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美人》东今非京

4、第四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琳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童桐在客栈里转了一会，院子里只有两个学美术的女学生在叽叽喳喳讨论今天去哪写生，楚随寒那一行人已经不在了。
　　两个小女生有些胆怯地过来问：“老板娘，你知道附近有什么风景特别美的地方吗？”
　　两个小姑娘长得都挺秀气，柔柔弱弱的，声音细声细气的，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单纯的姑娘。
　　童桐没敢推荐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就说了几个安全系数比较高的地方：“孔雀谷还有杨树林都挺不错的，要是想要画画的话，就去候鸟湿地吧，往年不少人来这都会去那画画写生。”
　　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比较有灵气，长得很是标致的姑娘大着胆子问：“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个村子叫灵山村，请问在哪？”
　　小琳正拎着一篮子抹布往柜台走，闻声插嘴回答：“那个村子被人给买了，现在不对外开放。”
　　另一个个子稍微高一点，有些微胖的女孩听了以后连连感叹：“那地方有片野花海，这时节开着月季花，特别震撼也特别美丽。来到这不能看，好可惜。”
　　小琳赞成地地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可惜，以往这带的月季是出了名的香艳美丽。这时候好多你们这样的学生来采风，不过自从去年灵山村那一带出事以后，之后就基本上没有来过人了。”
　　漂亮女孩好奇地问：“出什么事啊？”
　　小琳摇了摇头：“那地方离我们这有点远，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个女大学生失联了吧。”
　　两个小姑娘一听，脸一下煞白了。
　　童桐使了一个眼色，小琳便乖乖闭上嘴抱着一篮子抹布走了。
　　童桐又冲两人笑了一下以示和气：“女生在外安全最重要，你们还是去我刚才说的那些地方玩吧，既安全也美丽。”
　　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童桐转过身去购买食材时，听到那个微胖的女生嘀咕：“家雯，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咱们要不就撤了去大理去吧。”
　　那个叫家雯的漂亮女孩一口回绝：“不要，来都来了。目前为止，不是还没发现什么危险吗？咱们多注意一点，肯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一来一回的，跟说相声似的。
　　童桐听着就笑了，无奈地摇头。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都怎么了，又害怕陌生环境，可又按捺不住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最后弄得自己纠结的不行。
　　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赚两个钱呢。
　　楚随寒带着人往灵山村赶过去，路上苏婉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楚随寒看了几眼，电话一直响，何曼曼把眼神也投射过来了。楚随寒觉着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接起了。
　　那边的苏婉晴估计刚起，也是为难她了，为了自己姘头，破天荒的起这么早。
　　苏婉晴慵慵懒懒地开口：“到那边还适应吗？”
　　楚随寒声音很冷没有太多感情：“要是没有其他什么想问的，我就挂电话了。”
　　一旁的何曼曼一听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的时候，一直就竖着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一点一滴。一听到楚随寒这种疏远不耐烦的语气，她的心一下就舒坦了。
　　看来那边的女人不是他的菜。
　　可舒坦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怕，自从楚随寒去年回来担任江城大学的老师。整整一年，她都待在他的身边，自认为比较了解他的了。
　　但她还没见过他这样不耐烦的一面，有些陌生。
　　她有点好奇，那头说话的女人是他的谁了。
　　苏婉晴有些委屈：“楚随寒，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你爸没教你要尊敬长辈啊。”
　　楚随寒扯了一下嘴角，有些烦躁：“要不是他教我要尊敬你，让你，你这个忙我绝对不会帮。”
　　苏婉晴显然不愿意围绕这个话题一直聊，也不拖泥带水做表面问候功夫了，直接捡重点说：“我刚问过你叔叔了，这次任务不难，你到那以后就听那边的负责人的话，配合他们工作就行，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回来以后，你叔叔说了，给你接风洗尘。”
　　楚随寒完全不想听了，也不想再说下去，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那边苏婉晴显然没想到楚随寒会做的这么唐突，被挂了电话以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气得直接就把电话甩沙发上了。
　　一旁的阿姨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进退两难，待在原地手足无措着。
　　苏婉晴点了一根烟，看着外面刚升起来的太阳慢慢吐雾：“这性子一点也不像他爸，也不知道到底随了谁。害我白起这么早，黑眼圈这么重，待会非得好好宰一宰黄友文。”
　　楚随寒挂完电话以后，直接就闭眼在车上休息起来。
　　车是在客运站附近租的，越野车，适合跑这种山地。
　　车颠簸了一路，拐了不知多少个弯才到灵山村。
　　一打开车门，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
　　估计事先就得到了楚随寒他们的资料，一开车门，直接就朝楚随寒冲了过来。
　　昨天刚到新环境，他有些不能适应，再加上这里晚上蚊虫多，晚上一直在他耳边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早上这么早起，算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突然有这么个人一下子冲上来握住他的手，不能说是吓掉了魂，但是心还是慌了一下。
　　这个负责人应该是当地人，皮肤黝黑，个子高，挺壮实的。
　　他一把握住楚随寒的手，八颗洁白的牙就暴露了出来：“楚博士，你好，久仰了。我是绿合集团灵山村土地规划的负责人冯和伟，你叫我小冯就行。”
　　楚随寒稳定心神后挤出了一个笑脸：“楚随寒，叫我名字就好。”
　　冯和伟笑得眼角皱纹层层叠叠成了一把扇子，双手摇晃着楚随寒的手激动不已：“好的，楚随寒博士。”
　　“……”
　　剩下的冯和伟都一一打过招呼，见面功夫做足了以后，才开始带着人往村子里走。
　　村子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口。但是现在绿合集团已经把整个村子的土地都给买了，村民也都搬迁了，整个村子空空荡荡的，跟鬼村一样荒凉。
　　大伙一进去就打了一个寒颤，何曼曼更是害怕的揪住了楚随寒的胳膊。
　　楚随寒轻轻扫了她一眼，何曼曼又识趣地放开了。
　　村子都已经被一人高的蓝铁皮给围起来了，唯一的入口又设了栅栏还有电动伸缩杆。
　　要不是知道这是要准备拆迁盖楼的话，楚随寒觉得这真想被隔离出来的生化武器感染的点，如果再戴个口罩的话，那就更像了。
　　进去以后，冯和伟在前面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整个村子的面积，以及之后的改造前景。
　　“你们看看，之后用不到三年，这里就会有一个生态小区拔地而起。这可是我们国家第一个生态小区啊。你们懂生态小区的意思吗？就是和动植物作伴……”
　　何曼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一向明白楚随寒简练直接追求效率的性子。身外助理，她专业地打断了冯和伟的话。
　　“冯经理，这些和我们工作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只要带我们去试验地就行，我们的工作在那。”
　　冯和伟讪讪地笑着：“是是是，试验地肯定是要去的，不急嘛。你们来了这一趟好好参观一下肯定是要的嘛，我们有时间，不急，不急啊。”
　　何曼曼对他这番回答很是不满，皱着眉头回头看楚随寒。
　　楚随寒疲惫地捏着眉心摇了摇头，何曼曼只好做罢不再说话，由着冯和伟继续滔滔不绝地吹嘘。
　　走了一会，终于走到了试验地。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实验室或者实验装备什么的，只有一群摄影团队在那。
　　在场的人都懵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楚随寒。
　　他也有点懵，但他是领头的，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镇定地问冯和伟：“这是干什么的？”
　　冯和伟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绿合集团怎么说也是个大企业，干什么都有无数双媒体的眼睛盯着。黄总的意思是与其让别的报社捕风捉影做一些不实报道，不如我们自己掌握主动权向外人展示我们自己。”
　　楚随寒很是疲惫，连日来连轴转的疲劳这一下子都侵袭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想再多加言语，他直接问：“我们要怎么做？”
　　冯和伟没想到楚随寒会如此配合，笑得眉飞色舞的，眼角的褶子更深了。
　　“没什么要做的，换一身衣服拍一下照就行。”
　　楚随寒点了点头，拿过他们准备的防辐射服换了。
　　江源个子矮，防辐射服统一的尺码，他穿着大的不行，还得卷裤筒，有点麻烦，心里烦躁地嘀咕了几句：“我怎么感觉我们不是来探索新能源的，是来演戏的啊。”
　　他这一声声音不大，冯和伟忙着跟一旁的摄影师说话，没听见，但整个团队的人都听见了。
　　不过没有附和，也没有斥责。
　　楚随寒没什么想法，他也没有多么想来。演戏不演戏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要是演戏的话，他就有种想骂苏婉晴的冲动了。
　　换衣服没用多少时间，换好后，摄影师和灯光师都准备到位了。
　　发了几把工具给他们，让他们随意地各做各的事，摄影师负责抓拍。拍了几组后，冯和伟上来连连拍手称快。
　　“果然，这读书人气质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再加上那气质，简直就是天仙附身。”
　　面对冯和伟这烂比喻，大家都无动于衷。
　　冯和伟尴尬地笑了两声又吆喝大家：“今天就到这，大家累了吧，我请大家吃顿饭好好放松一下。”
　　楚随寒一听这话，心里就有底了，敢情这就是一出戏，但是他没有骂苏婉晴的冲动了。
　　他实在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在冯和伟吆喝大家上车去吃饭的时候，楚随寒直接拒绝了：“冯经理，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太好。我想回客栈好好休息，今天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好好玩玩。”
　　何曼曼一听，从车里探出头来着急地问：“博士，你怎么了？需要上医院好好看看吗？”
　　楚随寒摆手：“就是没休息好，回去睡一觉补补就好了，你们去好好吃一顿吧。来这以后，还没好好吃一顿，今天就好好补补吧。”
　　何曼曼关心地看着楚随寒没有再说什么，冯和伟笑着客套着：“那楚博士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楚随寒笑了笑，开着租来的车和绿合公司的大巴车分道扬镳，各行其路。
　　到了客栈的时候，楚随寒把车停在后面墙角那，绕了一圈才到正门。
　　不过刚到正门，就见到有个老人匍匐在对面小超市那，频频作揖，看样子是在乞讨。
　　昨天的那个中年老板娘端着一碗面条，表情嫌弃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乞讨的老人：“老不死的，天天到我家门前来求这求那，就这么爱傍我家。我告诉你，我黄美凤可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你别想从我这要到点什么。没吃饭要吃的是吧，嘿，我倒掉给狗吃我都不给你。”
　　说完，她把碗里的面条往旁边一洒。
　　汤汁洒落一地，溅得到处都是。面条倒是规整，坨成一团倒在地上。
　　旁边的狗过去津津有味地舔着吃着，楚随寒看了一阵反胃。
　　黄美凤做完这一切就进去了，老人还在外面台阶上趴着，没动。
　　楚随寒迈进门中的半只脚一下抽了出来，往老人那边走过去。
　　走进来才看清楚，这是个盲人。
　　估计刚才狗吃面条那一幕她没看见，所以才没反应，以为还有希望能乞讨些什么。
　　楚随寒扭头看了一眼吃饱喝足正吐着舌头的狗，那阵反胃的感觉更加冲动了。
　　他蹲下来一把扶住老人家的胳膊，用力地把人给拉了起来。
　　一拉起来，他才发现老人家是真瘦。
　　皮包骨，这三个字用来形容老人家的身体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谁啊？有吃的吗？”老人家孱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楚随寒：“有，跟我来。”
　　他把老人往院子里带，把老人家放到石凳上坐着，跑去找小琳。
　　但偏偏这时候小琳不在，柜台一个人也没有。
　　楚随寒四下看了看，只看到柜台上放着一本书，书还摊开着，看样子刚才还有人在这的。
　　果然，一道黑影从后面房间里钻出来。
　　楚随寒定眼一看，是老板娘。
　　童桐看到楚随寒显然也有点吃惊，她完全没想到人会这么快回来。
　　关键是，他现在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眼神里似乎还有什么渴求。
　　金钱？美色？
　　下一秒楚随寒就给了她答案：“你有吃的吗？”
　　童桐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憋住了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五十块，一荤两素带饭。”
　　楚随寒二话没说，直接就拍了一张红钞票在桌子上：“我要两份。”
　　童桐一把抓起红钞票装进口袋里，冲厨房那块喊了一声：“李阿姨，两份工作餐。”
　　那边没有声音回过来，但老板娘似乎毫不在意，收了钱以后开始坐在椅子里看书起来。
　　楚随寒继续站在柜台前，不动如山。
　　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挡去了大部分光，童桐不可能装作没看到。
　　她合上书本抬眼看着楚随寒，不知道是灯光还是她眼神的原因，感觉他又白了一点。
　　楚随寒穿着黑衣黑裤的，黑发下一张脸白灰一样惨白。
　　吓人的是，还面无表情。
　　他这样子一下就让童桐联想到了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索命的那个。
　　童桐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你要干嘛？”
　　楚随寒动了动嘴唇，童桐这才发现他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你有水果吗？我也想买点。”
　　童桐点头：“有香蕉，二十块一串。”
　　楚随寒这次没抽出红□□了，直接把手机掏出来了：“我转账给你吧，给我五串。”
　　叮当一声，一百块钱又过来了。
　　童桐低下头嘴角一扬，这钱赚得还真是容易。
　　她直接从桌子下面的箱子里掏了五串香蕉出来给楚随寒，动作利落。
　　这香蕉都是大树那些狐朋狗友给送过来的，平时也就大树一个人吃，她和小琳都不爱吃这玩意。
　　如今大树跑去找老胡了，这东西自然就搁置下来了。
　　没想到，这玩意还有这么值钱的时候。
　　楚随寒看着桌上的五串香蕉问：“有袋子吗？”
　　童桐不解地看着他：“你房间这么近，直接抱上去不行吗？你要不愿意抱，我帮你抱也行。”
　　楚随寒浅浅地笑着解释：“不是，香蕉不是给我吃，是给那个老人家的。”
　　童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前院石凳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呆呆地坐着。等她转过头的时候，童桐才看清，这是个盲人。
　　她问：“这是你亲戚？”
　　楚随寒摇头：“不是，不认识。”
　　童桐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随寒一眼，弯腰去找袋子，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书袋出来递给楚随寒。
　　楚随寒道了一声谢之后，把香蕉往袋子里装，装好之后就往那个老人走过去了。
　　李阿姨端着两盘饭过来了，童桐朝她使了使眼色，让她端着盘子往石凳那过去了。
　　七月份的天气，这边是湿热。
　　躲在屋子里好了一点，但外面是真的挺晒的。
　　童桐就这么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那两人。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的。
　　楚随寒坐在一旁就看着老人家这么吃着，石桌上还放着一袋子香蕉。
　　老人吃得慢，两碗饭吃了快四十分钟，童桐看着眼睛都发困起来了。
　　终于老人吃完了，楚随寒起身把人送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端起桌上的两个空盘子去了后院水龙头那。
　　手指快速动作着，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擦了擦盘子。
　　洗完盘子后，又朝童桐走了过来。
　　童桐一看他走了过来，立马调整好坐姿，打好精神面对这位金主。
　　楚随寒把盘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还不忘说声：“谢谢。”
　　童桐掀了掀眼皮瞅他，他锁骨那块繁星般胡乱排布的红点，一看就是蚊子叮的。星罗密布，看着就闹心。
　　就在他转身走的当口，童桐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她弯腰，从一旁的抽屉里拿了一盒药出来。
　　“给你。”
　　楚随寒有些茫然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药膏，盯着那上面的字看着。
　　童桐撇过头解释：“香蕉搞活动，买一赠一，这药膏就是赠的。”
　　楚随寒一脸的惊讶，有些怀疑在里头。
　　毕竟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买水果，送药的。
　　他看上去像是有病的吗？
　　不过他的迟疑，他的惊讶到童桐这就完全变了味了。
　　她转过头去对上楚随寒那张堪比石灰的白脸，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句。
　　“不认字吗？无极膏，毒不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