夏搂进怀里，况扬一边朝吓傻了的安安大喊：“找跟长棍子来，或者去叫人帮忙！”
　　安安猛的反应过来，边尖叫着来人，边去找棍子。
　　卫夏贴在况扬怀中，一双胳臂将他的脖子搂得死紧，却异常的平静，没有大嚷。
　　况扬借着浮力划到了池壁边后，一手将卫夏搂得更紧，一手拨开他的头发查看他的神色。
　　面色煞白，牙齿紧咬着嘴唇，身体有些发抖。
　　况扬觉得心里一疼，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池边很快呼啦啦的涌上来一堆人，都是正在前院训练的弟子们，两人很快被救了上去。
　　卫夏还将一只手抠着况扬脖子，况扬轻声细语：“乖，松手，你要马上换衣服才行。”
　　卫夏松了手，却去牵住了况扬的衣角，况扬抬头朝陈叔笑了笑：“要不我跟他一起去换衣服！”
　　陈叔点了点头，众人扶着两人起身，很快涌向卫夏的房间，安安被吓坏了，呆愣着站在队伍后面，大家都动身了也还是站着。
　　落星从人群中退出来，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别瞎想，人没事，跟我一起去帮公子拿衣服。”
　　卫云是一脸煞白的冲进屋里的，头发微乱，显然是骑着马一路疾驰归来。
　　卫夏睡着了，脸上还泛着些白，换了干净衣服喝了药，倒是睡得安稳。
　　安安扑通一声跪在了卫云面前，眼里含着泪水，惊惧不已。
　　卫云眼里都是暴怒，手摸向腰间，陈叔赶紧去拦住：“安安也吓坏了，小夏没什么大事，幸好况公子反应快！”
　　卫云还瞪着安安，陈叔知她心里有气，朝落星使了个眼色，道：“安安下去受罚，二十皮鞭，一定要长记性了！”
　　落星赶紧上去将安安拉出门，屋里众人皆松了口气，要让大小姐动了手，结果可想而知。
　　卫云泄了气似的软了身子，陈叔赶紧扶她坐下，边安慰道：“小夏并无大碍，已经喝了药，睡前也已经平静了很多。”
　　卫云的声音里还是掺着怕意：“陈叔，我就这一个弟弟。”
　　此时的卫云是无助的，害怕的，完全没了以前的凌厉，众人脸上都是担忧。
　　陈叔摸了摸她的头：“大小姐，有我在，没事的！”
　　卫云终于点了点头，朝众人道：“大家都下去吧，轻些，不要吵到小夏了！”
　　众人依言悄声退了出去，况扬提着自己的湿衣服也要走，卫云却叫住了他。
　　“况公子，多谢！”
　　况扬笑着摆了摆手：“无碍，只要小少爷没事就行！”
　　“方才的姜茶，公子喝了吗？”陈叔问道。
　　况扬摇了摇头：“没喝，我没事，我不太喜欢那姜的味道。”
　　陈叔张口欲再劝，况扬赶紧道：“我且回去了。”又朝床上努努下巴，“小少爷在睡觉呢，咱们别吵醒他了！”
　　边说着便快步退出房间，陈叔在后面轻唤了声：“况公子.....”
　　况扬跑得更快了，姜他是一直都不喜的，过于刺激了，一想到那碗黄澄澄的水，他就皱眉。
　　去了趟后厨把湿衣服交给小照清洗后，况扬就回房睡觉了，头有些晕沉，他以为是伤还没大好的缘故。
　　夜里迷迷糊糊醒了下，眼皮却睁不开，只隐隐听到床边传来了交谈。
　　“是伤口沾脏水发炎了，也有些受寒。”
　　“低烧，喂口汤药，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还是要调养，他的身子虚得有些厉害。”
　　是陈叔的声音，片刻，有人慢慢抬起了他的头，轻柔的呼唤从他头顶传来。
　　“况公子，醒醒，喝药了！”
　　陌生的女声，但是很温柔。
　　苦涩的药汁贴到了嘴边，况扬有些抗拒的微微挣扎着，又是那女声在安抚。
　　“莫要倔，不喝药，这伤就好不了。”
　　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不会痛，但是挣不开，药汁咕噜噜就灌了进来，苦得况扬直皱眉。
　　是陈叔的笑声：“倒还知道皱眉，没烧糊涂！”
　　“你这药也是真苦，我熬时便闻出来了，苦得厨房都难闻了起来！”那女声倒是在抱不平。
　　陈叔嘿嘿一笑：“良药苦口嘛！”
　　头被轻轻放回枕上，被角也被掖了掖，况扬不舒服的调整了下姿势，又沉沉睡去。
　　陈叔在旁边收药箱，一妇人站在床边看着况扬睡相，赞道：“这孩子长得是真好，怪不得小照天天回来都跟我说。”
　　“是挺好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从未见过气质如此特别的少年，干净，又有活力。”陈叔提着药箱，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有这气质的人，不会是坏人。”
　　“哪会是坏人，今日小少爷不就是他救的吗，安安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跳下去了。”妇人将床帘放下，两人转身朝外走。
　　“说起来，安安今天还受了罚，擦药了吗？”
　　“早让落星去了，收了些力打的，用的是顶好的金创药。”
　　“今天是真把我吓了一跳。”想着，妇人拍了拍胸口，“大小姐好点了吗？”
　　“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会我还得去看看她，这孩子把小夏宝贝得不行，到底是唯一一个亲人了！”
　　“我和你一起去，有个妇人劝着，总是要安心些，哎！比我的小照也大不了几岁啊！”
　　“那甚好！”

作者有话说

　　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