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湮秋

76、青天（二）

　　这下，变成三条岔路了。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气氛又要变差，韩政意识到这青铜像必然是关键因素，便上前一步向他道：“如何出去？”

　　那青铜像没有回应，韩政又道：“你即是官员，该为百姓做事吧？我现如今不问出路，你只告诉我，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句话真的起了作用，那青铜像移开手中的玉笏，灰尘落下一片。铜像内部传来一阵锁链的嘎啦嘎啦声响，似在缓慢转动，而后那脖颈的位置层叠起来，整个头颅低垂，比例失调的巨大眼睛看着身前众人，不知是从哪里发声，雄厚却又死板的声音从上方飘来：‘若要过关，请拿红玉。’

　　“红玉？”韩政喃喃，又问道：“该去哪里拿这东西呢？”

　　青铜像未作声，其中一面墙壁上的黑色怪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然散开出一个圆形，裸.露出来的青铜墙壁上纹路越发明显，散发出一阵阵亮光，像是从缝隙投射出来的。

　　随着一阵齿轮转动，那墙上的圆形逐渐洞开，形成了一条向内延伸的小隧道，飘动的烛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飞了进去，照亮了内部的路，从这里能看到隧道尽头有一木箱，里面也许就放着他方才说的红玉。

　　这条路看起来并不难走，但谁也说不准那里面会有什么。红玉是不得不拿的，那么，谁去拿呢？

　　谁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却都没有轻举妄动。韩政观察那小隧道的墙壁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信手一扔，符咒飘于空中。韩政伸出两指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猛然绷直，四角开始碎裂。

　　在符咒将自己彻底撕碎之前，韩政咬破自己手指点在那符上，碎裂的走向瞬间有了规律，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纸人的模样。

　　随着最后一个口令下达，纸人跌落在地，迅速胀大，直到与韩政等高，身量也极为相似。纸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活了过来，低头握了握手指。

　　黄纸的身体，四肢和身躯上的红色咒印，几乎能完全复制原主的所有能力，这是符师的塑身技能。裴涯絮对于符咒一道只是浅浅修习，偶然穿个墙隐个身什么，倒是第一次见这样较复杂的符术，有些新奇。

　　韩政上前一步，确认了纸人的状态没有问题，便道：“去那箱子里拿红玉。”

　　纸人得令，精神抖擞，迈开脚步就走了进去。众人皆紧张起来，屏住呼吸，扒在门边等待着什么，然而直到纸人走到木箱前，从箱子里拿出了红玉，又捧着红玉走了回来，都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真就是拿个东西？？

　　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是那玉有问题？韩政也是这样思量的，接过了纸人手里的红玉，谨慎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连色泽看起来都只是下品，实在平平无奇。

　　确认了没有危险，韩政道：“这纸人与活人无异，既然他没什么事，就说明这隧道确实没什么风险，大家不必担心了。”

　　众人松了口气，只见韩政捧着那枚红玉又走到青铜像前，将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石台上，道：“红玉拿给你了，可以为我们指路了吗？”

　　青铜像这次反应挺快：‘若要过关，请拿户籍。’

　　温悯生小声道：“怎么连这里都要户口本呢？”

　　裴涯絮心里的吐槽和她差不多，就没说出来，只是拍了拍她肩膀。

　　他这次要户籍，却没再有新的隧道出现，众人等了片刻，才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刚才红玉所在的隧道内。

　　“不是吧。”徐玉摸摸下巴骨：“还在那箱子里？那他怎么不一次说完。”

　　韩政再次驱使纸人：“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好了。”

　　纸人再一次上前，这次却没那么顺利，洞口处像是多了层屏障，将他隔在了外面，任由他抓挠踢打都无济于事。

　　韩政若有所思，走到纸人身边，伸手向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隔绝。温悯生在旁边观察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难道说一个人只能进去一次吗？”

　　她走上前，伸手向前探去，然而还没伸多远，便被捏住手腕拉了回去。

　　回眸望去，裴涯瞪了她一眼，自己则在韩政触摸的位置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阻隔，这证明了温悯生所说是正确的，一个人只能进去一次。

　　在这种情况下，拖的越久便会越发恐慌，裴涯絮抱臂站在一边：“抽签吧。”

　　大家相互看看，没人提出异议，这确实是最公正的方法了。

　　韩政见他们都同意，便拿出一只签筒，乍一见这东西，都回想到了不太好的记忆，然而没时间去消化，韩政已将签筒放在人群中间的地面上，道：“这一套签字里只有一个有字，抽中有字的那位去拿吧。”

　　于是纷纷凑上来，十几双手在签桶上方巡游，时不时有人拿签退去，而后像是松了口气般。签子越少，还未抽的人越是紧张，虽说已经亲眼见那纸人安全回来，但谁也不敢犯险，于是便不再犹豫立时加快了速度，一时间感叹声此起披伏。

　　裴涯絮低头看了眼温悯生的签子，没有字，松了口气，又看了看自己的，也没有，上前两步随手丢回了签桶。

　　过了没一会，人群里传来一男子的叹声，似在愤骂自己运气不佳，然而倒也不是懦弱怕事之辈，他咬着牙，用力将签子甩回去，在手心里吹了口气搓一搓，拿下背后的长.枪提在手里，就进去了。

　　一路谨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男人走至木箱前，用枪.尖挑开箱子，下意识后退一步，箱子里没动静，只有一张纸，上面盖着红章。

　　男人拿起那张纸走了出去，一路上十分顺利，他也得以起来，满面笑容的将户籍扔在红玉边，男子把枪抗上肩：“怎样，行了吧。”

　　那青铜像道：‘若要过关，请拿墨笔。’

　　男子瞬间暴怒，一枪劈在红玉上，顿时碎块四溅：“你玩谁呢？去你奶奶个腿！”

　　青铜像道：‘若要过关，请拿红玉。’

　　“我他妈今天非卸了你！”男子大怒，挑起长.枪，戳在那青铜像上，像刺上块硬石头，震的虎口发麻。男子不甘心，又来回扫戳数次，却没有丝毫用处，青铜像上甚至连一处破损都无。

　　人群中另一人也怒了：“这铁皮人真他娘的费事，别戳了，不够累的，我去拿一次。”

　　说着撸起袖子就进去了，没过一会便捧着红玉出来，青铜像依然在发号指令，还没进去过的人默契的一个接一个，来来回回，石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没进去过的人从里面出来，那青铜像才停止。

　　温悯生感慨：“不是说方便天下人吗，这可一点都不方便。”

　　裴涯絮笑道：“反正他又不用动弹，他当然不在意。”

　　默了片刻后，青铜像开始清点石台上的东西，每念一个名字便停顿一下，直到清点完毕，又沉默了，众人皆屏住呼吸，直到那青铜像终于满意道：‘继续前行便可。’

　　在场之人皆松了口气，越过青铜像看去，那方才的两条岔路，现如今只剩一条笔直向前的路，于是众人又提步向前，越往前走，周围的墙壁由一开始的青铜绿逐渐过渡为黄色，快到尽头时甚至已变成十分闪耀的金色，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浮着一盏战国玉勾连云纹灯，连穹顶也闪闪发亮，似乎还镶嵌着宝石。

　　也许都没见过这般奢侈场景，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甚至有在打量着要不要去墙上挖一块金子下来，然而那墙上趴着的怪物甚至比外头的还要肥硕，便只是起了个点子又掐灭了。

　　在那尽头，众人又遇到一尊更为高大的青铜像，只不过他是弯腰下来的，双手捧起做舀水状，面容上则什么也没有。

　　青铜像的身后是两扇巨大的红色木门，扣满铜钉，门上无锁，但紧闭着，看起来非常力能打开。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韩政这次便直接走到那青铜像面前，问道：“要如何开门。”

　　那青铜像的声音依然浑厚死板：‘有何需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帮你们解决。’

　　韩政道：“那便帮我们开门吧，多谢了。”

　　青铜像没有动作，依然重复着：‘有何需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帮你们解决。’

　　脾气暴躁的持枪哥们冲上来，叫道：“开门，开门！都说了让你开门！”

　　青铜像再一次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边，男人气的牙痒痒人，然而又打不动，只得抱着枪躲一边去了：“韩兄，温姑娘，你们聪明，交给你们了。”

　　韩政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诉求，得到的依然是那句话，正思索间，温悯生向前一步，与韩政并肩，观察了一下那青铜像巨大的头颅，道：“这青铜像说着要帮我们解决问题，但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耳朵，要怎么听见我们的问题呢？”

　　经她一说，韩政也意识到这点，说着要帮助别人，可没有耳朵，听不见诉求，又谈何相助呢？

　　韩政沉吟道：“也许是有某种机关可以让他生出耳朵？”

　　此言一出，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青铜人捧起的手掌上，因着青铜像本身高大，那手掌组成的盆状凹陷也不小，里面空空如也。随着青铜像弯腰的动作，高度恰好在成年人胸口的位置，像是故意如此。

　　温悯生道：“难道是想让我们放入什么？”

　　韩政赞同道：“就是不知道要放什么才好。”

　　温悯生环顾四周，道：“这人应该生活的很奢侈吧，不然这边也不会是这种样子，所以说，是不是要放一些珍贵的东西进去呢？”

　　韩政：“要钱吗？冥府很久之前就通行贡点了，哪来的钱财放他手里。”

　　裴涯絮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旁边，幽幽道：“这可能就是电子货币发展过于.迅.猛的坏处吧。”

　　温悯生笑道：“这青铜像身为官员，却极尽奢侈，这里有多少百姓的血泪呢，所以也不一定是坏处。”

　　韩政也笑了笑，伸手在兜里摸了摸，符篆法器竹简墨线寻龙尺，什么零碎玩意都有，就是没多少值钱的东西。

　　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是摸出一个从【桃源】里带出的小小法器，上面嵌有极小一块流玉，因为没什么名气甚至没出现在榜单上，韩政虽有不舍，但还是丢进那双手间，三人抬头看那青铜像的反应，在梁冠与头颅衔接的地方，似乎震动了一下，而后他又重复了那句话。

　　“果真是如此。”韩政又丢进去一堆符篆，却没再有反应，只得摇摇头：“看来还是得他认定里珍贵的东西。”

　　温悯生道：“那便是黄金宝玉了。”

　　出来寻宝，谁身上还会带那种东西，这下都犯了难。温悯生看了看那黑影爬动下的金色，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路边的云纹灯上，忽而笑道：“这不是现成就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