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林芝linzhin

86、营救

　　取魂今日没有带青铜面具，面容是个白发中年男人，金晶丝织就的丝绦挂满了腰带，手、脖子、脸面露出的皮肤是常年不曾见光的白皙。无情无欲的眼睛没有厉气邪妄，高翘的薄唇紧抿，带着不同寻常的威严，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姿。

　　从皮相来说，这人当真从头到脚一尘不染干净非常。若他不是取魂，吴慕言恐怕都得喊他一声前辈。

　　“取魂，今日怎么不戴你那面具？”不知是不是风里雨里找此人找的久了，吴慕言已没有了当初见取魂时的激动，多了几分淡然。

　　“慕言，你没让吾失望。”取魂无顾无忌像跟朋友在聊天，甚至有着一丝浅笑，“江雨湖不过是他们给吾起的混号，你可以叫吾凡名江雨湖。”

　　“看你模样，当初也是凡人入修。如此害人性命，升的了天门过的了仙道？还是想永生永世困在黑暗中苟活？”

　　江雨湖带着几分洞息天机的冷笑：“你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魔？什么是仙？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皆是凡物，不过一个喜阴，一个喜阳，阴阳两和，寰宇大同。纵你有飞天遁地本领，可曾见过杳冥冥十八层地狱，飘渺渺落地神仙？你只知人来，可知魂归处？什么天道，什么仙途，飞升不过是拦路虎。闯的过，便是仙，闯不过便是草寇凡胎。吾能不能飞升，你们且看便是！”

　　吴慕言确实没有造化见过真神，飞升后的大能也从没听说过有返回的，但吴慕言还是忍不住酸他几句： “是么？我只知，人灵有志，天地有仁义，人神共大道厚德可载物，杀戮豪夺理法不容！”

　　江雨湖仍浅笑：“什么仁爱，不过是利已的手段而已。”

　　吴慕言没打算跟他嘴犟到底：“你是怎么知道沈清的行踪的？”

　　江雨湖没有回答。

　　“……”吴慕言突然悟了，“高凌海也是你的人？”

　　难怪高凌海的精血一直没动静，原来是一直等着这等机会。

　　“这就是你我的缘了，他是我的祟拜者，跟烟草堂一样，自愿奉我为主。若说烟草堂是意外，那高凌海就是你引起我注意的缘分。”江雨湖道。

　　“他喜欢操控肉身魂傀，原来是跟你学的。”吴慕言：“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为何不早下手？”

　　“看你一直跟着我跑的模样，很有意思。”在取魂眼里，吴慕言是个跳梁小丑。

　　“沈清呢？”

　　“那不就是？”江雨湖下巴一抬，远处地下有一个巨大下陷的天然石坑洞。

　　吴慕言欲飞过去，江雨湖的法锏呼啸而来拦住了吴慕言的去路。

　　吴慕言眉头一皱，天上落下数道法击。

　　吴慕言侧身躲过。

　　江雨湖下一招接踵而至，不愧是渡劫的大能，每一招都不给吴慕言喘息的机会，与那黄衫少女分神简直是天差地别！

　　吴慕言压力倍增，只来得及避技，根本无法还击，上次沈清到底是怎么将江雨湖拖战至沙漠深处？

　　吴慕言召出水啸阻拦江雨湖，随即结起“六道天舞剑阵”。四周海水皆被吴慕言调动形成了暴风式的水剑卷席小岛。

　　“原来你也会！”江雨湖手一扬，一张神魂织就的白纱出现在天空散成雪雾，血雾中出现了数道修士的身影。

　　那几位魂修士合力逼散吴慕言的剑阵。

　　“你的剑阵没有沈清使的好。”江雨湖道。

　　吴慕言一共就跟沈清学了两个古密法阵，都是半成品，本就没有研究透彻：“所以，您上次是被沈清用的此阵伤到的？”

　　江雨湖冷笑。

　　“说来有些奇怪，您炼食了这么多生魂，为何没有突破境界，反而跌境到渡劫？连我们这些后辈都到化神了，您还能到大乘吗？”

　　“你会有机会见到的。”江雨湖淡淡道。

　　“那个黄衫少女是您的分神吧，上次刺的我可真疼。您为何总是留我一命？”吴慕言并没有眼拙到看不出那个黄衫少女有意放水。

　　“你还不够熟透。不过现下，微微红了，吾亦可食之。”江雨湖道指一划，原本包围着吴慕言的数道魂修再次合击吴慕言。

　　以一敌六，吴慕言几乎是使出了自己所有的绝学，仍接连被这几个魂修法掌击中。取魂作壁上观看的津津有味。

　　在六位魂修强大的威压和吴慕言不计成本的损耗内力下，吴慕言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身体的机能，全身肌肉经脉都在散发着刺痛，尾椎的疼痛已经与全身的疼融合在了一起。吴慕言驼着背呕出一大口血，凌乱的头发垂于面首萧条的摆动。不禁切齿：人怎么还不来！

　　“很顽强！我很满意。”江雨湖道：“想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我可以再现一次给你看！”江湖说着一勾手指，血雾笼罩到了吴慕言身上，六名魂修分站于吴慕言四周，同时对着吴慕言施出困阵，江雨湖，捏了几个法印，一道血红的光照向吴慕言，吴慕言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召术在吸抽吴慕言的魂体。

　　江湖刚才一说话，吴慕言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已然暗暗运起最后一点丹田内力，决心自爆！就算炸伤杀魂一魂半体，吴慕言也觉得值了：原来他们死前都是这么想的，蚍蜉撼树一般，还想做点什么有用的攻击。哪怕是只是戳了对方一针，也觉得值了。

　　“住手！”就在这时，有人大喝。

　　随即一道巨大的力量扑来，江雨湖纵是一档，气劲仍然将吴慕言给冲飞了出去。

　　喊话的是杨方，出手的是梅落风。

　　有魂修欲飞去抓吴慕言，瞬息出现的梅落风出手如电，一人给其一掌。这几个魂修在化神后期大圆满，即将进入渡劫期的修士面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毕竟不是完人。

　　杨方化成一道光影俯冲而下扶起吴慕言：“吴兄！”

　　奄奄一息的吴慕言躺在杨方的臂弯里，慢慢回了魂，眼内看见了杨方、张替、许长盈：“来的挺及时的。”

　　“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是我带路带的好！你还能动吗？”

　　“嗯！”吴慕言慢慢站了起来。

　　吴慕言从前对各位师兄弟其实并没有多大感情，但这一刻，心头还是感动和热的。他刚才入此岛的时候，就给梅落风发了传音符，山中虽有大事，但凡有取魂的消息，梅落风还是会赶来。来的这么快，想是还是杨方带的路。

　　“取魂！哼！老夫活了这么久，竟是第一次见你的真容。”梅落风一身灰□□袍，满是皱纹凹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取魂。

　　取魂道：“你是沾了你弟子的光。不然你还见不到我。”

　　“今日老夫就要为修仙界除害！”

　　杀魂笑了：“说的好听，你不过是怕我总有一日会来杀你。”

　　“你也太小瞧老夫了。四大派我已通知，他们即刻赶到！你今日逃不掉！”梅落风手中结起了大阵。

　　江雨湖破阵，旋即与梅落风斗法。

　　“你先救沈清！”梅落风首当其冲冲向取魂，其它人对付其余魂修。梅落风召出一把长剑击向梅落风，“取魂，你总算露面了！”

　　吴慕言连忙往岛中心飞去，岛中巨大潮湿的坑底坐着一只巨大火红的透明水晶丹鼎，沈清被封于其内，熊熊的大火，不是从鼎下起火烧鼎，而是奇异的在里面自燃，火舌狂舞着！沈清不知是使了什么法术自保，周身裹着一道水膜，像裹在一个气泡里。人已然晕了过去，但是他本尊仍然很热，以至于全身像熟透了似变的紫红！

　　吴慕言手脚发凉，沈清就是在这个鼎里连续被烧了十天？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原来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真的无法说话。刚才能跟吴慕言对话恐怕也是吴慕言运气好。

　　吴慕言猛然催真力，轰击炉鼎然，炉鼎分毫不裂。吴慕言更着急了，如果这个鼎能轻易击裂，沈清早就出来了。

　　杨方见吴慕言迟迟没有救人出来，飞了过来，落地愣了一下，道：“这鼎……”

　　“你认得？”

　　“好像……是九云真火鼎，是上古名器。”

　　“你怎么知道。”吴慕言也看过不少书，没听过这个鼎。

　　“你忘了？我是道观里出来的孩子，这个鼎听说是个道家高祖取自炼狱真火与真石所锻，当年听说也只出现过一段时日，后来就不知下落，只有一些真正的道家老观才有小记，所以并不出名。”

　　“这能叫名器？这是神器吧。有什么破鼎方法？”

　　杨方回忆了一下：“好像书里说……要熄鼎火，就要用三寸灰。”

　　“那是何物？”

　　“是一些得道高人传承的特殊灵药药植研成粉制成的香，名叫三寸灰，其燃尽的香灰可灭此鼎之火。一般只有少数的大观传承香人才有此秘方。”

　　“什么配方？”

　　“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出生在小破道观，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道士，所以从小也没学到什么。”杨方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也愣了……想起了什么似的。

　　吴慕言替他问了出来：“那你们观里怎么会有此鼎的记载，还有破解方法？”

　　杨方瞪着大眼看吴慕言：“那道观真的很小……也很破，就三个土房子……而且，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

　　“你师父是何人？”吴慕言一时不能熄火，打算先收了这个鼎整个带回去，可惜这鼎只听取魂的意志，吴慕言根本收不动它，反倒使那鼎摇摇晃晃间火烧的更旺了，吴慕言连忙收了手。

　　杨方又愣了。

　　岛上传来张替焦急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我顶不住了！”

　　杨方手中化出一个陈年布袋：“这灰是我师父在我出门前送我的福灰，你试试。”

　　吴慕言瞧了一眼杨方那还怔怔然的神态，将布袋接了过来：“鼎盖不开，怎么倒进去？”

　　“你将香灰置于鼎下燃烧烹之。”本就已经是灰烬，还能烧着？吴慕言没时间质疑，照做。

　　没想到这香灰还真能二次燃烧，不到一会，鼎盖浮起打开，吴慕言倾倒九云真火鼎，沈清从炉鼎里滚了出来，像个毫无生机的尸体一样。

　　吴慕言从来没有见过沈清这般狼狈的模样。

　　吴慕言驼着沈清要离开坑底，回头却见杨方在执着收鼎：“快走！”

　　“我要它！”杨方匹自坚定道。

　　吴慕言凶狠地一把扯住杨方：“先走，以后再说！”

　　杨方回了神，颓然放下手，跟着吴慕言飞了出去。

　　“你们先走！”杨方加入尘土飞扬的战场协助张替与许长盈。

　　吴慕言自是不等他们，先将快不行的沈清带走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