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07、罗刹（五）

　　“向三品侍从大人交货是在七夕会之前，到那之前还有些时间，净津那边交给留伊好了，请放心前去吧。”
　　“谢谢，这个情回头我一定谢您。”
　　“还有把这个拿去。”留伊从怀里取出钱包，“……其实今天如果你还没有作出来，我是打算和你一起逃离他国作了准备来的，里面没有许多，但请你拿去用吧。”
　　“我什么也不说了，这个情况我也就不客气了。”宇三郎的眼中忽然被泪水润湿。“……那么我心中着急，就先走了。”
　　“请保重身体。”
　　“请您等着，一定，我一定会将目标抓到手中作出来给您看。”这么说着宇三郎转身离去了。
　　回到家中作好旅途的准备，一刻都没停留他从小坂出发了。
　　但是，等他到了安土城还没安定下来，织田信长为了监督征伐中国地区的大军，从安土城出发将大本营转移到了京都。自然不会犹豫，宇三郎也马上跟着追赶而去。
　　进入京都后信长住在了三条堀川的本能寺，宇三郎在五条高辻名叫梅屋五兵卫的旅馆住下了。然后他将大致情况写了一封信寄给留伊。如果是在安土城，原本他是想就算加入足轻【注5：足轻】队也要想办法接近织田信长的，但是来到京都可就连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了，每日每天，他去北野，去清水，装作出去观光，但其实他不离本能寺半步在周边观察，可信长却从不再离开寺院，所以就连信长的身影他也没能见到。就这样五月二十日过去了，已是夏日的阳光，普照在连日干旱，京都的街道上，就连路面也被渐渐烤干，已经延续了很久无风的日子，干透了的大道上不会扬起一点尘埃。宇三郎每天都暴晒在这烈日下游荡，终于因为劳累过度，有一晚突然发出高烧，在旅馆里的一个房间里倒下了。
　　热度极高的高烧和吐泻，四，五天他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在这期间不知是在作梦还是在现实中，“得给他家里传个信吧。” “但不知道住址啊。” “不，好像什么时候他给家乡寄过信，去那个飞脚【注6：飞脚】店问一下应该能知道。”他听见有人在说这样的话。我得了重病，说不定会死在这里。宇三郎在昏迷中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
　　也许是他自己的那股，哪怕拼上性命也想完成罗刹的活面具，这样的执念救了他，连旅馆的人都对他绝望的病情，居然渡过了危险期终于开始好转恢复。本来就只是因为劳累过度和暑气惹出来的病，所以开始好转后恢复得也很快，顺利开始进食后眼看着每天都越发健康。就这样日子到了六月，天正十年六月一日的那天，已经过了半夜时分。……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宇三郎醒来，他发现旅馆内气氛很是紧张，于是便起来出了房间探看。在玄关的台阶处，旅馆的店主人和住宿客人们正聚集在一起，很是不安地正在议论纷纷，“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说话询问时，正好从门外慌慌忙忙地跑进来了这家旅馆的男仆下人。
　　“确实是夜袭，好像包围了本能寺，从百川还不断有大军过来。”
　　“果然如此啊，就知道事情不妙啊。”
　　“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今这天下还有哪位大将军能对抗右大臣大人啊，”
　　“不会是前幕府将军的叛乱吧。”
　　“外面都在传，可能是比叡山寺院里的师傅们，为了报去年的仇攻来的呢。”
　　“哎哟，听，有那么多人在喊阵前口号呢。”
　　“夜袭本能寺”宇三郎愕然，他抓住那名男仆的肩膀，“……这确定没错吗？确实是夜袭吗？”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的军队，但确实是在开往本能寺，您听那些声音，”
　　“糟了，”他低吼了一声，就想往外跑。正在此时，从门口闯进来一位姑娘。差点撞上了他。“啊啊宇三郎。”被喊到，一惊看去，却原来是应该在净津的留伊。
　　“噢噢留伊小姐，您怎么来这里了？”
　　“旅馆给我来信说你病倒了，所以马上就从净津出发今天傍晚，终于刚到了三条大道的茶久，没想到刚好遇上了本能寺夜袭，和随从的人走散好不容易才逃到了这里。”
　　“这可真让您辛苦了，但这里好像也不安全，您马上和这旅馆里的大家一起退去安全的地方吧。”
　　“让我和大家退走，那你想干什么？”
　　“不用多说，我这就去本能寺，若是还没见到那容貌，信长公就出了什么事，那我可就死不瞑目了。”
　　“啊啊，不行，危险啊，宇三郎。”
　　“放开我。”
　　“去了战场，你会被杀死的。”
　　掰开挣脱留伊疯了似地抓住自己的手，宇三郎飞也似地向门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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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5：足轻=身份地位最低的步兵。
注6：飞脚=现在的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