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戈传》钟书人

14、第十四章 梅花四月

　　“主子，已经有三拨人曾前来调查过我们桃花扇了。”陆千载很是爱惜的擦拭这自己的剑，耳朵却是翘着，极为灵敏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玊戈淡淡的嗯了一声，自从桃花扇被砸到再次开门，已经有了几天。江陵盟在京城并没有明显据点，只有桃花扇是京城里最具有江陵盟印记的地方，所以来人调查无可厚非。
　　“一拨是吕江承的人，一拨是十二皇子的人。”玊戈遥望窗外，此时天色已黑，桃花扇的前楼一片琴音袅袅，笑道，“那么第三拨人你说是谁呢？”
　　玊戈收回视线，这句话看似在问陆千载，又何尝不是问自己。
　　良久，玊戈伸手拿起陆千载的剑，轻轻弯指弹了一下，便听到清脆的声响，莞尔笑道：“何须门外久站，直接进来便可。”
　　门外的身影愣了片刻后，随即就是推门而入，是一白衣黑发的男子，黑发飘飘，几多闲适，明眸皓齿，宛若谪仙。
　　“玊戈给太子见礼。”玊戈起身，不卑不亢，只是挥手让陆千载离去。
　　宋廷宗笑了笑，随意而坐便是一派气势：“孤以为玊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前去淮县，并且再回江陵盟看看那些掌事人中，哪位是孤的人。”
　　这话看似是不经意的玩笑之间，但是这话中的重量却是让玊戈不得不防。
　　太子宋廷宗，当今四皇子，母妃乃是名门世家苏氏，当今朝野皆认为宋廷宗是个无谋草包，就连宋文帝都认为自己立的这位太子是个让他极有安全感的人。
　　但是，只有玊戈知道，宋廷宗的野心有多大，城府有多深。
　　陆家灭亡之后，她得以侥幸脱身，可惜手上没有半分势力，却又身负血海深仇。一介女子，如何而活，如何活好。
　　江陵盟初建，声势浩大，为的就是吸引权者相助，相助之人来了，但是玊戈那时却全然不知相助之人是谁。
　　为了离仇恨更近，越近玊戈越知道，自己再也脱不了身了。
　　宋廷宗能在不声不响之下，瞒下众人，相助江陵盟，可见其心思深浅。
　　十年来，玊戈可谓算是帮宋廷宗开疆扩土，让江陵盟成为了宋廷宗再也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可是，她却直至现在，都不知道宋廷宗身后还有什么势力。
　　“淮县灾重，除了官家粮，钟家米铺有淮县私粮粮道，一向为淮县供粮，所以这次我会全力为淮县救灾。”玊戈看着宋廷宗，一点一点的试探的说道。
　　宋廷宗抬眼深深的看了眼玊戈，笑道：“天下人皆知孤是莽夫，心狠手辣，却又无谋无智，那么索性玊戈就成全了孤的这份名声吧。”
　　果然如此，玊戈一片心寒，面上却装作浑不在意的说道：“太子的意思是断了私粮供应，让这淮县幸存的百姓都成为拉下吕江承的助力吗？”
　　“知孤者，玊戈也。绝粮，断药这些小事，孤相信江陵盟定能做到，到时候孤定会为可怜的淮县百姓报仇的。”宋廷宗一片悲天悯人的表情。
　　玊戈直视宋廷宗，朱唇轻启，笑意盈盈：“如果我不愿意这样做呢？”似是摊牌，又似玩笑，试探之意已经明显至极。
　　宋廷宗浑不在意，只当玊戈是在开玩笑，便也已玩笑的话语回道：“江陵盟是你的，孤插不上手，但是朝堂虽然不能全算是孤的，可是这天下之事孤还能决定一二。”
　　“太子言笑，江陵盟背靠太子，定当全力相助。”玊戈快言快语，因为刚刚宋廷宗威逼之意太显而易见，那番话的意思已经是挑明了。
　　若是江陵盟就此脱离宋廷宗的相助，那么江陵盟也会就此覆灭。
　　宋廷宗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等待玊戈下决定，可是玊戈却开始捣茶，煮水，潺潺茶香溢满屋内。
　　玊戈面上无悲不喜，无怒无恨，仿似认同太子的决定，可是心思千回百转，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拿那么多生命去斗。
　　“我烹茶的手艺素来不精，但是偏偏还喜欢人前显茶艺，太子若是不嫌，不妨饮上一杯。”玊戈避开刚刚的话题，全然不答，只是将一碧玉茶盏放在了宋廷宗的桌前。
　　盏中茶如针，盈盈而立，似舞中姬，一舞、一摇、一跳、一静止，茶汤从无形之水渐渐明亮如光，香味四溢。
　　“孤若说你这茶艺差，岂不是也在嘲笑自己？”宋廷宗眼里本来的戒备之意已经褪去七分，因为这盏茶名为——梅花四月。
　　玊戈煮梅花四月敬宋廷宗，只为了表明自己还记当年。
　　没有玊戈就没有江陵盟，没有宋廷宗相助更没有江陵盟的今天。
　　遥记当年初见，宋廷宗长发玉带坐桌前，犹如玉人一般，细细烹茶，不声不响。
　　只待茶香四溢之时，才将一盏茶放在玊戈面前，那时只记得宋廷宗眼如星，笑这对玊戈道：“孤是叫你陆家姑娘，还是叫你玊戈呢？”
　　玊戈只记得那时自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便继续说道：“一月的梅是寒梅，寒中盛开才当为四君子，可惜孤是梅花四月所生，所以这盏茶就叫梅花四月吧。”
　　宋廷宗说完之后，觉得给那茶取得名字极好，便开始一意孤行非要教玊戈如何烹梅花四月。
　　那时的宋廷宗温润如玉，乃谦谦君子，心怀百姓，苦百姓之苦。母妃出生大儒苏家，宋廷宗有着十足十的君子之气度。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是因为宋文帝猜疑太过，还是因为同根生的兄弟争斗太狠。
　　那个时候能扬着一脸无害的笑意，对玊戈说“孤愿玊戈能将江陵盟治理的一如今天，为天下百姓谋福，为天下苍生尽忠。”
　　何时，那样的人已经变成了相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了？
　　十年，还真的能改变很多啊……
　　玊戈抬头，渐渐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重合，记忆才逐渐清晰了起来：“太子，此次行事，死伤过重的话，我们不一定能瞒得过陛下，也不一定能瞒得过天下。”
　　这是玊戈对于宋廷宗的忠，她愿意再一次的去提醒眼前人的帝王心。
　　宋廷宗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玊戈：“玊戈，你从来都不是悲天悯人之人。”
　　说完，宋廷宗显然不愿意再这这个问题上多说下去，玩笑道：“桃花扇竟然被老七那家伙砸了，这家伙才是真正的莽夫，玊戈可需要孤帮你报仇一番？”
　　“我手下人将七王爷府值钱的铺子全买了，而且七王爷还欠我一万两银子，我会亲自去要的。”玊戈拒绝的笑道。
　　宋廷宗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玊戈，唏嘘道：“孤可是记得曾经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难不成这莽夫竟然完全认不出你？”
　　玊戈讶然，无语笑道：“在他心中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活着？”而且，又怎么能活成一个女魔头。
　　“哈哈，怪不得父皇曾说过，老七若不是正常死亡的话，就定是蠢死的。”宋廷宗说完，起身欲走，郑重道，“这事必须成，孤不许此事事败。”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待宋廷宗走远，玊戈才对着虚空的陆伯仲问道：“除了钟家米铺能控制淮县米粮，我江陵盟盟下有多少药商。”
　　“江陵盟涉及的药商不多，针对淮县也只能勉强应付一二，若是官府置之不顾，怕是难以应付。”陆伯仲一直藏于房梁之上，刚刚玊戈与宋廷宗的对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听完的。
　　宋廷宗来此提醒玊戈，显而易见宋廷宗一定是对官府救灾动了手脚，此行怕是等待淮县百姓的只有死亡了。
　　“太子身后跟着的最少有六位高手，都发现不了伯仲你的气息，看来你的这隐藏手段是提升了不少啊。”玊戈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陆伯仲藏身与哪。
　　“去打听一下这次前去救灾的领命大臣是谁。”太子要在救灾上动手脚，那么自己也要试着能不能挽回一二。
　　玊戈思索良久，下定主意，对着看不见的陆伯仲道：“传令下去，制止钟家米铺为淮县供粮。”
　　此事粮重，药更重。
　　江陵盟如果有足够的药材，那么大不了此事就一意孤行。
　　可是，江陵盟盟下药商欠缺。
　　而且江陵盟掌事中已经有了宋廷宗的人，盟下更不知还有几个眼线，若是没有这样的命令下去，定然瞒不住宋廷宗。
　　瞒不住宋廷宗，那么自己就根本动不了任何的手脚，否则淮县百姓等待的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