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80、失聪记（1-2/8）

　　两人说着话都忘了走到了哪里，可是当我们来到绀野家的后院时，杉永突然停下脚步，他喊住了您。那是在爬上了牵牛花的四目垣【注1：四目垣】的竹篱笆围墙边，您就站在围墙对面。您身穿白色的和服单衣，好像染有一些什么碎花，您腰间系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条纹腰带，赤脚穿着一双木履，后背垂着刚洗过的长发。就在您身边有一棵杜鹃花的小树，正好刚开始开花，不过，我假装在看花的模样，偷偷地看着您和杉永在聊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莫名的心动。——那时您只有十四岁，虽然您的确长得很高，但从您和杉永说话的语气，还有表情、动作都很清楚地表明您还只是一个少女而已。这姑娘的皮肤有点黑呢，当时我在心中这么想。当您露出笑容，看见您鼻梁上皱巴巴的模样，不由得觉得那模样就像一张仲狗似的脸，心中想着，这姑娘过不了多久应该会长得极高吧。当然，这些只是对我自己生来第一次感到心动所产生的抗拒心理吧。就这样我一边在寻找您像缺点似的地方，一边却又在心中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姑娘了。
　　在和您分别离开之后，杉永对我的沉默感到疑惑，他问我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您？
　　我回答道：“我确实不认得啊。”
　　“那是绀野和子呀。”他说：“你应该在我家见过她两次，或者三次。”
　　“我没有记忆。”我摇了摇头。
　　那时，我真的没有记忆。
　　后来，第五年的秋天，等到在明神瀑布再见到您时，我已经不知何时忘了您的事。那是在激烈的变动中，在那紧迫的时局中，有可能自己已经失去了无法考虑多余之事的闲暇之心，其实说实在的，也有可能是听说了您和杉永之间已有婚约的缘故。当我在明神瀑布再次见到您时，在我心中也没再起波澜，已能非常镇定地把自己失聪的事情等等，向您说明清楚了。
　　可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今天早晨，我在出去散步的山林中眺望着杜鹃花的花蕾，不由地回忆起六年前您那生动的身姿。并非是在瀑布见到的您，而是六年前，还只是一个少女的身姿。然后，那暗藏在心底的心动，让我在心中回想起那股燃烧般炽热的心痛，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无法挽回，让我再次意识到这残酷的现实。
　　我斩杀了杉永干三郎。我唯一的好友，从少年时代起就比任何人都亲近，比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更互相信任的好友，就是用我的这双手砍杀了他。我写下这份手记，是为了让您知道，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了让您知道真实的原因。在这份手记里，不会掺杂任何辩解、也不会歪曲事实，我会原原本本地将实际发生的事实写下来，还请您相信我，并且把这手记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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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四目垣＝用竹竿绑成中空正四方形的篱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