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初蕾（3/9）-山本周五郎

　　初蕾（三）
　　喜右卫门来过后，又过了两天。明天或许他就会再来听取自己的答复，但小民还是没能作出决定。……喜右卫门愿意照顾自己的事，早在夏初时就说起了，在二见浦，刚好有一家叫田河屋的料理店，正在被人出售，喜右卫门愿意买下来让小民做店里的女主人。有半之助这个恋人，才十八岁的年轻姑娘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老人的照顾。但最近，小民开始犹豫了，那是因为三个月前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如果她想得没错，而且在不能带给半之助麻烦的前提下，小民必须在孩子出生前接受某个人的照顾。这样，从她十三岁来店里打工起，就一直宠爱她，也最容忍她任性的喜右卫门，是她最适合投靠的人。
　　------他应该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会毫无保留地完全接受自己。小民在心中这么想。不在乎自己的美色，这并不是谎话，说不定包括半之助的事，都能够被他默认允许，如此顺着自己的心思猜测，便有了前两天她故意透露一丝去打探喜右卫门意图的对话了。但很意外，喜右卫门很明确地拒绝了。照顾小民的条件就是必须将那些关系清理干净。……那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对象是半之助了，他就是为了断绝两人的关系才耍了如此手段。小民顺心如意的幻想都破灭了，她只剩下两个现实的选择。是选择自身安全？还是选半之助？
　　“反正生来就是要哭的命，”小民重复了好几遍，“想想在破烂杂物间死去的母亲，就算不幸福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还不如能怎样便走到底吧！”
　　这样想虽然好似可以确定自己的心，但随后腹中所怀的小生命就会像一根刺扎进心窝，于是，她便又会犹豫是否还是接受喜右卫门的照顾。
　　到了下午，没想到半之助带了四五个人过来了。他带人过来还是第一次，已经醉得很厉害了。他也无法与小民私下交谈，只能偶尔交换一下眼神，不久，等他站起身来去厕所后，小民便追上走廊抱住了他，他的口中传来了酒醉的气息。
　　“都已经七天了，您怎么了？”
　　“这次得了纳户役【注6：纳户役】的职位，一直忙着这事没能抽出空来。”他脸色苍白，但还是微笑着说：“那些家伙都是官署里的新同事，有个酒量很厉害的家伙，你替我担着点吧。”
　　“今晚您能留下吗？”
　　“等大家都走了再说吧。”
　　“有些事要和您商量，”这么说着小民将半之助的手抱紧胸前，用充满了爱意的目光望向男人的眼睛。 ……宴席的气氛有些尴尬，其中有一个人，大概就是那个酒量最大的男人，他黑色的面孔高耸着肩膀，一副要吵架的架势，这年轻人老是抓住半之助不放，总听他们说些“人生”，“秩序”，“道德”和“尊严”之类的话，一点也听不懂在说些什么。到最后，别说让大家离开，相反半之助自己也被众人捉住，说是要换个地方再喝酒，就被他们带着一起离开了。
　　离开店之前半之助倒是说过“马上就回来。”可是，太阳都偏西了，也不见他人影，到了晚上，那天客人很多，店里挤满了客人。但还是不见半之助过来，这样还是不过来的好，这么想着小民便放弃了等待。
　　……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晴天，还能看到不少星光的闪烁，入夜后便开始下起了小雨，九点过后雨量大了起来，所以，客人们也纷纷开始提前回家，到十点只剩下了两桌客人。小民正在招待要去伊势神宫参拜的客人，那是三个江户人，看上去都是很富裕的中年商人，他们除了会说些小民听不懂的幽默笑话，让小民不知如何反应，有些困惑外，都是些斯文稳重的人，也不难应付。……十点刚过后不久，女侍小房端着酒壶过来了，“有客人来了。”她对小民眨了眨眼说：“在独院那里。”
　　小民马上听懂了小房话里的意思，她朝小房点头道谢，站起身来。来到独院，半之助已经在那里了，他的脸色雪白如同白璧一般，那脸上失去了生气，僵硬紧张，只有那一双睁大的双眼露出闪闪的光芒，小民从未见过这种表情的半之助，而且他从头到脚像掉进过水里似的，浑身都湿透了。
　　“怎么湿成这样，这是怎么了？”
　　“我杀了人。”
　　“啊！”小民不由得叫出声来。忽然间，一阵晕眩袭来，她连脚都站不稳，急忙伸手抓住半之助的身子，她瘫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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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6：纳户役＝金钱财物管理部门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