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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扼杀. 白色冰棒 ...

  •   阳光还未来得及开口便隐去,渲染后华丽的落幕。
      接到暮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一个月多,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那个传说中的美丽城市。筠子、流萤不与我前往,此去的目的不得以走失。我开始迷惘,这里有我的家人,我心疼的朋友,我的骄傲,我放不下这个此情不渝的城市,却也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
      秋天定格后无限拉长,如同那条黑色铁轨静默蜿蜒,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尽头。稚嫩的绿草在颈间来回瘙痒,仰头是蔚蓝的天空,不远处有火车轰鸣驶过。这样舒服的午后,心里满满的幸福感。流萤的泪突然大雨滂沱,带着她生命中某些无法抑制的悲伤。
      流萤,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难过,突然觉得我们行走在的单车上的青春那么苍白无力。
      你真以为自己是他妈圣人呢?说的…咦,好冷。只有面对筠子、流萤时我会不造作,敢放肆。
      信仰,去吧,去追寻你自己想要的世界。
      流萤一直让我最放心不下,她的生命中总是充满大雾好颓废,似乎在她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有一个无人能触及的寂寞。她总是对我说,她终有一天会到那个遥远的西方国度去,我问她,不要父母了吗?她说她是个自私的人,有些事情谁都不行,父母也不行。
      我不去,你们不去,我也不去,没有你,没有筠子,没有飞鸟,也没有雾凇冰棒,那多没意思。我一直如此任性,叫嚣的固执。流萤说我不该这样的,她说我应该是安静、柔顺贤惠的女子。我说不,我要像彼得.潘一样,永远都不长大。
      晚上回家,我妈问我要不要去暮春,那么远,就不要去了。我说我在考虑下吧,毕竟那是我陌生的城市。报考时,听说暮春很美丽,分数很高,考中的机率不高,我就填了第一志愿,随便选了个专业,没想到竟考上了。
      尘埃在焦灼的阳光下轻舞飞扬,我买了两大包的吃的在街上游逛,边吃边走,边走边唱。看风穿越整个城市,穿越整片繁茂的森林,穿越我这最后的清晰记忆。这让我突然想到一个女人,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女人—安妮宝贝。她是个独立理性且热情奔放的落拓女子,她总是能很直白的剖析残酷的现实,但极端占了大半。我欣赏她的文采,如果可以,我也会学她用人生的一部分时间周游,另一部分时间写作、生活。我喜欢荒烟蔓草的戈壁,人迹罕至的大西北,它们总能使我莫名的落泪。
      易信仰。突然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我回头,是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我不认识。
      你再叫我吗?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对的,不认识的,可是我是来祝福你的,因为你考上了暮春大学,因为你比我幸运,比我们这群没有考上暮春大学的幸运。
      这个男孩子让我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同时他的话也让我莫名其妙。我猜想,他到底用了多大勇气,在大街上喊一个不认识人。
      为什么要祝我幸福?我们一个学校吗?
      不,不是,我只是在你们学校的录取榜单上见过你,记住了你。
      我没说话,我知道我现在很不礼貌,面前的男孩子并没有恶意,于是我朝他做了一个非常明亮真诚的微笑。
      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记得的。
      男孩子的背影渐渐远离,我突然觉得有某种东西压在胸口,然后迅速撤离,剩下给我的仅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跟无际无边的落寞。我好像该去暮春,不是吗?我如此理直气壮的接受了一个男孩子发自内心的祝福,所以我该去暮春,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上路。
      筠子来看我时,我正在家里收拾衣服,筠子问我真的打算去暮春吗?我点头,然后筠子没说话,而是很安静的帮我收拾衣服,我知道筠子不想我去,毕竟我真的要一个人上路。因此,我延长了去暮春的报到时间。
      信仰,去那么远,会不会忘记我们?
      才不会,而且,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
      我才不相信,你一定会忘记我们。筠子的生命中一直隐匿着庞大轰隆的偏执,她从不相信人性的美好,以至于最后的走失。
      那你们呢,会忘记我吗?
      你不忘记我们,我们也不会忘记你,信仰,你在考虑一下,不要急着走。
      好,我在考虑一个月。
      其实,再给我一个的时间我的答案还是去暮春,这是不可更改的决定。
      信仰,我们去看飞鸟吧,他要去日本了,你不知道吧。
      那天晚上,飞鸟拉扯着我和筠子跑去ktv,枯败,颓然的包房里响起了叶蓓、老狼的《青春无悔》本来筠子抢着唱的,可当手指接触到麦克风的瞬间,突然蹲下痛哭起来,没来由。包房的空气一点一点稀释,我和飞鸟被迫入局,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唱起《青春无悔》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心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不忧愁,是我的少年
      不成熟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
      已是人去夕阳斜
      人和人相互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
      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身的诺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脸含笑的带泪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
      有着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我一直觉得这歌词写的好,好到我读它时,心会痛,痛到落泪。
      一个月后,我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雾凇冰棒,而是匆忙登上去往暮春的火车,筠子、飞鸟、流萤都没有来送行,他们是怕离别,他们也跟我一样,讨厌分离,我知道。本来我妈要送我的,结果临时有事,所以真的只有我自己恋恋不舍的登上了从长春开往暮春的火车。我刚刚落坐,流萤鬼使神差的出现在车窗外,我除了吃惊,更多得是感动,眼泪夺眶而出。
      流萤没讲话,将一颗石子塞进我手里后,就哭了,泪水浸透她的衣领,鼻涕也跟着留了出来,我伸手去擦,却被流萤打掉了。
      信仰,你要保重。
      我会的,你也是,流萤。
      火车轰隆的驶动,重金属铁轨的压轧一声接一声,我跟流萤的距离逐渐拉远,越来越模糊,喧嚣的火车站,最后只剩流萤一个人。
      我抹去眼泪,整理好情绪。摊开手看着流萤塞给我的石子,不由再次暗流汹涌。这是安拉古石,流萤当做生命珍视的东西,它的石语是友谊长存,现在却割爱给了我。也只有我,我知道。我将安拉古石小心翼翼的栓在手机上,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个,同学,你没事吧。坐在我身边的男孩子霍霍的看着我,我肯定是哭的太惨,误以为我是失恋的女孩,要寻死觅活。我吸了吸鼻子摇头,表示没事。一路上,我很自然的注意上这个跟我同龄的男孩子,他有很温暖明朗的笑容,很真诚的眼眸。他—应该也是个学生吧,我试图猜测。
      你是大学生吧?这是返校吧。
      哦,我去暮春大学。
      很巧。话音刚落,男孩子的手机响了起来,男孩子讲电话时满脸洋溢着如水的幸福,我想电话那边一定是男孩子所珍视的人吧,才能使男孩子如此幸福。
      这时我的手机也响了,是筠子,筠子在电话里说,飞鸟走了,我也走了,她难过极了,她说她最终谁也没能留下,她一直哭,我一直听,听到电话里只重复着嘟嘟声为止,我才恍惚的将手机收回兜里。筠子太脆弱了,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脆弱,她重来就坚强,只是我们都被她偏执的外表蒙蔽。
      火车到达暮春时,第三天早晨八点,整整三十三个小时。长这么大,第一次走这么远,心里充满了忐忑且大片的欣喜。我还不知道我所要面对的,就像流萤讲的玄妙,想要的未来未必谁都会要的起的。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疲惫的走下火车,踏上了这个叫做暮春的城市。我走出车站,放眼看去,尽是肃穆的高楼大厦,华丽阔绰的街道,该死的富有。我抬头仰望天空,想找到一块不用修饰的净土,竟也还是浮华。
      嗨,在看天空吗?我寻着声音看去,是暮春师大的那个男孩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我们忙着接各自的手机之后,没有在攀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个刚到暮春的人,都会试图在天空中寻找一块净土。
      他说话的时候眼捷一眨一眨的,尽管说得很玄,我却深信不疑,这个城市太过美好,好的一定与我格格不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同乡。
      同乡?这个词有点生硬了,我叫飞扬,暮春师大02届的,嘻嘻。说着露出整齐的牙床。
      易信仰。
      易信仰,记得了,那么好吧,易信仰同乡,手机号码拿来,以后—要常联系哦。
      好。我将飞扬的手机号码输入进自己手机,然后打到飞扬手机里,一来一往,号码都熟知了。
      我就不远送了,我女友还在学校等我,有事打电话哦。飞扬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微笑着离开了。
      看着费扬远去的身影,渐渐的迷失在人群里,我突然觉得无助,我想我或许不该来暮春。坐上计程车好久好久,我终于又一次泪流满面,紧握着手机上系着的边疆古石,仿佛要将它揉进骨子里,我才会相信,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迈着自以为是的脚步,就好像在飓风中丢掉了呼吸,整个人逐渐被剥夺了最虔诚的信仰。
      小姐,你是外地人吧!是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司机在讲话,我徘兀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不认为有何不妥,然而却真的不妥。
      计程车一直绕,绕的我头疼,有些晕车。我探出头去透风,惊奇的发现,计程车一直在兜圈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金融区已经在我眼前路过不下三次,我想我一定是坐上黑车了吧!一定是。
      先生,我们去暮春大学吧,我不会不给你钱的。
      司机哑然失笑,终于不在绕圈子。我想我的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是我还是被骗了,不仅骗了两百多块钱,还没有到达暮春大学。司机跟我说,他刚来这座城市不久,他也不知道路,于是我便一个人被丢在一条名叫西四严的马路。此时已近中午,太阳灼热的照在我身上,有点火辣辣的,这使我突然很想念长春的冷,长春的雪。
      暮春是个四季如春、如夏的城市,宛如其名。然而对于它我已深深的绝望,我曾坚信人性中美好的一面,就如同我相信那位计程车司机一样,但是最终令我无言的失望。世界有好人,只是好人没有遇见好人,世界上也有好男人,好女人,只是好男人没有遇见还女人,好女人没有遇见好男人罢了。
      沿着马路一直走,没有沮丧,没有难过,没有任何情绪。或许被骗是种耻辱,但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种收获呢。我终于又一次被自己天真的想法所打败,的确是种收获。我没有再坐计程车,某种程度上讲,我有点怕了。脚走出了水泡,累的时候就坐在马路边歇一下,然后没有形象的脱掉鞋子凉脚,偶尔看看高楼夹缝间露出的蓝色天空怅然。我依然从容,或许这一刻,也是种享受。
      下午时,我还是在走,逢人便打听暮春大学的路怎么走,他们都说远着呢,要是徒步走的话,起码还要三小时。我是该抱怨一下,抱怨那位狠心的司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任性吗?大概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突来的饥饿使我无法再前行,我突然想哭,行扑进我妈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不是彼得.潘,我需要面临长大。既然我不顾筠子,不顾流萤,不顾我爸我妈执意南下,或许是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怂恿我吧!带我一直走进没有路途的国度,也不想尽头为何是一片荒芜。
      或许是树荫有意拉长黄昏的来临,在我吃过一碗小吃馄饨后竟没有滑出美丽的风景,似乎它也在贪婪混沌的美味。我必须承认,这馄饨特别、特别好吃,比任何我吃过的山珍海味都好吃,仿佛独特的天上美味,被我这个平凡的女子偷吃到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延续,沉甸甸的背包里曾载满我对暮春的全部梦想,此时却演变成了多余的累赘。天黑了,我还没有到达暮春大学,可想而知这座城市打的可怜,可悲。
      我摸了摸兜,仅剩下一块硬币和一个手机,于是我很无助的蹲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其实,我带了以为足够的钱,没想到倒霉的遇见黑心的司机。我掏出手机,求路无门的准备打电话给费扬,我想在这座城市里,只有那个火车上遇见的男孩子能帮助我。无语的是手机没电,我再次觉得绝望。我欲哭无泪的站在夜黑无人的路上痛哭。
      站在一家快要关门的电话亭门口,犹豫不决的拿起电话,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夜里九点多了,爸妈应该已经睡了吧。终于,在老板娘的催促下我放下了电话,想,明天再打吧。老板娘瞥了我一眼,嘴巴里嘟囔了几句,我无心听,拖着皮箱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我流落街头。
      虽然暮春没有长春冷,晚上还是会刮着凉飕飕的风,残忍的冷肆无忌惮的渗入肌肤、内脏。我蜷缩在一家关门的内衣店门口,店内昏暗的灯光从夹缝中透出,当时我觉得累极了,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直到另一个声音冲刺进我的耳膜。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醒醒。我睁开眼看,是个流着口水的老男人正对着我发情,我顿时吓的睡意全无,手措无惜,警觉起这个老男人。你干嘛!我才开口就觉得是句废话,我本能的站起身,不让自己处于劣势。
      你是外地来的吧,来找工作的吧,小妹妹。
      不是,不是。我知道危险正在一点一点频临,也在此时我才明白我妈的苦心。高中那时有晚自习,我妈总是风雨无阻的接我放学,我一直觉得很丢脸,总说别的学生都不用接,我也不用。可见那时的我,多么幼稚、无知。
      小姑娘,不用怕,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工作,保证你吃喝不愁。
      老男人距我越来越近,我恐慌的随手将身后的皮箱砸向老男人,然后落荒而逃。我害怕极了,我怕那个变态老男人会穷追不舍。我跑了好远的路,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才敢回头,幸好那个老男人没有追上来。我瘫坐在角落,抱着唯一没有丢的背包,无法抑制的颤抖跟眼泪同时而来。大概来到暮春的这一天一夜所流的眼泪,比我活了二十年的还多吧。
      我一定狼狈极了,恐怕此时的狼狈已经是流萤、筠子认不出来的易信仰了吧,我的自尊,叛逆,骄傲在这一系列的窘迫中错落的走失。
      小妹,要吃饭吗?我泪眼模糊的抬头,手电筒的光线晃到我看不清什么。说话的人是二十左右的干净小伙子,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想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无力的摇头,心灰意冷的垂目,在暮春我已经不相信人的任性,我只晓得没有钱寸步难行。
      进去吃点什么吧,外面有点冷。
      他指着那个不远处亮着昏黄的灯光破旧却温暖的小吃店,然后我有条不紊的跟上他,走进小吃店。或许当时我太无助,宁愿相信一个干净的男孩是上帝派来的救世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大团大团的暖气暖分子,小吃店的摆设很简单,仅有几张木桌,干净且整洁,如同眼前的这个男孩。
      坐下吧,做坐多久都行。
      男孩倒了杯热水给我,很自然地打开了暖风开关。
      喝水吧,不要钱的。他一眼看穿了我的窘迫,却没有落井下石,他是在可怜我,但是我现在宁愿被他可怜,也不想再次流落街头。我喝了口热水,暖流急速的冲进我的五脏六腑,我的冰冷的心,很庆幸,它还有知觉。我是不想因为这样的感动而掉泪的,却发现捧着杯子的手不停颤抖,滚烫的液体掉进杯子滑出美丽的弧度。我低下头,趴在桌子上,袖子被一点点渗湿,我还是不想让男孩看见我可怜的泪不争气的流出,他似乎再一次看穿我卑微的自尊,转身走进厨房。
      我的泪突地大雨滂沱,像极了爱哭的流萤,我擦干眼泪,渐渐的放低了戒备。男孩从厨房端来两盘菜和两碗饭放在我面前。
      哎呦,好累啊,刚放学回来,连饭都没吃上,还是老妈惦记我。男孩子故意的提高声音,像是发牢骚,我知道其实是为我留面子。我没动筷子,我觉得他对我太好了,我甚至怀疑他对我另有企图。
      这是我妈做的宵夜,你饿不饿?就算不饿,也要吃点。说着,递给我一双筷子,贼贼的盯着厨房小声嘀咕,其实,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已经吃过了,完全吃不下了,可是也不能辜负老人家的心啊,你帮帮忙。
      这个理由是在太过于牵强,但是我真的饿了,不想拒绝。男孩没在问我什么,只是陪我吃饭。我吃饱后,他就收拾碗筷了,再然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书坐进柜台里说,你坐吧,累了的话,就趴桌子上歇会,我明天有过级考试,不能陪你聊天。
      接下来,我们一直沉默,我突然期盼他能跟我讲点什么,那或许会使我心安理得一些,但是他却全然忘我的读书,隐隐约约的我竟然伏在桌边睡着了,睡的安稳,睡的踏实。
      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5点多,男孩已经不在柜台,厨房的人在忙碌。于是我留下了我的手机和一张字条,我不想欠债,何况一个陌生人。
      好心的店家,谢谢你,我会回来赎回我的手机。
      在这样一个放肆的城市里,我竟不知何去何从,我是该继续找暮春大学,还是回家,我不知道。我站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我妈的声音似乎有着催眠的魔力,使哦不断的想家,我没有讲在暮春的际遇,我想我早该面对这些。于是我做了最后决定,我要留在这座城市,在这样的城市放逐,我妈还说在银行卡里存了学费和生活费,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放下电话,我身无分文的,开始义无反顾的寻找暮春大学。在信念的怂恿下,我终于来到了梦里面的地点。面对着暮春大学苍穹的大门,灼热的热度毫不掩饰的流出,我像面临着注定好的宿命。这两天一夜的委屈,此时似乎已无伤大雅,它只是一场即将落幕的空白电影。
      同学,同学,不行啦,快要流出来了,有面巾纸没,卫生纸也行,给我点呗。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宛若仙子出现在我眼前,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流彩,刺得人眼睛生疼。很亲切,不像暮春的其他人,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便设下一道又一道关卡。我从兜里摸出面巾纸递给女孩,看着她不做作的神情,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
      你人真好,你要是我同学多好啊。说着挽起我的手臂,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其实,我不记得昨晚有踢被子啊,怎么会感冒呢?郁闷呢。她自言自语了老半天,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她的快乐,我羡慕她,由衷的羡慕,我的心情豁然明亮了不少。
      还没介绍呢,我叫盛暖木,你呢。
      我,易信仰。
      易信仰?好好听的名字,你什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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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这么巧。我也是耶。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盛暖木已经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手舞足蹈,唱着歌谣。
      我那时还不知道,我会和盛暖木成为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这样无穷无尽的夏天里上演一场别开生面的青春剧幕。
      信仰,信仰,你的名字真好听。盛暖木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所带来的一切都是暖的,都是清亮的。我的心暖了,掌心里回馈着潮湿。
      接着,暖木陪伴我办了入学手续,在附近的银行取了学费交到财会室。我不容自己后悔,也不能后悔,我的自尊和固执从此埋葬了我的退路。
      寝室是四人寝,看起来还不错,我在床上铺床,暖木在一边看我铺床,看的我毛骨悚然,你看我干嘛?
      信仰,你一定是上帝派来的,知道我寂寞,来陪我的。然后很行侠仗义的拍着我的肩膀,感情像极了行侠仗义的女侠。
      我很无语,她还是个孩子,疯言疯语的我可以理解。
      铺完了吗?我带你逛逛学校吧。暖木再次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拖似地将我拖出了寝室楼。
      留在暮春,我不知道是对是错,我想暮春也并非全部麻木不仁,我只当先前的一切是场洗礼。
      暖木带我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暮春大学最出名的图书馆,铺天盖地的书架,看的我眼花缭乱。看书的学生更是数不胜数,如此壮观的画面,还是第一次见。
      信仰,我给你介绍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们,跟咱们一样,一个系的。盛暖木拉着我的手,一直一直没有放开过。她的真心真意时时刻刻都感受得到。于是我认识了温柔的湛蓝,犹豫寡言的许言,爱音乐的夏日喆,认识了这个浮华城市的些许美好,他们也都跟我一样,一样怀揣着梦想来到暮春,一样为这样的城市而无病神隐,他们的固执也同样令这个城市无可奈何。
      我们都被施了永远无法解除的诅咒。
      死丫头,拐来一个美女啊!夏日喆宠溺的点了点暖木的额头,朝我善意的眨了眨眼睛。明媚清秀的眼睛中夹杂着少许的落寂,令人难以捉摸。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在我继续的路上,最终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个人。
      你丫又点我头,烦都烦死了。暖木死死的瞪着夏日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身边的我们都开心的笑起来。
      我如此的停留在暮春,接受新的朋友,新的台本。
      我在暮春大学门口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她叫做易信仰,人如其名,漂亮的没有词汇可以形容,她像是空灵冷傲的文字等待有人翻阅。她是各有故事的人,她看起来柔弱,不像怀揣梦想来这里的其他人。她当时很窘迫,像是来打仗的暮春不适合她,这是我的直觉,尽管我将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唯一一个真诚的朋友,也不想她不好,信仰说她很喜欢我的笑容,很灿烂,很真诚。可是信仰啊她并不知道笑容背后的悲伤,那是每个人神秘的图腾,别人永远不懂,就像她一样。
      2003.9.4暖木
      第一次上我们系教授的课,就因为和暖木聊天被抓了典型,一想到要厚着脸皮去认错,就一个头两个大。到是暖木完全看不出扭捏,完全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她拍着胸脯说,信仰,你放心,这事我顶着了。说着谄媚的追上大腹便便的教授。我侧过头想跟湛蓝他们求救,他们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夏日喆懊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信仰啊,你要从今天开始习惯,这就是暖木的实力。听君一席话,我彻底无语。
      其实暖木出入教授办公司家常便饭了,湛蓝,许言,夏日喆都有陪她遭殃的惨痛经历,所以他们除了同情我,更多的是在心里偷笑。
      晚上我打电话回家,让我妈放心,接着又打电话给流萤,流萤说她现在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小吃店里啃炒面,敢情上特难熬。她说她想我了,想我这个外边纤弱,骨子里叛逆放肆的丫头,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长春的酒吧、迪厅,从重庆路到火车站,再从自由大路大人民广场,大大小小的店,我们高中那阵子几乎都光临过,我们白天抑或安分守已,而晚上我们会肆无忌惮的到处撒野,流萤常常因为莫名的哀伤嚎啕大哭,筠子则是会如若旁人的在街上跳起风骚的劲舞。但是这些已经成为我们三个人最古老的秘密,也是最后的秘密。
      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迅速回魂,我说,流萤,请让所有人相信我们都是安静的孩子,我们是听话的孩子吧。流萤没回应我的话,我只在听筒这边听到她用力啃炒面的声音。一定糗的要死。
      你丫的就不能淑女点?
      你装的不挺好吗?我不装,我嫌累。
      你别把自己伪装的跟圣人似的,那他妈是谁啊,见到我妈,跟小淑女似的。
      我跟流萤就在这样的星空下无趣的打骂,我几乎忘记了我在电话亭里,老板正愣愣地看着我,他八成在想,一个女孩子可以讲脏话讲的这么溜,真是世风日下啊。
      我没有跟流萤讲关于暮春发生的一切,像流萤讲的那样,有些事情谁都不行,父母也不行。或许也可以说,我不想他们在长春的那头,担心暮春这头的我。依筠子的性格,她定会直接冲来暮春大学揍我一顿,然后将我打包回长春。流萤说长春的冰棒可漂亮了,就等着我回去呢,我说我过年就回去了,买她最爱吃的蜜饯。流萤让我少扯,她最讨厌蜜饯了。我希望流萤来看看暮春,流萤答应了,然后说,信仰,真正想呆在一个地方,先要习惯一个地方。我冷哼,我说,谁难谁知道呗。
      其实我的骨子里是叛逆的多,温顺的少,但是很庆幸,我一直掩饰的还不错,连我妈那么精明的人都被蒙蔽了。
      放下流萤的电话,我松了口气,心情难得的好,突然想起了我的手机,我想是时候找它回来了,我想找回来它后,我要开始另一段生活了,而这段生活谁来陪我上演呢。
      隔天下午没课,我仅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寻到了那家好心肠的小吃店,意外的是,夏日喆竟然在小吃店里跟救我的那个好心男孩闲聊着。我突然慌了手脚,脚如同钉死在石板路上,怎么挪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我害怕,我那晚的落魄成为夏日喆他们眼里的笑柄。
      吃饭吗?好心的店员问我,也因此引来善良男孩的侧目,他抬头看见我,眼神中充斥着太多的意外。
      是你?
      是谁?夏日喆好奇的转头,玩味的从头到脚的打量我后,又转向善良男孩说,文博,她不会是你那晚救得可怜小姑娘吧。
      听见这样的话,我不由得愤怒,刚刚我还以为很好的人,没想到是那种会到处讲人闲话的人,不可理喻。
      还我手机。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是煞白或者惨白的,我不想任何人知道那些事情,然而现在却一一败露。其实我大可以不要手机,手机上的边疆古石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没有牛头离开,只是气呼呼的等待善良男孩还我手机。直到两个男孩看着我拆下手机上的边疆古石,将手机丢到桌子上转身离开后,才有了反应。夏日喆飞快的拿起手机追了出来,但是善良男孩没有,不过是怔怔了老半天后,失落的走进厨房。
      易信仰,易信仰,别跑了,行吗?
      夏日喆一直在我后面追赶,我在前面使劲全身的力气跑,眼泪飚了出来,腿也不听使唤。不知道是谁讲的,人在愤怒的时候,怎么跑,都不会觉得累。
      易信仰,易信仰,你不要命了吗,你停下来,我有话要说。
      难过,愤怒,自尊各种情绪混淆在一起,我要回家,我真的想回家了。我跑不动了,手住着地,半跪在地上,胃绞的难受,不停返酸水,我啊哟死了吗?应该不会。
      易信仰,你没事吧,对不起。夏日喆气喘吁吁的站在我面前,敢情特无辜,特帅气。我抬头迎向他,苍白斑斓的阳光刺的眼睛升腾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与此景无关的话题,却与爱有关。
      他从我手里抢过握得死紧的边疆古石,重新系在手机上,将手机递还给我,什么话都没讲,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讲了。
      眼泪掉进嘴里咸咸的,夏日喆伸手帮我擦眼泪,手悬在半空时被我打掉了,我坐在地上捧腹大笑,笑的眼泪越来越多。我突然不想计较了,夏日喆看着我突来的变化怔住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一定以为我疯了,他要逃跑才可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他——夏日喆最终成为了我生命中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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