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云端》甜酒麦芽糖

2、chapter 2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
　　宋云欢秉持着“关爱孕妇，责任重大”的理念，亲自把黄嘉琪送进她家小区后，才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晚餐是一碗挂面，用昨天剩下的香菇老鸭汤做汤底，加了些番茄和青菜，营养健康，很符合宋云欢的养生之道。
　　她从不亏待自己，不在任何时候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甚至是当初蒋正勋结婚的时候，她仍然每天吃好睡好，冷静理智得像个陌生人。黄嘉琪怕她出事，陪在她身边安慰：“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宋云欢反倒笑着问：“我为什么要哭？”
　　她如常地生活，如常地工作，只是把所有空闲时间都安排得紧锣密鼓，忙得脚不沾地，不给自己任何停下来喘息的机会。反倒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黄嘉琪，心疼得直掉眼泪。
　　一周后，出差归来的蒋正勋，果然将那条项链当做礼物送给了宋云欢，匠师之作，价值不菲。她收下了，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多欢喜。
　　家里有一个收纳盒，里边全是这个男人送的各款名贵珠宝、贵重首饰。这似乎就是蒋老板表情达意的方式。
　　他向来大方，两人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当初在一起时蒋正勋送的。静水明庭，寸土寸金的豪华小区，市值一千多万的复式公寓，男人眼都不眨一下，房产证上直接登记的宋云欢的名字。
　　宋云欢窝在他怀里撒娇，随口玩笑：“蒋老板，你这是要包养我呀？”
　　蒋正勋吻着她，弄得她娇喘连连，才问：“不好吗？”
　　谁知那时的一句戏言，如今倒成了真。
　　刚开始的时候，他几乎夜夜留宿，倾付一腔柔情蜜意，和宋云欢缱绻悱恻，也一起度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太短，不到一年，他就倦了。
　　在公司能避则避，私下里的接触越来越少，出入静水明庭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她知道，他有了新欢。彼此的默契，心照不宣。
　　她不自找难堪问缘由，他也不用左右为难找借口。要走的，终究留不住。
　　但是那个女人那么突然，那么堂而皇之地出现，还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那天傍晚下班前，突然下起了暴雨，雨点像珠串一样斜打在玻璃幕墙上，啪嗒作响。宋云欢刚走出尚科大厦的大门，就看见了他们俩。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一头浅棕色的蓬松蛋卷发，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狮子狗，巴掌大的小脸儿，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很有感染力。
　　宋云欢听见她声音甜腻地叫他蒋叔叔。他举着伞，把她往怀里拉，眼神宠溺又无奈，温柔似乎都要从眉梢尖儿上溢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停车场，又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宋云欢眼前全是刚才的画面，挥之不去。到家之后就开始胃痛，毫无征兆地痉挛，疼得她一张脸失了血色，只有冷汗一层层往下淌。
　　无人照料，只能自己坚强，喝了粥吃了药，安安静静地睡一晚，一切痛苦、难堪和委屈似乎就都消弭在黑暗中了。
　　后来，那个女孩经常来公司等他，同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八卦，说那是他的未婚妻，刚从澳洲留学回来，两家世交，这是一桩商业联姻。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有爱意啊，宋云欢在心里无声地说道。她低下头，不敢和同事对视，怕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异色。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地下恋情，终于在他结婚那天彻底斩断，一干二净。
　　业界黄金单身汉终于有了归属，蒋老板的婚礼隆重而盛大，他邀请了整个公司的员工，宋云欢没有理由不去。
　　新娘子一席华美的白纱长裙，曳地生辉，圣洁而高贵。携礼前来的宾客，对新人不吝赞美，夸他们郎才女貌。那个叫孟媛媛的女孩儿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甜蜜，表情娇羞。他开怀畅饮，笑纳所有的祝福，无论谁去敬酒，都来者不拒。
　　一幕幕落在眼里，都狠狠刺伤了她。
　　爱情二字，说来轻巧，实则沉重，不是人人都背负得起。
　　眼看着前不久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此刻却成为别人的新郎，她把所有委屈和心酸咽下，还要貌似真诚地道一句新婚快乐，祝他幸福。明明平时很喜欢的香槟，此刻却苦得要命。
　　春节的时候，宋云欢申请了年假，前后共一个月，她去了向往已久的浪漫之都巴黎，一场早有预谋却毫无计划的旅行。
　　她避开了众人趋之若鹜的热门景点，在一些不知名的老旧街衢胡乱闯荡，空无目的地漫步流浪。
　　十字路口有一位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在拉小提琴，深邃的眉眼衬得他目光格外深情，围观的人不多，宋云欢驻足片刻，继续往前。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遇上一对在喷泉边上拥吻的爱侣，热情投入，旁若无人。不知道这是一场美妙的久别重逢，还是一段难舍难分的离别时刻，宋云欢默默猜测，脚步却没有停下。
　　直到快要走出那条街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或许没有离别，也没有重逢，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一个普通的热吻，他们只是情到浓时。
　　她很羡慕，羡慕他们的自由坦荡，快乐无恙。
　　假期还剩最后十天的时候，宋云欢转机去了科西嘉，一个色彩斑斓的美丽岛屿。大海是蓝色的，柏树是绿色的，热那亚城楼是褐色的，沙滩白得发亮，仿佛泛着清澈明亮的地中海之光。
　　古人寄情山水，以诗抒怀，她在这个风景宜人的地方休养生息，独自舔伤。
　　再见面时，她和蒋正勋成了最普通的上司与下属，毫无旖旎。
　　她更加卖力地工作，拼命提升业绩，开拓新客户，与感情不同，工作的投入与收获几乎呈正比，年底的时候，她从主管晋升为经理。
　　前阵子老同学的酒吧开业，宋云欢带人去捧场，生意出乎意料地好，服务生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帮忙去送了几次酒，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蒋正勋。
　　他只身一人，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早已喝得烂醉，手机和钱包什么时候被人摸走了也不知道，整个人神志不清。宋云欢不忍心把他丢在那儿不管，只好把人带回了家。
　　吐了两次，喝了点醒酒汤，蒋正勋终于找回一丝意识，他拽住宋云欢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嘟嘟囔囔地叫着妻子的名字。
　　“媛媛，你回来了？”
　　“不要走好不好？”
　　宋云欢浑身僵住，鼻腔胸腔都止不住发酸，她想扳开他的手，让他看清眼前的人。
　　奈何纵使醉酒，男人的力气仍然大得惊人，他将宋云欢箍得更紧，含糊不清地絮语：“我，不计较之前的事，也可以，放过那个小白脸，只要你，你愿意跟我好好过，行吗？”
　　好一阵，宋云欢才反应过来这番话的意思，震惊过后，是嫉妒，是心痛。她一瞬间就红了眼，我明明祝你幸福了，你为什么没有做到，甚至如此狼狈？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隐忍和牺牲，算什么？
　　当初蒋正勋结婚的时候，宋云欢没有哭。此刻，看着他低声下气哀求妻子和好，抛弃男人的尊严表示不计前嫌，宋云欢的泪水终于决堤，像洪水一样泛滥成灾。
　　原来，你也在爱里卑微像尘埃。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都对昨晚缄口不言，蒋正勋不提，宋云欢只能把所有听到的话烂在肚子里。如今，她是局外人，再没有权利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跛足前行还是刮骨疗伤，都是他的选择。
　　不曾想，几天后他会再次主动来找她，还是那样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额头一片红肿，破裂的唇角渗出点点血迹，一身名牌西装也拉扯得皱巴巴，蒋正勋神情沮丧，如丧家之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云欢完全不敢相信他会把自己搞得如此难堪，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和情敌打架，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进了门他也不说话，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宋云欢用方巾包裹着冰块为他敷淤消肿，他的眼神才有所动容。
　　宋云欢动作缓慢，轻柔而怜惜，甚至在碰疼他伤口时，会像安抚孩子一样，在伤处轻轻吹气。
　　这份妥帖细致、温柔珍视，除了这个女人，何曾还有别人给予过？蒋正勋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他伸出手抱住宋云欢，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为了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却到她这儿来寻求安慰，宋云欢不是不觉得可笑，可这个男人以这种脆弱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受不了，她心疼。
　　两个人陷在感情的泥沼里，一个委曲求全，一个进退维谷，都跌撞得又脏又累。
　　如果不能相互救赎，那就一起下地狱。
　　他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重新在一起。从前，她没有名分，现在，更加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