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初蕾（5/9）-山本周五郎

　　初蕾（五）
　　从志摩国的鸟羽城的城区出发，往西翻过日和山，山脚下有一个名叫西泽的清静小村庄。这里距离鸟羽很近，但因为隔着一重山四周的环境有些乡村的气氛，而且，在这里透过远方层层重叠的丘陵，可以看到朝熊山美丽的风景，因此，春秋之际城里人也经常会过来游山玩水。在村子里很早以前就有一处岛喜的隐居别墅。只是一间很小很普通的房屋，加上厨房也不过六十多平米，院子也很简陋，堆着五块灰白石头，剩下的就是围在房屋四周的松树林了。这里一直被封闭了很久，只不过有时会有人过来打扫，不过，去年的冬天来了一对老武士夫妻，就这么在此居住已经快有一年了。
　　虽说是老人，居住在这儿的主人大约也只有五十五，六岁，夫人大概有五十岁吧，都是很安静的人，他们家没有下人，也几乎没什么来访的客人，静悄悄地在这里过着安分守己的生活。……村里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两人就是梶井良左卫门和他的妻子滨夫人。半之助和森田久马决斗后就不知去向了。所幸久马并未死亡，但良左卫门还是引咎致仕了。尽管大家都认为他没必要受如此重罚，但不知自己儿子的去向却还是有损武士的脸面，只能罢官致仕了。而且他还把自己的所有积蓄和家财都整理出来，将一切全部都奉还上交藩国后才离开城区。如此干脆利落的行为传到藩主的耳中，便对他下达了“赐终身十五人口粮”和“允许在领地内永久居住”的两份裁决。良左卫门虽然接受了特殊待遇的裁决，但他好像还是很愧疚。……因为没能找到合适的住处，便听从建议暂时借住了岛屋喜右卫门的隐居别墅，这么做也有些利用他旧职权的嫌疑，所以，忐忑不安地过了好一阵后才放心住下。
　　夏去秋来，良左卫门无法忍受整天无所事事地混日子，便在院子的角落里整理出来一块菜园，和滨夫人一起种上了蔬菜，除了偶尔想起来时，他会去给松树剪剪枝条，也没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更起不了想做些什么的心思。“早知如此，至少应该把围棋、象棋学会就好了”他常常会没了主意似的嘟囔说：“真没想到什么事情也不做会是这么累的事。肩膀老是发僵，真难受。”
　　“每天计划好，去山上走走怎么样？”
　　“这周围差不多都去过了，我这人本来就跟风雅的事物没什么缘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欣赏山水风景的心情。”
　　“那就把书籍的行李箱打开吧，”有一次滨夫人于心不忍向他建议说：“以后深秋夜长，看看书也许能消遣时间吧。”
　　良左卫门没有回答，发现他沉默不语，只是看向前方那副冰冷严肃的模样，滨夫人暗吸了一口气，她心想“不好，说错话了。”把钱财全部上交后，只有装满书籍的三个行李箱被带来了，那是半之助的东西，半之助自幼便很喜欢读书，在藩国的学馆被称为神童，甚至在他十七岁时被任命为学馆的助教。丈夫对学问的事并没什么兴趣，滨夫人更是什么也不懂，但半之助二十二岁时，说是他的思想太过偏向于老子学说的极端，把他助教的职位给撤掉了。自那时起半之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太正常了。尽管如此，半之助的藏书，还是和他的笔记一起放在行李箱里带来了。……自从半之助出事后，丈夫便吩咐过“今后绝不可再说起半之助的事。”而自己说打开书籍的行李箱，必定让丈夫想起了半之助的事，“说漏嘴了。”滨夫人悄悄地远离丈夫的身边。
　　十一月，连续过了几天比常年暖和的日子，才过中旬，初霜刚落的那一天，就在那天晚上，许久不曾喝酒的良左卫门喝了点酒，天刚暗下来，他便进了寝室，滨夫人点了灯，独自在灯边做针线活。大约九点左右，她被丈夫叫过去问，门口是否有人来了。
　　“从刚才起，好像一直有婴儿的哭声，”
　　“没注意到，我去看看吧。”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过来，这么想着，滨夫人点上蜡烛拿在手上便出来了。她并没发现门口有人，但却听见什么地方有婴儿啼哭的声音，走出门外，滨夫人举高烛台看了一遍四周，在玄关周围有一圈竹编的围栏，围栏边地上放着一个用厚实棉袄包着的婴儿和一个很大的包裹。滨夫人急忙叫喊：“有人在吗？”天空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也没有一丝风，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滨夫人又喊了一声，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但没有回答的声音，也没看见有什么人，滨夫人只好抱起婴儿，将蜡烛留在玄关先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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