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人间荣辱》应迟

16、第十五章

　　北枝笑眯眯地扔出自己的小包袱，甜得发嗲地叫：“哥哥！”
　　楚山青后槽牙紧咬，绷着脸问：“你怎么……”
　　北枝骨碌碌转了转眼睛，没说话。
　　北枝给自己麻溜地梳了个男子发髻，裹得紧紧的，身上暗色的衣衫也绑着腿束着袖，配着她不甚白皙的小脸蛋儿，倒真像是个男孩子。
　　赵叔将整理包裹的家仆训斥了一通，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楚山青到底是把北枝抱出来，低斥道：“你简直是胡闹！”
　　北枝小委屈脸一摆：“我就是舍不得你……”
　　天呀，来个天王老子收了她吧！这语气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楚山青被她说得想发脾气也没了脾气。

　　赵叔搓着手：“这这……这这这……这要如何是好？”
　　楚山青把一众家人挥散，带着北枝走到云舟后边，机关声音轰鸣，楚山青淡淡看着她：“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要我带你去找你哥哥？”
　　北枝眼睛一转：“你不就是我哥哥么？”
　　楚山青叹了口气：“你可太胡闹了……京城里柳姨指不定要多着急了。”
　　北枝：“你就带我去找望望呗？反正你也要去的。”
　　楚山青看着她，淡淡地问：“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北枝：“我自己猜的。你都答应我了不会让我爹和望望有事，而且楚叔父又不是真的过世了，你也不用给他扶灵居丧，肯定会偷偷去西北找望望。”
　　楚山青仔细瞧了她两眼，似要透过她的皮囊看到她骨子里去。
　　北枝抿嘴一笑，任由他打量。

　　楚山青淡声说：“不行，一会儿下了云舟，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北枝脸色一变，严肃说：“你越是不让我跟着去，就说明我爹爹和哥哥就越是会有危险。”
　　楚山青拧眉，北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爹爹和哥哥会有危险的？我和他们那是亲缘血脉感觉到的，你肯定是知道什么却不和我说。”
　　楚山青拧了把她的脸：“什么感觉到的，一派胡言，是不是王爷又去找你了？”
　　北枝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道：“那你还不带我去？”
　　楚山青沉凝着脸色看着北枝：“王爷从不会管这些事。”
　　北枝一愣，楚山青捏着她的肩膀手劲有点大：“你告诉我，这些事情究竟是谁教会你的？”
　　北枝心里心思几转，反驳道：“就是楚叔父告诉我的啊！”
　　楚山青抿紧嘴角：“如果这些话他会和你说，那么当初会送你那两只鹦鹉的就会是他而不是我了。”
　　北枝住了嘴。

　　楚山青认真地看着她：“这些事情究竟是谁教会你的？小枝，你还太小不懂分辨是非，哥哥不是逼你，这是为了你的好，有些人可以信，但遇见来路不明的人总要存个心眼的。哥哥怕你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以后犯下更大的错误来，你明白么？”
　　北枝小声而诚恳地编起了瞎话：“我不能说，而且他也不会来找我了。”
　　楚山青：“果真有个‘他’？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北枝摇了摇头，楚山青问：“‘他’还和你说过什么？”

　　北枝瞎白活道：“他最开始说爹爹有危险，要我听他的法子去救爹爹，后来哥哥去了前线，他又和我说哥哥会有危险，但是他要走了也没办法了。他从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找不见他，每次都是他来找我。”
　　楚山青心里一紧：“他是怎么找到你联系你的？”
　　北枝嗫嚅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楚山青眼皮一跳：“他到你房里找你的？”
　　北枝点了点头：“听声音也听不出来他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楚山青脸都白了，咬牙说：“你这可真是……太胡闹了！”
　　北枝立马低头绞着手指：“我再也不敢了。”
　　楚山青冷着脸思考这个人可能会是谁，北枝又说：“我也有点怕回了王府之后他会再来找我，哥哥，你就带我去找爹爹和望望，好不好？”
　　楚山青看着她又要哭的模样揉了揉眉心。

　　京城西南向第一州，川州，融衍城郊，云舟悄然下行落入群山之中。
　　北枝看见楚山青出去吩咐了什么，然后众人便在这里等着。
　　过了两三个时辰，眼见着要天黑。楚山青穿着单薄的素衣，厚绒大氅把北枝裹成了个团子被他抱在怀里，终于下了云舟。
　　草木昏黄，冬季呼气成霜，今年的雪还没开始下，山中却已经很冷。

　　北枝只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大氅里声音都嗡嗡的，还没褪了奶味儿，问他：“我们在等谁？”
　　楚山青没说话。
　　北枝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于是也不再说话，心里道，小屁孩儿……板着个脸像模像样的。

　　没过多久，马车铃声撞破空山寂静，压着枯枝草地吱扭声走到楚山青近前。
　　马车帘子里一撩，露出一张分外姣好的脸。
　　少年人嘻嘻一笑：“哟，让主人久等了，我给您赔罪！赔罪！”
　　北枝好奇地看着少年人，一时间想不起上辈子在哪见过，只觉得分外眼熟。

　　少年人也看见了北枝，嘻笑说：“这就是定昭王府的小小姐？你的眼睛可真好看，以后一定是个顾盼生辉的美人儿！”
　　楚山青瞟了他一眼，寒声问：“东西都备好了吗？”
　　少年人嘻笑着说：“备好了备好了，可忙坏我了！”
　　楚山青拿着他递过来的两份名碟放进怀里。
　　北枝明晃晃看见少年人玉佩上的一个魏字，心里更觉得异样。

　　北枝问：“哥哥，他是谁？”
　　少年人嘻嘻笑着，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柄折扇唰一下打开，唱戏一样朝着北枝一礼：“小生魏可人，这厢有礼了。”
　　魏可人？北枝稍微有些印象，南府军营中魏明老将军的儿子，可他儿子不是南府第一纨绔么？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楚山青相熟？还管他叫的是“主人”？
　　魏可人笑眯眯的，楚山青从他身旁过，捞起他手里的折扇往他脑袋上一敲：“好的不学，尽会耍花架子。”
　　魏可人哎哟叫着疼，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坏的。”

　　三人钻上马车，魏可人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小妆箱：“喏，东西都在这里边了，你会弄的，我就不再教了。”
　　楚山青指着北枝问：“她用不用这个？”
　　魏可人从小妆箱中掏出一块软料，侧头捯饬着，没一会儿再转过身来，竟已和楚山青变得一模一样。
　　魏可人淡淡地看向北枝，连楚山青的神情也学了个八|九分相似，他伸手捏了捏北枝的脸：“小妹妹皮肤挺好呀！”

　　北枝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一颗男儿心被重生成女儿身的感觉了。眼前这位披着楚山青的模样却说出了这样的话，简直是叫她没眼看，实在是很惊悚。

　　楚山青拍掉魏可人的手，魏可人笑了笑：“她才这么点大，用易容材料做什么，都把好皮肤都给弄坏了。小孩儿变一下发式、抹点灰就换个样子，谁认得出来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楚山青将妆箱中的面具拾掇到自己脸上，原本的俊美被遮去大半，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魏可人从袖子里拿出个雕花胭脂盒放进北枝手里。
　　北枝忽闪着眼：“这是什么？”
　　魏可人又迅速往她脸上捏了一把：“这个呀，这个叫做‘暖玉膏’，祛疤美白、芳香清雅，是美人必带之上品。你看看你的小脸蛋儿，跟着无良的主人都被晒黑了，用了这个‘暖玉膏’，包你变白变美变漂亮！”
　　北枝闪躲了一下，看着魏可人顶着一副楚山青的脸说这话，觉得他像个卖假药的。

　　楚山青扯了把魏可人的袖子，把他从北枝身边拽开：“可以美白？”
　　魏可人洒然扇着扇：“那当然，你忘了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么？这还会骗你？”
　　北枝心说，魏将军的妻子是谁她还真不晓得，不会真的是个卖假药的吧？

　　楚山青往北枝脸上瞧了一眼，然后顶着平平无奇的脸命令魏可人说：“暖玉膏你肯定不止有一盒，带着易容也用不上，都拿来。”
　　魏可人瞪大了眼：“寸玉寸金的东西，我哪有那么多？”
　　楚山青直接伸手往他袖子里抹了一把，顺出一盒来，脸色淡淡地，把盒子扔到北枝手里。
　　魏可人大叫：“没了没了，我最后一盒了！”

　　楚山青没理他，往他另一边袖子里一拽，又掉出两盒来，接着瞄眼看向他胸口……
　　魏可人拽着衣领大叫：“休要辱我清白！！”
　　北枝满脑子都是楚山青小媳妇一样的脸，没忍住捂了捂眼。
　　楚山青冷冰冰地看着他，魏可人耐不住他要杀人一样的视线，乖乖地扔出最后一盒暖玉膏，兔子一样红着眼往马车外边跳，边跳还边骂：“畜生！祝你找不见媳妇儿！”
　　楚山青撩开车帘瞪了他一眼，魏可人老实了。

　　楚山青笑了笑，闲散道：“辛苦你了。”
　　魏可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就好！”
　　北枝偷眼从帘子下边去看，魏可人朝她招招手，神情举止和楚山青半分不差，就是说的话十分聊骚：“小美人儿有缘再见！等以后长大了哥哥娶你！”
　　北枝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想嫁人。
　　楚山青银鞭一般的幻生剑砸在魏可人脚边轰出不大不小一个坑，魏可人吓得跳脚，再不敢胡说八道，北枝咯咯笑他的惨样。
　　不再废话魏可人走上云舟，云舟启动喷射出大蓬的烟雾，火珠燃烧的声音在炮口处嗡鸣。
　　楚山青对车夫说：“走吧。”
　　车夫调转马车，碾压着碎叶枯草，踏着哒哒马蹄声离去。

　　北枝好奇地掏出楚山青衣襟里的那两张名碟，楚山青的那张上边写着林山月的名字，把楚和青各分去一半，叫着还挺好听的。
　　而自己的那张上边就要随意许多，带着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北枝一看就臭了脸：“为什么我的名字是这样的？！”
　　楚山青低眉一瞟，抿嘴笑了……
　　北枝怒：“不许笑！”
　　楚山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怎么忍也忍不住：“嗯，不笑，黑八小姐。”
　　北枝：“……”
　　你才黑八小姐，你全家都叫黑八！

　　北枝气鼓鼓地说：“这什么破名字，跟狗名字似的！”
　　楚山青捧腹又忍着，连连点头：“嗯……狗名字。”
　　北枝气得跳脚，可她顶着个五岁的娃娃脸，又是个圆眼小嘴的小姑娘，怎么瞪眼都让人觉得可爱，怎么生气都让人觉得好玩。

　　楚山青低声笑了，抱起她连声哄道：“不黑不黑，我们家小枝不黑。魏可人之前不知道你会来，匆忙几个时辰里去弄的你的名碟，我估计他都没看这名字会叫什么呢。小枝别生气，回去哥哥骂他。”
　　北枝用着上辈子怒目金刚的气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楚山青没忍住笑开，揉了把她的脸：“真可爱。”

　　可爱个屎吧！北枝七窍生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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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北枝：用茅坑泥巴糊你一脸，╰_╯哼！
楚山青：……这个自比很有你哥哥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