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夫人，请冷静》萧璟

2、幸灾乐祸

　　京都乃繁华之地，富贵名都。

　　郁国地处中原，山河绵延而至，犹如天然屏障将其环绕其中，中心多以平原为主。北边与狄国相邻，西南边与凤国相接。开国君主李哲，至定都于此，便不断修葺扩建，使京都更加宏伟壮丽，让人为之向往。

　　京都由皇城、内城、外城三部分组成。皇城乃是皇家所居之地，内城则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城，而外城则以平民百姓为主。外城聚集人数最多，也是混乱之地。鱼龙混杂，各色人等。

　　郁国建国几十年，历代君王执政清廉，以民为主。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泱泱大国，摒弃旧习，民风开放，当今圣上更是推行男女皆平等制度，受到百姓爱戴。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积有水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丝毫不受天气影响。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街上之人身子骨弱一点的已经穿上薄袄，体质好的依旧薄衫外套。两边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雕栏玉砌。雨水顺着屋檐，滴到地上啪啪作响。一排排红灯笼更为萧瑟秋日增添别样风景。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偶有琴声从附近茶楼飘出，彰显一派繁荣景象。

　　不远处，走来两名女子。一前一后，前面那名女子烟丹霞罗广袖裙，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脸色微微泛白，眉头轻蹙，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显然是在生气。身后那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头上梳着双丫髻，长得眉清目秀、气质可佳。一双灵动的双眼镶嵌在圆润的脸上，可动宜人。

　　前面女子走走停停，后面女子只好追随前面之人脚步，也跟着走走停停。前面之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像是在期盼着什么，最后眼里皆是失望。

　　后面女子实在看不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之人。挽上前面女子的胳膊，脸上哀求之色尽显，对那名女子说道：“夫人，您就别生气啦，咱们还是回去吧。再不回去，大人该担心夫人了。”

　　被唤作夫人的那名女子眉梢带冷，眼尾扫过身旁之人，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不回去，他裴翼楠心中压根没有我，整天除了他那帮狐朋狗友，便是官场之事。还有，清雅，你可记住了，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不向着我居然帮着裴翼楠来欺负我。你还是回去吧，不用你跟着。”

　　清雅低下头，委屈得直掉眼泪，嘀咕道：“夫人那也得讲理才行啊。”

　　声音虽小，不过还是未能逃脱江朝露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府里上上下下皆向着裴翼楠，都被他给灌了迷魂汤，都认为是她的错。既然如此，她走还不行吗？现在倒好，就连从小跟着她的贴身婢女也向着裴翼楠，来指责她的不是。

　　裴翼楠昨晚一夜未归，今早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她不过是关心他，随口问了一句而已。他便大发雷霆，居然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跑去喝花酒。好啊，真当她江朝露是死的，还是没人要？非得死皮赖脸的跟着他。

　　既然如此，现在就各奔东西，好过老娘还跟你一起跑去沅安县吃苦受累。以后他爱抱谁睡，抱谁睡，老娘不稀罕。

　　甩开婢女清雅的手，继续往前走。说是离家出走，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想让自己停下来。自从公公辞官归隐，父亲便也跟着离开了知府。如今，一个人生活在阳广城，还做起了小买卖。京都离阳广城如此遥远，可怜远水救不了近火。

　　清雅低头自责，自己刚刚不该如此直白跟自家夫人说话。明明夫人还在气头上，现在倒好，没消气不说，反倒更加生气。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护城河边，望着河里漂浮的落叶在水里不停打转，两旁柳树被风带起，轻轻拂动。

　　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子，丢进水里。‘扑通’一声过后，泛起阵阵涟漪，随之恢复平静。心里一直在想这次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裴翼楠跟他帮朋友道别，理所应当。以后同朝为官，不知道还能否再见。自己这样做未免太过小气了些，可是聚归聚，干嘛非去青楼不可啊。什么地方不可以，摆明是找借口想去那里找姑娘。

　　清雅知道自家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敢靠近，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心里在想着怎样才能哄得她回去。

　　正当焦急踱来踱去，两名妇人渐渐走近，后面还跟着两位婢女。走路的姿势慢条斯理，两人边走边聊天。时不时拿着手帕，掩嘴浅笑。

　　其中一位妇人抬起头来，身着胭脂红水袖裙，手里拿着洁白丝绢，圆盘脸，肤色白皙红润，一双眼眸顾盼生情，大红色唇脂，整个人看起来丰满圆润。而另一位妇人，水杏罗衫裙，轻轻扭动身姿，锥子脸，柳眉上挑，眼神妩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其中一人眼尖，一眼便看见站在河边的江朝露。转过头在身旁女子耳边轻声浅语，两人随即哈哈大笑。

　　相貌不同，表情在此时却如出一辙，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脸上更是起了作弄之心。躬下身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河里，河里再次传来‘扑通’声。

　　江朝露以为是清雅故意作弄她，对身后的清雅说道：“清雅，你再作弄我，我可要生气啦。你没见我正烦着呢。你说裴翼楠他……”

　　‘哈哈……’身后传来一阵戏谑的调笑声。江朝露回过头见身后站着两名妇人，清雅不知道跑去哪里，没了人影。

　　“哟，这不是裴夫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材丰腴的妇人说完，用丝帕掩住嘴，话里慢慢的嘲讽之意。江朝露恨不得冲上前，撕破她的脸皮。

　　这两位正是当朝吏部侍郎刘立华的正妻吴氏和妾室云烟。以前，裴翼楠身为吏部尚书时，刘立华少不得巴结他，表面对他毕恭毕敬，暗地里少不得告黑状，背后捅人刀子。而如今，裴翼楠被贬，最得意的就是侍郎大人刘立华。据传闻他私下抱上丞相林慕白的大腿，有传言说他将顶替裴翼楠吏部尚书之位。这刘立华是个出了名的耙耳朵，怕老婆的主。奈何是个花心大萝卜，家里已有一房正妻两房妾室，还处处留情，不顾家里人反对硬将青楼女子娶回家。一时成了京都‘名人’成为大家嘲笑的对象。

　　话说这位云烟不愧是青楼出生，‘捧星楼’赫赫有名的头牌，心机深沉，无人能及。表面娇柔不可方物，却能笑着背后插刀。她进门之后，闹得刘府鸡犬不宁，两房妾室一死一疯。然而，她却还在想着如何扳倒正妻，鸠占鹊巢。奈何正妻吴氏也不是吃素的，娘家家大业大，刘立华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敢轻易动正妻吴氏。吴氏对她早有防备，几次三番都未能得逞。两人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早已波起云涌。偏偏这刘立华被她勾住了魂，迷得神魂颠倒，对她更是言听计从。虽然，心里明白云烟背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得见这两人天下太平、和睦相处的场面，不知内心又在盘算着何事？

　　“两位夫人好雅兴，在此散步。”江朝露笑着跟两人打完招呼，准备离去。

　　遇见这两人准没好事，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于是，一步步走上台阶，奈何被人挡住了去路。

　　吴氏站在江朝露面前，只见她体型庞大，跟她一比，形成鲜明对比，越发显得她瘦弱不堪。

　　“既然二位夫人如此好雅兴，我也不便打扰，告辞。”江朝露理理衣裙，从吴氏身旁走过。一旁的云烟不经意走到吴氏身旁，偷偷伸出一只脚，不想早已被江朝露识破。柳眉上挑，笑得人畜无害，想要看她出丑没那么容易。装作不在意，一脚踩下去，痛得云烟脸色发白，背后冒冷汗。看不出江朝露瘦弱不堪，力道却不小。江朝露掩嘴哀婉万状，“哎呀，实在对不起，踩到二夫人您的脚啦。”

　　眼神无辜的看着两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

　　刘夫人突然开口道：“裴夫人，干嘛这么着急走呢！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叙叙旧。你家裴大人，可真是凄惨。平时威风凛凛、作威作福，丝毫不给人留情面。就连皇上的话，也不放在眼里。啧啧，这一遭被贬至西南边陲之地，想要翻身怕是不可能了哟。可怜裴夫人这小身板，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吃得了这种苦啊。”刘夫人眼神不怀好意，说着伸出手对着江朝露的腰拧了一把，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今朝咸鱼翻身，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不好好嘲笑作弄一番，怎么舍得让她离开。

　　强忍住腰间疼痛，眼神寒如冰霜，冷如利刃瞪着刘夫人，刘夫人很意外，江朝露看起来柔肤弱体，任谁都可以揉捏一把的人。没想到此时眼露凶相，吓得她不禁后退数步。要不是身后婢女扶着她，只怕会摔个四脚朝天。

　　身旁小妾不但没帮忙扶着她，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江朝露看在眼里，了然于胸。对刘夫人说道：“我的事就不劳烦刘夫人上心了。不过，我还是奉劝刘夫人小心为妙，养虎为患，小心哪天被人吃掉，骨头渣子都不剩，赔了丈夫又折兵，你说是吧。”

　　这话虽是对刘夫人说的，却是寓意有所指，刘夫人一向多疑，自然明白话中之意。

　　嘴角上扬，露出一副从未有过的表情。

　　身旁小妾听完，胸口上下浮动，显然这句话对她起了作用。

　　继续乘胜追击，“呵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独刘夫人掩耳盗铃，这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呢？”

　　江朝露这是故意在羞辱她，说她无知，自欺欺人。心胸宽广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她是故意挑拨你我姐妹之间的感情。”那小妾赶紧上前，讨好般拉住刘夫人的双手，想要澄清自己。

　　“住嘴。”刘夫人甩开那双手，脸上表情嫌恶到极致。

　　刘夫人本来想借此机会，好好羞辱江朝露一番，一雪前耻。现在倒好，反过来被人家羞辱，还含沙射影，说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呵呵，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倒好，自己家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生活笑料。刘夫人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挣脱开身后婢女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那小妾脸色也不好看，饱含风情的柳眉皱成一团，眼神更是冷若冰霜。剜了江朝露一眼，继而跟上前面之人步伐。

　　江朝露看着渐渐离去的两人，冷冷一笑。居然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此时，清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见她正望着远处离去的身影，追随眼神望过去。感受到身旁之人，江朝露冷冷对她说道：“跑去哪里了？”

　　清雅见江朝露不再生气，话里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便说道：“夫人，奴婢刚刚肚子痛，所以……”

　　“好了，走吧。”不等清雅说完，江朝露便打断她。清雅跟了她十几年，她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她还不知道啊，趁她不注意跑回去向某些人通风报信了呗。

　　清雅见自家夫人已经走远，脸上是劫后的喜悦之情，“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