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48、大将首级（一之一）

　　“唉，又是另寻时机呀。”
　　池藤六郎兵卫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话都已经听说了几十次，……另寻时机。不过，至少也不算是绝望，总之还是能有别的机会吧。”
　　他咬紧了牙关，但还是无法抵挡从心底涌出的颤抖。
　　夜幕早已降临。……快到七点了，只在早晨出发时吃过一餐肚子很是饥饿。过了外护城河，在校场樱树的林荫小道往北拐弯，沿着小河是一条田间道，吹过空旷田野的寒风，那才叫钻心刺骨，朝他迎面扑来。
　　------文江等急了吧。
　　“对了，那钱收下就好了。”
　　六郎兵卫忽然自语。
　　托人求职，从那年秋天起已经和他见过四，五次面，这冈崎藩的足轻统领名叫植村弥兵卫的老人，今天也让他空跑了一趟，想来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这么说着，递来了用纸包好的一点钱。
　　虽然那是望眼欲穿的东西，当然六郎兵卫还是拒绝了。……其实那真的是老人诚心诚意拿出来的东西，如果带回家妻子将能大松一口气，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没能收下。
　　“对，……还是不收才对。”
　　六郎兵卫坚定地摇了下头，……“若是开始接受不是名正言顺的钱，那这人也就完了，那样的话还不如去作足轻【注1：足轻】或者其他什么更好呢。”
　　他这么低声自语，走下河边大堤的右边，当快来到地藏町之时。……右边暗夜中好像有人的感觉，正当他这么想到时，
　　“……杀，”
　　狂喊声中，不知是什么人突然拔刀向他砍来。
　　完全是偷袭，六郎兵卫心中一惊飞跃退开，他躲开了连续砍来的三刀，
　　“谁？什么人，别认错人了。”
　　他叫喊着，拔出长刀相对。
　　“在下池藤六郎兵卫是名浪人，没有要被人偷袭的理由，……别认错人了，你搞错了吧。”
　　“无论是谁，……我都无关。”
　　对方将刀尖压低摆出正眼【注2：正眼】的架势，就像正在捕捉猎物的豹子似地叫喊。
　　“什么，谁都无关？”
　　“无需多语。”
　　在自暴自弃的叫喊声中，那人使出了令人惊异的刀法，压低的刀尖转眼间举高成上段【注3：上段】，用尽全身的精气神，向前一步砍了下来。……正眼的架势举高再从上段砍下，那是除非两人之间武艺差距极大不然是无法成功的，但对方毫不勉强很是自然地作了出来。而且是非常确切的一刀。
　　------是高手！
　　想到的瞬间，六郎兵卫嗖地避开身子挥舞长刀。
　　砰！的一声对方的长刀飞了出去。
　　“啊，完了。”
　　惨叫声中，那素不相识的男人蹬蹬蹬退后五，六米扑通倒下。……六郎兵卫如脱兔一般飞跃扑上，
　　“别动，动一动宰了你。”
　　他长刀抵住对方说道。
　　“不讲道理的家伙，……居然敢偷袭，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谁？”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怎么明白，因为什么理由要杀在下，我和你有什么仇恨吗？”
　　“没有仇恨。”
　　素不相识的男人就那样坐在冰冻的地面上说，
　　“只是想要钱，钱。”
　　“……钱？”
　　六郎兵卫张口结舌愣住了，……然后突然疯了似的狂笑起来，大声狂笑。
　　“有什么好笑的，别人的贫穷有那么好笑吗？”
　　“不，不，请原谅。”
　　六郎兵卫好不容易止住笑，他用袖口擦拭眼角的泪水说道，
　　“笑了出来对不起，但这怎么能不笑呢，不过这么说你也听不懂，总之去在下家中再说吧，……其实在下也只吃了早饭正饿着呢。没关系一起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足轻=武士身份中地位最低的步兵。
注2：正眼=将刀对准敌人喉咙，正面对敌的招式。也称青眼。
注3：上段=将刀举过头顶上方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