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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身未捷身先死 ...

  •   “哎呦,什么东西!”

      “哟,哪里跑来的野狐狸!”

      “哎呀,哪里来的畜生,快些走开!”

      一时间,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探访者闹腾得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聒噪开,话里话外满是嫌弃。早就习惯了唾骂,这些嫌弃的字眼对她而言根本无伤大雅。怎么说来着,污言秽语是对一代纨绔的最高评价,筠秋一直将此理念奉为金科玉律,时刻铭记。

      欲成大器,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

      呵!愚蠢的人类,真是肉眼凡胎,没一点眼力见儿!

      众人不屑地打量着她,她亦是鄙夷万分地瞧着众人。

      雪白的狐狸很是惹眼,想来定是个不菲之物。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雪山白狐,千金难求”,众人看她的眼神也有先前的嫌弃厌恶变成了现如今赤裸裸的欢喜贪婪。那目光,隐晦而深沉,看得她后脊梁直发毛,仿佛她就是个硕大无比的行走的金锭子。

      说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筠秋有些慌了。她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敢只身一人闯到这繁华的街巷小镇里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以前风光无限,现今既无一技之长,又无后山可靠,境况委实尴尬。

      见情况不对,咽了口唾沫,她转身撒腿就跑,愣是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和灵活地走位,将众人戏耍得团团转。这也怪众人鬼迷心窍,只想独吞白狐,争抢之下倒是给了筠秋逃跑的机会。

      顺利地躲开偷袭,筠秋站上菜篓子上笑得云淡风轻。想她纵横天界百余年,也曾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那会这么容易就受人胁迫!

      正当她得意之时,一双大手从天而降,很有分寸技巧地提溜着后颈毛将她提起。

      她赶紧扑腾挣扎,可背后那双大手却是控制着极好的力度和距离,根本不容她反抗。

      荒唐,简直荒唐!闹得满天庭人心惶惶,徒手单挑几十位天兵天将不在话下的小魔头竟然被人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制服住了,真是有辱威名!她不甘,她不甘啊!

      可再怎么不甘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远离地面。就在她气得快要冒烟,恨不得将身后之人挠个满脸花的时候,一张满脸横肉的凶脸在冷不丁间撞进她的视线里,吓得她立马蔫了,耷拉着脑袋半天没有动作。

      只能说这厮长得实在是太过粗糙了,见惯了美人的小狐狸很受打击。

      汉子横眉竖起,怒目圆睁,操着粗重雄浑的地方口音喊道:“都给我起开,看什么看!这是我家养的畜生,一不留神就跑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见财眼开,竟敢肖想我老张家的畜生,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汉子话音刚落,一青衣男子不服,大着胆子出声置疑:“张屠夫,你扯谎也不说个靠谱的,谁能信这是你家的。众街坊都说说,他家开个肉铺子,老鼠跑进去都缺胳膊少腿的才能出来,莫要说养这油光水滑的狐狸了。”

      张屠夫靠蛮力横行邻里多时,可管不了这许多。见众人围聚起来,张屠夫腆着肚子撸起带血的袖子作势要揍人:“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满肚子歪门邪道,老子嘴笨,自知说不过你。谁若不服,只管上来同我的拳头讲道理!”

      只要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事情。

      碗口大的拳头跟个铁疙瘩似的,吓得众人纷纷退开,敢怒而不敢言。

      青衣男子那瘦弱的身子可经不起拳头的推敲。他虽是不服,也只得悻悻地闭嘴,将跨出的脚缩了回去。

      “谁还不服!谁还不服!”张屠夫拍了拍油腻的肚子,冷哼一声,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提着白狐狸就往自己的肉铺走。

      筠秋只觉自己鸡崽子般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同样随风飘摇的还有她那碎成渣渣的自尊心。说不定此时肉铺里已经备下了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开水,就等着她剃毛剥皮下锅…她似乎可以预见回天庭之后众仙君茶余饭后的谈资皆是:祸乱一方的孽障下凡不过几日便以狐身死于屠夫之手,尸身被剥皮抽筋,炖成香浓肉汤。要说那汤啊,那就一个香啊!

      越想越觉得身上恶寒阵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再加上屠夫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她紧张的神经,小狐狸只觉得前路叵测,心都凉了半截。

      挣扎了一路,浑身失了力气,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在不断盘旋:完了!

      她的一世英名!天哦,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哦!

      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奋力反抗,后腿前腿一齐用力也只是在张屠夫的手臂上划出几道小血痕。一番折腾下来,非但没有摆脱魔爪,倒是把她累得够呛。张屠夫又猛的一挥,筠秋只觉得自己五脏连着六腑,全都跟着上下抖了三抖,差点将昨夜吃的酒席吐出来。

      这厮,若是被她抓到机会,定要把他吊起来转着圈打!

      可屠夫见她不再挣扎,又换了只手掐住白狐狸的咽喉,力道虽大但又不足以窒息。

      等进了巷子,行人渐少,屠夫更是喜上眉梢,猥琐地嘿嘿笑道:“今儿个运气不错,白捡了这么大只的狐狸!听说城西的张老爷最喜欢吃稀罕的东西...”说着,屠夫掂了掂手中狐狸的分量,甚是满意得眯起了小眼睛。

      心情大好的屠夫捏起嗓子唱起了秦腔,粗犷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听起来更让人觉得瘆得慌。

      壮士饶命,刚才是同你说笑的呢!狐狸肉骚得慌,肉质更是粗糙难以下咽,她为非作歹太多,说不定连骨血都是苦涩的,炖汤喝都嫌呛喉咙。

      筠秋呜呜咽咽,就盼着屠夫能从她断续的狐语里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显然此法不通,人兽殊途,张屠夫一介凡人,即使同畜生打过交道,可还没厉害到能听懂兽语。

      谁能猜到,在天界横行霸道了三百年的小魔头如今栽在了一个屠夫手里。

      这种略带悲悯的死亡方式毫无疑问会给她辉煌的人生画上惨烈的败笔。

      她还没作够呢!

      不,她还没活够呢!

      她还没能夜夜笙歌,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呢!

      血腥味越来越重,铺子前挂着的新鲜猪头还在往下滴着血,砧板上的猪肉参差不齐地摆着,长年累月的血迹在砧板、墙壁和挂帘上形成了深褐色的痕迹...平日里最不喜血腥味,可此刻嗅觉和视觉在恐惧的逼迫下越发敏感,筠秋只觉得自己被浓重的血腥味紧紧包裹着,胃部抽搐,忍不住一阵翻滚,两泡眼泪耽搁在眼眶里,酸得她哪哪都难受。

      真是见了鬼了!横竖都是一死,做汤就做汤,看她死了之后不找个机会将这蛮汉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问候个遍!

      明显感觉到手里的狐狸已然放弃了挣扎,汉子喜上眉梢,只觉得沉甸甸的金锭子正欢快地迈着小碎步朝他奔来。抬眼望去,成堆成堆的金子亮得人眼花,脑袋里阵阵的眩晕感袭来。

      这是快乐而幸福的眩晕感,是富足且衣食无忧的眩晕感,他乐在其中。

      屠夫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子去了,丝毫没有感觉到脑袋的眩晕是真实存在的。被提在半空中的筠秋却是觉察到屠夫手上的力道似乎松了几分。

      难不成是哪位仙家看不过眼,终是出手相助?!

      把握住这个天赐良机,筠秋猛地用力扫尾,正巧扫到屠夫脸上。屠夫口鼻处满是毛绒绒的毛发,满肚子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发作,瘙痒难耐的感觉又从鼻子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忍耐了好几次,深吸了好几口气,好容易憋住了,又被狐狸猛地一扫尾给引了出来,勾着身子喷嚏连连,眼泪带着鼻涕,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一番折腾下来,脑袋的眩晕感愈发明显。屠夫呼吸急促,脚步虚浮,看人都带重影。

      他身强力壮,哪会无缘无故就头晕脑胀,莫不是那毒妇在午膳里下了药?怪不得午间一直劝他多吃,定是她见不得自己他跟春香楼的小红姑娘好,妒火中烧,才出此下策。

      屠夫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不虚,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多年来饮食过于油腻,又时常暴饮暴食,缺乏身体锻炼才引起这一系列的不适反应。

      在屠夫惊异之际,筠秋又是一阵折腾,瞅准屠夫手上力道最小的时候奋力扭动身躯。

      汉子顾此失彼,又是头昏脑胀,又是打喷嚏,还要分心紧抓着手里的狐狸,终于顺利被狐狸脱身。而他满是膘的身体向后一仰,后脑勺准确无误地磕在墙角,晕死过去。

      幸好在筠秋手脚麻利,在最后一刻拼死挣脱魔爪,才不至于被汉子压成肉酱。

      等到小狐狸顺利离开混乱的案发现场,周围的人也已发现异样,纷纷围聚过来查看情况。
      远处,筠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瞪着滴溜溜圆的眼睛时刻注意那边的情况。

      有人跑去临近的医馆寻人,有胆大而热心的小伙子直接上前,搀扶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屠夫,这才发现此人睡得香甜。也有小娘子赶紧跑去通知屠夫那正躺在椅子上扇风的娘子。

      听到消息的屠夫的娘子忙丢下蒲扇,慌手慌脚地赶来。

      屠夫娘子看上去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膀大腰粗好似水桶,泼辣蛮横举止粗俗,略微肥胖的圆脸上一双丹凤眼上扬,极具挑衅性,倒是和屠夫颇有夫妻相。

      她扭着肢腰疾步上前,单手便将围聚在一起的众人拨开。她用嫌恶且怨恨的眼神盯着呼呼大睡的屠夫几秒,随后呸地啐了一口在手心,上前半蹲着身子,拽着屠夫油腻腻的衣领子左右开弓,两三个耳光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她一边打着,一边抱怨自家这死鬼定又是被香春楼的姑娘给灌了迷魂药,泼辣的举动更是引来众人驻足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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