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是村里的一把手》米鹄

14、第14章 天道（1）

　　未隔数日再临一字观，连禾颇为感慨。看着紧闭的大门，更是有些踌躇。
　　先前还说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想不到这么快就自打嘴巴……

　　正感叹间，衣角被轻轻扯了扯，她低头看去，是玉芳的儿子毛晏，她今天是带着他一同过来的。

　　“晏儿，不用害怕，呆会儿你只要按照我先前教你的动作行礼就好！”她轻柔地安抚他道。
　　毛晏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连禾目光回转正前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叩门。

　　不多久，大门开启，老龟的头探了出来：“哟，又是你呀！”
　　“寿老，请问仙君在否？”连禾依稀记得上回宗琉便是这么称呼老龟的。

　　“吆，这次怎么这般客气？”老龟忍不住便要嘲弄，但想到了什么却又立即咽了声。
　　他目光闪了闪，看到了躲在连禾身后的毛晏。
　　“咦，怎么还带了一个小的来？”他惊奇道，“你生的？看不出来嘛！”

　　“不是！”连禾赶忙否认，解释说，“这孩子生就半鬼之身，我想请仙君……帮忙看看是否有医治之法。仙君若在，麻烦寿老给通报一声。”
　　这次有求而来，连禾应答得分外耐心、有礼貌。

　　她本预备着要与这老龟再扯皮好一会儿，不曾想对方眼睛转了转竟点头道：“行吧，你等着！”

　　这般好说话？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还是转了性了？
　　连禾吃惊不已。

　　也不知道老龟究竟是怎么和宗琉回话的，半盏茶不到的工夫，连禾就顺顺利利地带着毛晏进了一字观。进门时，老龟还朝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和蔼”的微笑，惊得她差点想要转身而逃。

　　后院，宗琉仍坐在上回坐的廊檐下，手里执着书卷。

　　“上仙。”连禾行了一礼，又牵引着毛晏上前。

　　毛晏心智未开，但因之前被教导着反复练习过，如今倒也能似模似样地上来磕个头。然后他就又乖乖巧巧地躲回到连禾腿边，双手紧紧攥着连禾衣角，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盯着宗琉。

　　宗琉淡淡地扫了毛晏一眼，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鬼生子？”

　　“是。”连禾点头，将毛晏的身世说了一遍。
　　“此子情况特殊，我想只有让他修习道法，或能助其易筋洗髓，脱去这半鬼之身。所以我便带他来求见真君……”言未尽，意已明，连禾有点忐忑地看着宗琉。

　　“你想让我教授他道法？”宗琉语声平静，听不出喜怒来。

　　“不求上仙收其为徒，只求您能指点一二。”看着宗琉冷淡的神情，连禾心里有些没底，又恳求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上仙垂怜。”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应相助，便是不应上天的好生之德？”宗琉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小仙不敢！”连禾垂下眼眸。

　　宗琉却是看穿了她：“你虽口称不敢，然而只要我不答应，只怕你出了这一字观的大门，就会腹诽本君冷酷无情。”

　　“小仙惶恐！”连禾把头压得更低了。
　　在心中默默道，上仙你说错了，我用不着出了大门再腹诽你，我这会儿就可以！

　　宗琉抬目看她，见她脖颈弯弯，头顶处有一绺碎发斜斜翘起，一阵风吹来，那绺头发便轻轻摆动了下，很是调皮的样子。

　　宗琉眼神微动，又瞥了两眼那绺翘发，才移开眼，话题回到毛晏身上：“按你所说，此子若非出生时恰巧吸取到了雷火中的天地至纯至阳之气，早该魂归地府，如今他受阴气蚀体，生机断绝，此乃命数使然，你又何必强求？”

　　连禾静默了一瞬，才道：“虽说万物各有定时，众生应各安其命，但天道是定数也是变数，既知其为变数，总得一试。”

　　宗琉看着她：“天下生灵何止亿万，命数悲戚者多矣，难不成你每个都要去救助一番？”

　　连禾摊了摊手：“看不到的自然管不了，但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那门前沟渠中的蜉蝣，朝生暮死，你为何视而不见？树上寒蜩想见冬日飘雪，你为何不顺遂其志？”宗琉定定地看着她，目色有些沉浮不定，“皆是万物灵长，救此而不救彼，莫非你之善心仅是一时兴起？又或是，在你眼中人之性命要重于其他生灵？”

　　连禾讷讷不得语。
　　她自认并无这样的想法：有几人会为了一时兴起的善心四处奔波、屈身求人？而要说她视人命为贵，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本就非人类出身，又怎会这般想？
　　回想那日种种，也许她只是被玉芳母子间的亲情打动了……

　　思忖再三，她终于开口回答：“其情可悯，其境堪怜，适逢其会。”

　　宗琉闻言沉默了下来，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半晌后方缓缓说道：“你与此子有缘，可惜我与他却无。”

　　连禾急了：“上仙，您就当多收个扫地童子，闲暇时点拨他一二即可。”

　　“我这里不需要扫地童子。”宗琉毫不客气地拒绝。
　　“那让他为您烹酒煮茶！”
　　“不必。”
　　连禾皱着眉又道：“那……为您铺床叠被？”
　　宗琉依旧摇头。

　　连禾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宗琉却已拂了衣袖：“我可赠他一符，保他魂归地府时一路安然，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再多言了。”
　　说罢，手指一曲，弹出一点灵光，瞬间没入了毛晏的眉心。

　　连禾怔了一下，试图再劝说一二，宗琉却不待她多言，一挥手，直接下了逐客令：“离开吧！”
　　连禾只得怏怏转身。

　　宗琉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地法则，命数所定，要想更改，哪有她想的这般轻易！天道有偿，就怕她今日改了毛晏命数，来日就要拿她自个做出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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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禾闷闷地出了一字观，眉头快纠结成了一团。旁边毛晏未明所以，牵了她手指，呜呜叫唤了两声。

　　连禾低头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伸手摸摸他的头顶，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给自己打气：“算了，这里不收你，我们就往别处去！”

　　正待抬步再行，却见前边草丛里忽然冒出来一只方方正正的灰绿色的盒子。
　　连禾瞧着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可不眼熟嘛，那是宗琉家看门老龟的帽子！
　　她想了想，轻轻一抬腿，踢了一颗小石子过去。

　　破风声起，老龟身手极敏捷地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寿老，不用送这么远吧？”连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臭——”老龟张口欲骂，吐出一字后却又硬生生住了嘴。
　　“呃，小仙子怎走得这般急？”菊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寿老有何贵干？请直言。”连禾心情不甚好，不愿与他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个……那个……”老龟却吞吞吐吐起来。

　　连禾嘴角牵了牵，显出几分不耐：“寿老若无他事，小仙告退了。”说着，牵了毛晏的手便要走。

　　“且慢！”老龟忙拦住她，搓着手道，“那个……小仙子酿酒的技艺不错喔……”

　　连禾有点莫名其妙，看着他不说话。

　　老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左瞧瞧、右瞅瞅，这才支支吾吾说道：“数日前，小仙子送到观中的那两瓶酒，老夫尝了尝，甚好啊甚好！”

　　连禾有点回过味来了：“寿老还想要？”

　　老龟欣喜地点头，又觉得自己的模样似乎显得太急切了点，忙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小仙子真是……咳咳……那个太善解人意了……”

　　连禾有点无语。
　　自己还没答应送呢，他倒先夸上了，不过——
　　想起胡六娘的糖豆子，再看老龟眼中的馋色，她心下有了一番计较。
　　“寿老既是长辈，又是宗琉真君座下的红人，小仙自当好好孝敬您老！”

　　老龟笑得脸上像开出了朵花，完全忘记了先前两人间的不愉快：“小仙子果然上道！甚有慧根，甚有慧根！”

　　连禾也微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先前那两瓶实在算不得什么，小仙最擅长酿的一种酒，名唤神仙醉，那滋味才叫好！酒香沁心入肺，酒味淳厚绵长，却又不失清洌，一口下去，自咽喉入胃腹，一路蔓延，那感觉！真是无处不痛快、无处不舒坦！与它相比，我先前送的那两瓶酒简直如马尿一般。”

　　老龟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液：“那这酒？”

　　“自然是要让寿老品评一二的！只不过——”连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只不过如何？”老龟急急地问。

　　连禾回道：“这酒好，酿法自然也要复杂一点。小仙酿造时必需心无杂念、全神贯注方可，否则差个一丁半点儿的，酒味就会天差地别。但小仙如今有心事悬而未决，心有挂碍之下怕是难以酿出这等佳酿了……”
　　她觑着老龟脸色，摇头晃脑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龟愣住了，感觉满腔酒瘾正要上涌，却被当头一盆冷水淋下。
　　“敢情你这丫头是在故意消遣老夫呢！”他带了点怒意道。

　　连禾道：“小仙怎敢，实情如此。小仙若是能酿出这神仙醉，必是要拿来孝敬您老的。”

　　老龟瞪着眼睛看她，一脸的气呼呼兼无可奈何。
　　连禾眨眨眼睛，一脸的诚恳、无辜兼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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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末了，祝大家2019一切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