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94、杀人犯（一）之一

　　双子六兵卫是被称为胆小鬼的。但没有这个那个的事实依据。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谁知道他曾是胆小鬼的事实，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评价成了家族武士团里大家的共识，连他自己也好像相信自己是个胆小鬼了。------从少年时代起就没和人争论吵过架，危险的游戏从来不会去参加。不喜欢狗，如果有只大点的狗那就绕道过去。能骑马但怕马，到了二十六岁的现在也还害怕夜里的黑暗。看到老鼠会跳起来，遇见蛇脸色苍白腿脚发颤。------这些例子一个一个拿出来，也不能算就是胆小鬼的证据。那只是个人喜好感性的问题，多多少少，大部分人对这些应该都有所体验。
　　这个故事出自“偏耳录”这本古籍残本，书里常出现越前家的字样，什么“隆昌院大人百年忌”啊，“探玄公，昌安公，乘凉之地”等等有这些记录，所以若想查的话，要找到正确的藩国名称应该不太困难。当时的越前国有福井的松平家，鲭江的间部家，胜山的小笠原家，敦贺的酒井家，还有大野的土井家五个藩国。但是能被直接称为“越前家”的，首选想来该是福井的松平家族，就算不是这样，和故事的内容也没多大关系，所以这里就当作是福井藩的故事了。根据“偏耳录”的记载，双子家族担任永世壕沟统领的职位，俸禄是一百八十石外加三十五人口粮。好像就是监视内外护城壕沟的水量，清理淤泥，修理石坝崩塌之处那样的工作。后来这些工作都被移到了普请奉行【注1：普请奉行】的管辖之下，但双子家族永世壕沟统领的职位却被保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在几十年前，双子家族就只是名义上的统领，实际上已经没有职务了。但是，不知是大家都没注意到，还是“永世”这两个字起到了效果，到了六兵卫这一代为止，一直都是有职位没有实际工作那个状态。------这个故事发生时他二十六岁，妹妹兼子是二十一岁。父母早已亡故，家里只雇了几名下人男女，兄妹俩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六兵卫还是单身，妹妹兼子也未婚。亲戚朋友是有的，但无论兄长还是妹妹，都没人会拿个婚事来说媒商量。作为笔者的我个人来说，就这样看着兄妹俩安静地生活会觉得更好。虽然在当时该说是误了婚期的兄妹俩，但被这人世间遗忘，安静谨慎地过日子的生活，在那身影中，能让我感到有种难以说明，极有人味的感觉。------但是，故事还得往前继续。
　　“长兄大人，能不能想个办法呀。”兼子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妹妹想说什么，六兵卫很清楚。那是定期会来女人的不满，女人的牢骚话。
　　“今天，”他打算转移话题，“在别部大人家门前有人吵架，”
　　“长兄大人，”兼子毫不留情打断兄长的话，
　　“您没听见我刚说的话吗？”
　　“不，听是在听的，但脑子里想着那吵架的事所以，”
　　“我已经二十一了呀。”
　　“噢？”他故意睁大了眼睛，“什么，二十一了，------这是真的？”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好像就之前还在玩人偶的呢。”
　　“我的朋友大家都已经嫁出去了，其中三个人已经有了孩子，可就我一个人还是这样，一口白牙【注2：白牙】，羞得我都没法活下去了。”
　　“你要吃吗？”他说，“这点心挺甜的。”
　　“这点心挺甜的。”兼子恶意模仿兄长的口气，“长兄大人您只能说这样的话吗？”
　　到这里就该开始哭了，这是最难应付的，六兵卫心想。可兼子没哭。她绷紧了脸上的表情，很是凶狠的眼神盯着兄长的脸，嘴唇微微颤抖。
　　“兄长您这里没人嫁过来，我这里也从没说起过婚事。”兼子说，“您知道为什么吗？”
　　六兵卫沉默，如果女人这种动物都像妹妹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单身过一辈子，他在心中低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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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普请奉行=建筑维修工程部门的行政长官。
注2：白牙=日本古时女子出嫁后要将牙齿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