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缺月圆》奔豚

2、催眠

　　山月镇医院很偏僻，医院隔着小路对面就是咖啡厅。
　　老板当初就冲着租金便宜才把咖啡厅选在这里，结果生意可怕地惨淡，开张才一个月就难以为继。来这个地方的人大多数是去山月镇医院，看病或探望住院的亲友，哪有这个闲情雅致来杯咖啡，门可罗雀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好的时光，也才只有一位客人。老板愁眉苦脸地扫了窗边方向的女客人一眼，点了一杯最简单的黑咖啡，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念玉心不在焉地看着路对面的风景。树影横斜落在路边座椅上，座位上的男孩子表情模糊不清。只见他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然后拽过身旁的书包，站了起来。
　　平时在学校里阳光灿烂的，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悲伤阴郁的一面。
　　念玉也站了起来，对着窗子举起咖啡杯，勾了勾唇，把咖啡一饮而尽。

　　今天是农历十五，适合赏月。晴雨上个星期就约好念玉晚上到公园野餐，然后看着美丽的夜空，一起学学星座知识。
　　“你今晚能有什么事嘛？”
　　晴雨对念玉拒绝了她的邀请有点伤心。
　　念玉的确有重要的事情。
　　悠闲的周六，她都要花费在跟踪叶止戈身上了。
　　周六早上所有同学都要回学校领取准考证。念玉发现叶止戈脸色不太对，结果上午放学一出校门，就搭了一辆出租车七拐八拐地赶到了这个只有咖啡厅和医院的地方。叶止戈疾步走进医院，呆了很久。
　　念玉压低黑色鸭舌帽，重新固定了一番口罩。本想跟叶止戈进去探听虚实，但叶止戈走路快极了，一瞬间没了影子。念玉又怕跟丢了，所以退了出来，在咖啡厅里守株待兔。
　　好不容易叶止戈出来了，又在路边椅子上苦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浑身落寞。
　　“晴雨，帮我一个忙。”
　　“念玉？你先答应参加我今晚的人马座计划，我就帮。”话筒传来晴雨软软的声音。
　　念玉没有理会晴雨的要求，快速地说道：
　　“帮我和叶止戈写份假条，明天我们两个有事来不了学校了。以后解释。”
　　晴雨还没反应过来，念玉就挂断了电话，急急忙忙掏出车钥匙。
　　叶止戈那辆出租车是包时间的，此刻他已经上车了。

　　夜色如墨，城郊的空气有些湿冷，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更是带来几分寒意。出租车载着叶止戈驶进了别墅区。
　　安保看了车子里的叶止戈一眼，点了点头。出租车很快在念玉的视线消失了。
　　黑色给了念玉足够的安全感，而今晚的月亮，更是比想象得圆润可喜。
　　安保招了招手，把念玉卡在了别墅园大门。
　　念玉把车子停在边上，不急不慢地下车。
　　“小姐，请出示身份证并做个登记，配合下检查。”门口安保看着陌生的车辆心生警惕，车主尤其还带着口罩。
　　念玉笑笑，然后定定地看着安保的眼睛。
　　“带我到叶止戈家门口。”念玉慢而明确地下达命令。
　　安保的眼睛变得浑浊呆滞，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后往前走去，带着念玉爬了个小斜坡，
　　七拐八绕，还好有个向导。
　　草地在路灯的照耀下有些发黄，传来一阵桂花的香气。绕过草坪是一栋带小花园的房子。房子花园外一层锁好的栅栏，桂花树影落在栅栏上。
　　“就是这里吗？”
　　安保点点头，得到让他离开的指示，便呆呆地走掉了。
　　里面传来打碎玻璃的声音，隐隐约约夹杂男人的声语，喧闹杂乱。念玉皱眉，不知道今天叶止戈家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大阵仗。
　　栅栏有上一个小小的金色门铃。
　　叮咚。
　　一个头发花白而面善的围裙大妈，听到门铃响，打开屋门。
　　“来了！”
　　一边走一边不忘用围裙擦了擦手。
　　“你是？”大妈隔着栅栏门，打量着面前这位穿着朴素的女孩。
　　“阿姨你好。我是叶止戈同学。我找叶止戈拿回点东西。”念玉面带微笑。
　　“噢，”大妈定在原地“什么东西？你在这等着，我问问他。”
　　念玉微微抬颔，“先别问了，打开门好吗？”
　　“小妹妹你现在不能进来，家里现在不太方便…..”屋子里争吵的声音印证着大妈的话。大妈说着说着突然对上了女孩的眼睛，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念玉眼睛闪着淡淡的光，“开门。”
　　大妈机械地开了锁，满花园的桂花树敞开在念玉面前。
　　“屋子里几个人？”
　　“两个。”
　　催眠不同的人是有间歇期的，间歇期短就相当于同时给多人催眠。但是念玉现在神力不足，间歇期比较长，只能一个一个来。无法保证当催眠被其他人看到时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
　　月亮上也有一株桂花树作陪。
　　念玉凑到桂花树前，吸了一口香气。心里却是思考着怎么把另外一个人引出去。
　　巧的是，那个人自己从屋里出来了。那男人把门“砰”地用力一关。粗暴地打开车库的门，也不给车子预热的时间就开走了车，举止有点暴躁不安。
　　“他是谁？”念玉从桂花树的遮挡中走出来，月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渡上一层霜。
　　“叶先生。”
　　念玉得神力相助目力极好，十米开外的暗处便认出那男人的脸。原来那个在娱乐圈搅弄风云的资本家叶墨涵就是叶止戈的爸爸？
　　她和叶墨涵还在一次晚会上见过一面，没聊过天。
　　命运真是奇妙。
　　“现在就叶止戈在屋子里吗？
　　“是的。””
　　“那我们进去吧。”

　　大妈一拉开里面的屋门，一个花瓶正好滚到大妈脚旁。念玉侧过大妈进了屋子。屋子里一地杂乱，叶止戈蜷在沙发里听到动静也不想动弹。
　　念玉用脚扫开一些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把大妈引到饭桌边靠椅上坐好。
　　“睡觉吧！”念玉声音清清冷冷。
　　叶止戈冷不丁地听见女孩子的声音，惊讶抬起头看清是同班同学后，一瞬间从沙发上弹起。
　　“王妈！”叶止戈的声音有点窘迫，他想问王妈什么时候让念玉进来的。
　　回答叶止戈的是王妈有规律的鼾声。
　　“你来我家做什么？”叶止戈急急忙忙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衣物。现在的叶止戈与学校里那位引得无数少女魂牵梦绕的帅气贵公子形象很不一样了。头发蓬乱，脸上两处淤青，上衣被轻微割破，染了一点血渍。
　　念玉一瞬间想到一个流行词-----“人设崩塌”。
　　“看着我眼睛！你和谁打架了？”念玉直接开始催眠。
　　“我爸。”
　　念玉对别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但她突然想到叶止戈下午去了一趟医院，他和他爸之间的矛盾与他今天下午的经历有关？
　　“对了，”念玉边在客厅里转悠边漫不经心地问，终于止步，摩挲这客厅角落的一面落地镜，“你今天去医院干什么？”
　　叶止戈举止僵硬，声线也毫无感情的起伏：“看望我妈妈。”
　　问到这可以了，只要确认不是叶止戈本人生了什么重病就行。如果叶止戈寿命不长，会给念玉的计划带来更加多的障碍。念玉可不想因为没完成任务，而跟着叶止戈再投一次胎。

　　念玉是司月之神，因此被封印的神力只有在满月之夜才能稍稍浮出，而这一点神力也只够催眠使用。念玉等满月时机等了一个多星期。
　　因为家是人的外显心理防线，所以要窥探对方前世的记忆，必须要在对方家中进行。这也是为什么念玉要跟踪叶止戈的原因。
　　青志说，窥探记忆的必然步骤之一是与对方“□□交换”。
　　“唾液，眼泪，血液之类的什么都行，”青志的声音在念玉脑海中回放“不过每次能了解到的东西不一定很完整。”然后青志还坏透了加了一句“尤其你现在，功力弱爆了。”
　　□□交换？
　　接吻是最直接的吧。

　　念玉单手把落地镜抬到窗子前，对准月光。设定好角度后，捡起一块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割破手指点了一滴血在镜子上。
　　手上的伤口被割开得太大了，念玉懒得包扎，满月的时间难得，前面已经浪费够多时间了。
　　念玉一把牵起叶止戈的手，像控制着木偶娃娃一样将他引到镜子前，很惊讶地看见镜子一瞬便发出亮光，然后出现了图像。
　　原来是无意间把自己的血渗透进叶止戈手上没有愈合的伤口中。
　　念玉有点紧张地看向镜子，图像里的画面从过亮转为清晰。
　　白天，密林，看不出什么朝代。
　　一个骑马的少年紧张地避开身后射来的羽箭，少年身着一身白色胡服，但身形面容又是十足的汉人。身下马匹痛苦地嘶鸣着，少年紧皱双眉驾马往密林深处奔驰。
　　后面的数位身着夜行衣的人追逐着少年，听马蹄踩踏的声响可知，难缠的敌人不只一个。敌人没给少年片刻喘息的工夫，箭矢齐发，仔细一看，箭头颜色不对劲，淬过了毒，狠辣夺命的招数。
　　密林深处，石坡和湍流自然地构成的分叉路。河道两端是桃红李艳的美景，和少年白衣渗出的血诡异地构成了一种和谐。
　　少年急急地调了一个方向，身后敌人被甩开了一段距离。在巨石的遮挡，少年跳下了马。然后把马匹上陷入昏睡的女子抱下来。
　　念玉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匹马还载着一个女人，还没等念玉看清女人的脸，图像突然消失了。
　　“你在干嘛？”叶止戈急促地发问，然后见鬼一样的弹开与念玉相牵的手。
　　叶止戈的意志突然冲破了念玉的催眠，念玉扬眉，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