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林芝linzhin

33、杀身

　　金鼎殿，洗鼎池。

　　宽阔的洗鼎池由二十个水池一字排开，高开的天井上阳光斜斜落入池中，殿内药香盈弥。六个少年弟子挽着裤腿正唰唰地洗着两个笨重的半人高的丹盖。

　　水池边，杨方正坐着，脚泡在温热的水里，举着芦苇帚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眼前倒伏的三脚丹鼎。看其样子，心思完全就没在刷鼎上。

　　吴慕言走进洗鼎池，看到的就是这么副了无生趣的光景。吴慕言打趣道：“你这是魂游九天去了？”

　　杨方闻声回头，回魂一般眼睛都亮了：“慕言兄，你怎么来了？”

　　吴慕言走近：“上山这么久都没来过你这洗鼎池，今日得闲来看看你。”

　　杨方支起一脚上岸好说话：“我这水殿得你一临，蓬荜生辉！”

　　吴慕言：“张替呢？”

　　杨方：“领弟子送鼎去了。”

　　吴慕言：“你这鼎要洗二十道？”

　　杨方舞着手中刷帚说：“可不是！每一池，不刷上半天，都洗不干净。直到最后起鼎无味才算洗妥。有一丁点残渣和味道就会被丹师退回来。”杨方将手中刷帚往池中一抛，溅起一朵水花，刷帚沉到水底。

　　“喏，那边!”杨方随手一指外面竹架上摆晒着的长短软硬各不同的刷子：“每池用的刷子还不一样。洗完一池就要废一把刷子。刷子还得我们自己采扎。忙不来，就下山去跟镇民采办一些回来。”

　　吴慕言道：“若让你去看我那山一样密密麻麻的文书籍册，估计你也要头痛得打滚。”

　　杨方支腿到池边凳子上擦干脚上的水，穿上乌靴：“看你神色阴沉，莫不是有什么不舒心的事？”

　　“书看多了，来你这走走，去去腻味！”

　　“哈哈哈！”杨方大笑，“改日我也去你那书阁闻闻墨香书气，去去药味！走，我给你泡茶喝！”

　　吴慕言道：“不刷鼎了？”

　　“贵客来临，还刷什么鼎！”杨方得意道，“你别看我这水殿小，人也少。我也算是一殿之主。”小声道，“今天偷会懒。”

　　偏殿，杨方烹茶：“慕言兄，你听说了没。掌门和三大派最近又在查申灞的事了。听说那申灞的尸骨被找到了。”

　　吴慕言：“在何处寻到的？”

　　杨方微倾身过来道： “在北海的浜森里。”

　　吴慕言：“还真是死了。”

　　杨方瞟吴慕言一眼：“看慕言兄你的神色，好像并不惊讶。你闭关的时候，一位茶馆老板自称申灞的好友到升天派找李乐斋掌门通报申灞身死了，你说怪不怪？”

　　吴慕言：“申灞他不是没有朋友、缘亲？”

　　杨方给吴慕言倒茶：“谁知道？他堂堂一个修仙界大能，怎么会跟个茶馆老板相熟。反正那老板说的话，李乐斋和我们掌门都信了。现在尸骨也找到了。”

　　吴慕言叹口气：“修真界也是无宁日，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大能也会无端身死。”

　　“都以为他们会被天遣，没想到会是人祸……哎，说不定是他弄人时反被杀呢。”杨方揣测道，“你说排行榜上的大能就那么几个，会是谁杀了他？”

　　吴慕言道：“也许是榜下的。查案这种事，还是让四大掌门去操心。”

　　杨方再斟茶道：“吃茶吃茶。有个好东西给你！”

　　“什么？”

　　“喏！”杨方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

　　“固元丹！”

　　“你哪弄的？”

　　“还能是哪，每个药师讨点好处，干点私活就能攒到一点药材。”

　　“私活？”

　　“这里的药师都爱接私活，洗鼎都是偷偷不登记让我们洗！我弄了三颗，我们一人一颗。”

　　“谢谢！”

　　“说什么呢，给你好处，还不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我还怕你不收呢！整个山上，我就看你顺眼！其它人我还瞧不上。”

　　“我这也有一些我这些年采的草药，还差几味药也可以练三颗，你看有没有办拼齐！”吴慕言取出一个储物瓶。

　　杨方一探内里：“可以啊，吴兄你竟然攒了这么多！行！剩下的我搞定！”

　　从金鼎殿回到书径山，庞双辂已等侯多时，见吴慕言回来，起身道：“慕言，你终于回来了。师父让我给你交待个事。”

　　吴慕言：“师兄，我不在你给我留言就行了。何必劳烦亲自等。”

　　庞双辂道：“最近掌门又在查申灞的事，以前启国公主来书，她那得了申灞的佩剑，当时没取来，现在师父让取来。启国国都你上回去过，你熟路，师父让你即刻去一趟。”

　　吴慕言道：“是。”

　　庞双辂走后，吴慕言准备出门，坐于荷窗边的沈清忽然道：“京都鑫玉街。”

　　吴慕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沈清在告诉他公主府的地址。难得他主动理人，吴慕言微微一笑：“好。”说着便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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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吴慕言一直想寻个由头出山，这机会来的及时。刚入启国国境不久，空中前方忽然有奇异的反气，吴慕言倏然驻剑刹住去势！

　　天上的风其实就跟地上的水流一样，大都是顺着一个方向流动，极少有乱象。刚才吴慕言走的是顺风的方向，然而迎面竟有反风尾扫到了吴慕言的脸。

　　前面有什么东西！

　　吴慕言待凝神巡视，云烟里显出一个细眉细脸的玄衣男子，半冷半笑：“警惕性倒是挺高的！”

　　吴慕言崩起了精神：“道友这是何意？”来人修为莫测。吴慕言没看出来，但修为一定在吴慕言之上。

　　玄衣男子没回答。

　　吴慕言微拱手：“敢问在下何处得罪了前辈？”吴慕言心料莫非误闯了什么怪异前辈的领空？

　　玄衣男子头部微微往后在仰，嘴角噙着轻视的笑：“死到临头不自知！”

　　那人刚说完，右手虚空一甩，一记剑光飞向吴慕言的面门。

　　吴慕言迅速闪到一边。刚停当，对方迎面已是一记法招劈来。吴慕言毫不犹豫招出紫玉剑格挡。

　　玄衣男子微讶然，竟是认得：“凌宵紫玉？你是那人什么人！”

　　对方杀招无情，剑威赫人，根本不给吴慕言一丝喘息之机，吴慕言不得不强接下一剑！吴慕言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

　　“烟草堂，是你？你认得我师父！”吴慕言这话是猜测。

　　玄衣男子还待出剑，身形却是一顿，笑了起来，扯下面具，露出烟草堂那瘦巴狭窄的脸。

　　烟草堂用回自己原来的声音：“你不必知道。”

　　吴慕言了然勾笑：“是你故意让公主再次书信与掌门，引我出来？”

　　吴慕言去过烟草堂的书房，竟是被他知晓。

　　烟草堂的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寒芒：“不然多难请你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你有凌宵紫玉!我这趟没白来！”

　　吴慕言眯眼压抑着声音道：“是谁杀了他？”

　　烟草堂薄薄的面皮笑而不应。

　　吴慕言厉声道：“为什么！”

　　烟草堂依然不应。

　　吴慕言的凌霄紫玉剑长吟一声飞起，剑身在空中增大数倍，夹着磅礴之力，气贯云天扑向烟草堂。

　　烟草堂毫不将吴慕言这一剑放在眼里，直迎而来。两剑相交，天空中轰然大响，没挡下的大剑剑威悉数化作无数剑棱射向吴慕言，吴慕言护体真气只挡了半息不倒便应声而碎，紧接着一阵阵穿身剧痛冲上脑识，吴慕言全身身中几十处剑刃，鲜血如注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跌向人间。

　　烟草堂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吴慕言下坠的身躯冷笑其不自量力，然而才笑到一半，吴慕言又再次苟延残喘地御剑往北边飞去！

　　烟草堂冷哼，负手于背，脚下大剑以千里破风之势追向吴慕言！

　　吴慕言凌乱的额发粘在脸上，几乎遮住了视线。吴慕言连半分去拔开它们的时间都没有。

　　吴慕言被烟草堂伤得几乎去了大半条命，金丹士在元婴修者前，根本不堪一击！何况，烟草堂应是元婴后期之士！

　　吴慕言就算耗尽元力也挡不住他两剑。再来一剑，也许就是他魂归九泉之时！

　　强撑着一囗气，吴慕言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像三魂已被阴差勾去两魂，剩下一魂混混沌沌本能的还在逃。

　　不到一会，身后烟草堂浩瀚如潮水般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小子，你以为你跑得了？”

　　话声刚落，有劲声来袭，吴慕言本无力还手，躲避不及背后硬生生中了一招，震得吴慕言五脏六腑碎了一般。吴慕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从剑上栽了下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之时，吴慕言撞入了水中，迷糊着睁眼，就看见一口可怖的吸力将吴慕言卷了进去，吴慕言接着也昏了过去！

　　一股黑气缠上了吴慕言的身子。

　　追至而来的烟草堂御剑在空中，看着脚下那万倾湖泊，冷哼：“逃到水里，以为我就抓不到你了吗？”

　　烟草堂两臂运起真气一提手，湖中水源源如水柱倒流被吸了起来。

　　然而湖水万顷，水深千丈，烟草堂吸了好一会都没吸到吴慕言的身体。

　　烟草堂又改用神识扫入湖中，未见活人气息。吴慕言被他伤成那样也不可能还有自保隐息之力：“凌霄紫云剑呢？可惜了！”

　　烟草堂断定吴慕言已死，只是久久在湖中乱流里找不着尸体，不得不作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