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无限]》粉红色的兔子耳朵

11、第 11 章

　　陈清焰接过煤油灯，踏进黑暗的长廊，恭敬的侍者停在他的身后微笑。

　　明明没有风，煤油灯里的烛火却不停晃动。

　　走廊上两侧挂的都是大头肖像，很符合贵族们自恋的特质，据说每任城堡的主人都会把自己最满意的画像挂在墙上供子孙后代瞻仰，方便他们怀念祖先英容。

　　陈清焰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匀速向前走，晃动的影子拉长又变短，油画里的人们或严肃端坐目视前方或斜靠披着华丽毛毯的椅子浅浅微笑或撑着手臂作思索状。

　　路途已过半，他放轻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但是他的视线依旧不自觉被左前方那张漂亮的少女画像吸引，穿着纯白裙子的少女活泼灵动裙摆飞扬，在追逐一只白色的蝴蝶，少女陷在成片的花海里，花朵盛开得分外热烈，不见绿叶，是近乎燃烧的红色。然而少女所处的背景却是浓厚的黑色调，红白黑产生强烈对比，无端给人以不详的感受。

　　就在他接触到少女的眼神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无数目光，那些油画里神色各异的人们，似乎正转动眼珠观察这个大胆的闯入者。

　　陈清焰心道一声糟糕，手臂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他连忙收回视线，然而变故已经发生，他无法忽视那些探究的视线，是比刚到达城堡时更加强烈的被窥伺的感觉。

　　无论他的视线落到哪里，都会让这种被窥伺的感受更加强一分。

　　于是他立刻低头收回目光，迅速闭眼。

　　怎么办？

　　逃？还是一把火把这烧了？

　　但是这里空间狭长，且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比起烧了墙上的的画，他先因为缺氧窒息而死的可能性更大。

　　正当他准备往后退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侍者那一成不变的音调：“尊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E先生。阿加斯大人在里面等您。”

　　不知为何，侍者的声音以及所说的话语让陈清焰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感甚至盖过了被十几副画中人盯着看而产生的不适与诡异。他小心翼翼地扭头向后瞥了一眼，果然，黑色的人形轮廓结结实实挡在走廊入口处。

　　他默默收回往后退的那一步。

　　冷静。

　　既然不能回头，那么唯一的路其实已经摆在面前。

　　极致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偷偷转动眼珠的画像们纵使诡异，但并未实质性地伤害到他，不去想，不去看，不往回走，他就是安全的。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好，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像之前在地下室副本时那样出现什么东西突然拉他的衣角。

　　他闭着眼睛，听见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不论他再往前走多少步，嘀嗒声始终来自他的头顶上方。

　　他不敢睁眼，只伸出未提煤油灯的那只手向前摸索，光滑的木质感，有凹凸不平的刻痕，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终于走到了拱门前。

　　应该是雕刻着花纹的厚木门，他抓住门把手，向下按压，很轻易的，门向内打开了。

　　一股久不见阳光的晦暗凝滞的仿佛穿越了数个世纪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陈清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走进了门内，然后一脚踩在了……棉花上？

　　“噢我亲爱的朋友，你终于来了。”一个喜悦的低沉男声响起，接着他就被紧紧拥抱了一下。

　　说话的人应该就是所谓的阿加斯大人了，陈清焰顺势睁开眼，屋内竟十分明亮，与他想象中阴暗潮湿的场景大相径庭，到处都是烛台、壁灯，壁炉里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苹果木，壁炉前是一片圆形的地台，上面铺了地毯，地毯上摆着两把披着皮毛的大椅子，中间一个小桌子，桌子上除了一只漂亮的烛台外，还有两只闪闪发亮的银质杯子。

　　空气中并没有什么陈腐的气味，反而弥漫着淡淡的果木香气。

　　站在他面前的阿加斯大人，很像欧美影视剧里传统圣诞老人的形象，一把茂盛的白色络腮胡遮住了下半张脸，白色的头发也披散着，从浅黄色的帽子里溢出来。他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把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十分朴素。

　　让人怀疑他穿着的是睡衣，并且打算马上就安寝入睡。

　　面对阿加斯的示好，陈清焰抬眸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是啊，终于见到你了，老朋友。”

　　说着，他把脚下踩着的东西轻轻踢到一旁，余光扫见那是一个两只巴掌大小的粗布娃娃，他没猜错，踩到的确实是棉花。

　　阿加斯非常开心，白胡子一耸一耸的，他挥挥手，转身走向摆在壁炉旁的大椅子，一边说：“好朋友，别客气，咱们坐下来叙叙旧。”他坐下去之后，鼓鼓囊囊的白色占满了整个椅子。

　　陈清焰跟在他身后往壁炉那边走，走了两步顺便捡起刚刚不小心踩到的粗布娃娃。他本就落后阿加斯几步，于是当阿加斯坐下的时候，陈清焰刚刚走到小地台前。

　　陈清焰晃晃手里的粗布娃娃，说：“老朋友，你的布娃娃。”

　　“噢——”阿加斯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他伸出手又收回手捂住心口，一脸欣悦慈爱，“瞧瞧，这是我亲爱的莉娜。”

　　“莉娜？”陈清焰微微挑眉，没想到做工这么粗糙的粗布娃娃还有名字。

　　他手里的娃娃应该是用粗布口袋做的，往袋子里塞满棉花，系紧口袋的一侧作为头顶，再在中间的位置系一根细细的麻绳勒出脖子，将整个娃娃一分为二，上面是圆圆的脸，下面是圆圆的身子，身子两侧也用麻绳勒出短短的四肢，黑黑的眼睛下面鼻子只有一个圆点，嘴巴是大大的弧度，看上去就是最普通的笑脸娃娃。

　　“是的，莉娜。”阿加斯的声音带上歉意，仿佛他真的为此充满歉意，“她热爱给新来的客人带来一些小小的恶作剧，希望没有吓到你我亲爱的朋友。”

　　陈清焰眼皮跳了跳，脱口而出：“她是活的？”

　　“怎么可能。”阿加斯仿佛得逞一般，笑得眯起眼睛，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白胡子一抖一抖，他说，“我亲爱的朋友，她只是一只可怜的粗布娃娃，难道你觉得这样的粗布娃娃里藏了一只可怜的灵魂吗？”

　　“......当然不会。”

　　陈清焰嘴上说着不会，心里却觉得这个老头说的说不准是真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副本里，发生什么他都不奇怪。

　　他走上圆形的地台，打算将粗布娃娃放在小桌子上，忽然有只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亲爱的朋友。”阿加斯指着陈清焰身后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莉娜送回第四排左起第三个位置。”

　　陈清焰点点头，回过身时只觉得呼吸一滞。他身后那面墙叠放了一整面墙的玻璃柜，横向九排，竖向十三列，每只柜子里都至少放着一只布娃娃。从他进入这间屋子起，他就一直背对着这面墙，是以根本没发现这面墙上的端倪。

　　现在他发现了。

　　从他进门起，这大大小小加起来上百个布娃娃，一直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清焰瞬间头皮发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害怕这些棉花做的布娃娃。

　　“怎么了，我的朋友。”阿加斯问道。

　　“没什么，只是惊叹于您的收藏如此全面。”陈清焰瞎编恭维道，“这么多精美的娃娃，想必您一定十分喜爱珍惜它们。”

　　“哈哈。不过是一些个人的小爱好罢了。”阿加斯说，“你很让我惊讶，年轻人。通常来说，第一次来我家里做客的人，会被这些娃娃吓到。”

　　陈清焰没有接话，他看向第四排左起第三个位置，那里的确空空荡荡。他走过去，打开柜子的卡扣，把娃娃放进空柜子里，然后回到了壁炉旁，坐进了阿加斯为他准备的另一只披着皮毛的大椅子里。

　　“阿加斯大人。”陈清焰沿用了侍者以及系统对阿加斯的称呼，开始说正事，“很高兴您能邀请我来参加您的生日宴会，我感到荣幸之至。不过我很抱歉，因为来时匆忙，忘记给您准备生日礼物，请您宽恕我的失礼。”

　　鬼知道为什么系统不给他设定带上礼物，参加生日宴会却没带礼物确实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

　　“噢不，我的朋友，千万别这样说。”阿加斯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你的到来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

　　陈清焰顺坡下驴跟着打哈哈，余光扫到满墙的布娃娃，他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这个老头话里有话，他可没忘系统给的其中一条任务就是调查客人们失踪的真相，说不定之前那些消失的客人此刻正透过玻璃柜门注视着他。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寒暄了一阵后，阿加斯举起银质的杯子，向陈清焰的方向微微倾斜致意，道：“我亲爱的朋友，生日宴会将在三天后的傍晚举行，还请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到时候我们才能用完美状态享受这一重要时刻！”

　　陈清焰非常捧场地高呼道：“好！”

　　边说，陈清焰也举起杯子，不过他并没有喝杯子里的液体，只是装模作样挨了挨嘴唇，之后他话锋一转，说道：“我亲爱的好朋友，在这三天里，能允许我随意参观您的城堡吗？您知道的，作为一位建筑师，我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城堡，还希望您务必满足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他随口给自己编了一个建筑师的人设，将自己想要参观城堡的请求合理化。

　　果然，阿加斯立马同意了。

　　阿加斯用他略有些夸张的语气说：“当然！我的朋友！我怎么忍心拒绝你的要求。”

　　陈清焰满意了，今天晚上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冲阿加斯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不过，记得不要去最顶层的那间屋子。”阿加斯的视线转到玻璃展柜上面，“还有，要是你在这间房子以外看到了别的娃娃，麻烦送还给我好吗，他们太贪玩了，总是爱乱跑，故意躲起来让我找不到。”

　　*

　　陈清焰离开后，阿加斯走到那排玻璃展柜前，他漫不经心地用目光一一扫过里面的每一只玩偶娃娃，最后停在第四排左起第三个位置——是那只名叫莉娜的粗布娃娃。

　　阿加斯踱步过去，他穿着白袍的身躯变得有些缓慢而笨拙，比起先前迎接陈清焰时的行动，他似乎显出了老态，像七八十岁不良于行的老人一般蹒跚。他从玻璃柜子里拿出莉娜，颤颤巍巍地走回了壁炉前的大椅子前，他举起莉娜对着烛火仔细欣赏了一番，他的胡子轻微地抖动起来，似乎在说着什么，下一秒，他的手一抬一挥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粗布娃娃被扔进了烧得正旺的壁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