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58、隐瞒

　　楼望白和萧简对视了一眼。

　　怎么离开了这么几天忽然就成了毒害人家的凶手了？

　　萧简笑道：“你毒害谁了？”

　　楼望白纯真地眨了眨眼：“用什么毒？”

　　萧简失笑，对这个师父真是没办法开这种玩笑，他可能真的会很认真地思考来着。于是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听上面在说什么。

　　屈楠说完后静默了一会儿，随后一人声若洪钟道：“谷真人，你华山名门正派，如今一个外门弟子也可以帮着邪魔外道指摘我们了么？”

　　屈楠怒道：“你说什么？”他一向口齿不伶俐，更多的骂人话却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萧简暗搓搓道：“你才邪魔外道，你全家都邪魔外道。”

　　“高某说的话光明正大，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只怕人听不到，不怕人诟病。”那人道，“你实在听不清楚我倒是可以再说一遍。”

　　萧简道：“那你还是别说了，声音难听死了。”楼望白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

　　谷玄青终于出声，道：“老道认为，小徒说的也不无道理。”他毕竟德高望重，辈分又大，他一出声便无人敢急着反驳。谷玄青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今楼岛主不过是不见了，吉凶尚且不知，怎么就必然是他下的手了？如今在这殿中站着的人，少说也有七八成受过他的恩惠，怎么到如今要找个人来怪罪时便都不记得了？”

　　萧简道：“这老头竟然是个好人，早知道当年不那么挖苦谢易了。”他说罢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最近遇到的姓谢的人好多的嘛。”

　　那位声若洪钟的高大侠似乎是愣了一下：“什么恩惠？受恩惠是你们的事，我可从来受过什么屁恩惠。”

　　谷玄青似乎也被他全然否认的厚颜无耻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长篇大论时，似又被谁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片刻后他冷笑出声，道：“法因大师，你怎么说？容掌门，你又怎么说？”

　　法因口宣佛号，道：“实不相瞒，老衲确实也是今天才知晓此事。”

　　谷玄青道：“那么容掌门呢？你作为此地东道主，想必是早已知道的了？”

　　一时鸦雀无声，容剑秋也未曾说话，半晌后才道：“在下确实已从严盟主处听说此事。”

　　谷玄青冷笑道：“容掌门便默认了？也没有异议？”

　　容剑秋不答，谷玄青道：“很好。当日我本也略觉奇怪，就算白若岛出了个魔头萧鸿，可楼岛主当年除魔卫道，救了无数正派中人也是不争的事实，为何他每每自报名号，许多人只道白若岛时邪魔外道，竟无一丝感激？”

　　他冷冷道：“原来当年你们对外宣称杀死萧鸿的乃是隐世无名剑客，除了我们这些眼看着萧鸿死的在场人士，就再无人知道这位无名剑客是楼望白了。”

　　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声音道：“谷真人如此说法，想必是责怪严某处置不当。”

　　“不敢。”谷玄青淡淡道，“严盟主自有严盟主的考虑，想来除魔的大功劳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邪门派别拿了，说出去众位中原高手都颜面无光得很。”

　　他话已说得十分不客气，这位严盟主却仍然彬彬有礼，语声中无一丝不快，温和地道：“颜面不颜面的有什么打紧？当年若不是萧鸿以身祭魔，又或若不是楼岛主出手相助，咱们如今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都难说，又在意什么颜面了？”

　　他一番话倒是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可惜谷玄青十分不吃他这套，也不接话。严盟主继续道：“谷真人说得对，严某如此说法确实有严某的考虑。楼岛主杀死萧鸿一事其实没多少人看到，若是当时便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除魔之事最大功劳竟然是萧鸿的师弟的，江湖中难保没人猜测萧鸿其实未死，只是回了白若岛，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白若岛做的一场戏，猜来猜去之后，只怕都得争先恐后地踏上白若岛去一探究竟，到那时，我们这些允许楼岛主带走了萧鸿之子的人，又如何向天下人解释？”

　　“当日楼岛主当着你我的面许诺，带走萧鸿之子后，不传他武功，终其一生不踏足中原。”严盟主道，“我认为楼岛主十分顾全大局，因此我们也应顾全大局，除魔一事既然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多说无益。这个功劳，也归不到咱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皆属于那位隐世高人，楼岛主在中原无功也无过，就带着萧鸿之子隐世而居，安安稳稳罢了。”

　　谷玄青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淡淡道：“就我们这些允许楼岛主带走萧鸿之子的人，据我所知，那些年里，跑去白若岛一探究竟的，可也是不少。”

　　萧简吐了吐舌头，道：“不少是不少，可顺利上岛还过了小鳄，又胆敢跟我师父动手的，倒就是你这老道教出来的徒弟。”

　　楼望白道：“跟我动手的多了去了，你睡着时全不知道罢了。”

　　萧简惊道：“有这种事？！”

　　楼望白笑道：“那是自然的，我不是说过么，见过我杀了萧鸿的人，自然会想到如果能打败我便会成为天下第一，就算不为了你，也会为了和我打一架找到白若岛的。”

　　萧简叹气道：“这些中原侠士们都在想什么，就算当了天下第一又怎么样……能吃么？会长生不老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讨论严盟主隐瞒楼望白当年功劳的事，在楼望白心中这点虚名自然算不上什么，也从未指望这些江湖人士会知恩图报，而对萧简来说宁愿他们不知道师父有多大本事，别来烦人就行。

　　谷玄青兀自十分愤愤不平，又替楼望白觉得委屈，偏偏这师徒二人对此事完全不挂怀。

　　楼望白道：“可能说出去好听。师父当年不也是为了与祝青明争个胜负长短，硬生生将最后一面也错过了么？”

　　萧简怔怔地，脑子里过了一个闪念，忽然道：“师父。”

　　“嗯？”

　　萧简笑道：“如果此间事了，咱们还回白若岛么？”

　　楼望白想了想：“回去不是太容易了，而且白若岛已经被陆温雪知道了。不过另外找个隐蔽地方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你想么？”

　　萧简道：“嗯。”

　　楼望白一笑：“嗯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在萧简小时候他经常问，近年来倒是越问越少，主要是萧简已经很少像小时候一样用“嗯”来敷衍他。

　　萧简想了一会儿，展颜笑道：“嗯就是想的意思。”

　　“好啊，到时候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安定下来，让你师兄耕地种田，想来比海岛上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