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林芝linzhin

1、入山

　　艳日当中，明晃晃的光线透空而下，空中零散飘着几朵悠闲缓进的皛云。

　　晴空中远远划来一道虹光，吴慕言脚踏飞剑落于玄仙山第一重峰的首峰广场，广场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大多是孩子被大人领来拜师。

　　场中各摆了两张鹤纹傍莲枝的高脚案桌，玄仙山的弟子正在给拜师之人记名：左边是少年童子记名造册处，右边是成年修士记名地。

　　成修来人鲜少，只有三四十个修士在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约摸已记过名。

　　那弟子撇了吴慕言一眼，提笔，千篇一律的问话：“姓氏？”

　　“吴姓，名慕言。字子语。”

　　那弟子看了看吴慕言衣着，似是不忍开口，还是开了口：“吴国王亲？”

　　吴慕言道:“不是。吴国小枫山。师承净子。”

　　许是小山，师父也不见名头，那弟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问：“修为？”

　　吴慕言:“金丹中期。”

　　那弟子执笔的手略一顿，抬首：“三个金丹士你倒是占了一个。”写毕，递予吴慕言木牌交待，“且侯一会，人齐了，晚些上山验明正身。”

　　吴慕言拱手一礼：“有劳。”

　　一番问话倒是简单，吴慕言转身刚要走。那弟子此时似是想起什么，起身抬手招唤：“且慢！年岁未记。”

　　吴慕言微一愣，轻缓缓地道：“二百二十一。”

　　这次论到那弟子怔住了。

　　吴慕言不等他应答，施一礼，走了。

　　成功验完正身修为后，入住住所。吴慕言背着粗麻布包袱，手里捏着房牌来到一木屋前，带路的弟子道：“道友且休息，明日自有入选峰主派人来接你。”

　　吴慕言问：“此处是临时客居？”

　　弟子道：“这里是外门散修的住处，也是长居处。内门弟子在你们前面那几峰。”

　　“原来如此。”

　　带路弟子道：“道友若无事，我就先走了。山中地图都在方才发放的册里。”

　　“多谢。”

　　推门而入，乌山木造的木屋中各放了两张油亮的檀木床榻。屋右是梳洗处，屋左是檐廊，檐廊上摆着两盆宽叶的猗猗兰华，极淡的兰香时有时无地在屋内馨散。檐下是万丈断峰，不时有野雀、仙鹤飞过，景色十分怡人。

　　“此处倒是亮敞。”吴慕言对此处十分的满意。

　　吴慕言刚打量完屋子，身后进来两人，为首之人一身繁复绣纹青衣，腰悬一挂缠珠青白玉璜，身姿挺拔而高，青丝长而纤逸，与吴慕言的朴素两相对比，从上至下写着养尊处优，贵气不凡几个字。

　　另一名是带路弟子对那公子道：“就是这了。我就先走了。”

　　那公子点了个头。

　　“道友好！”

　　青衣公子站在门口斜了吴慕言一眼。

　　吴慕言礼貌道：“敝姓吴，名慕言，日后还请多关照。”

　　“嗯。”青衣公子身量奇高，侧首划过来一双碧海沉珠的眼睛，馨冷的目光如冬腊一朵白梅落在了吴慕言身上，无声无响，有暗香，又有雪寒。

　　竞不回报名字。性格较为孤僻，不愿多谈的样子，吴慕言便自行收拾生活用具，不再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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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卯时，玄仙山上有低鸣的钟响。天光未破，一名身板壮硕的师兄带着一名年轻弟子站在门口。

　　那位师兄道：“我是鹤竹峰的庞双辂，也是你们的师兄。你们被分到了我们鹤竹峰。”

　　换好山服的吴慕言和那位青衣公子向庞双辂作揖：“见过师兄！”

　　庞双辂指着身后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弟子：“慕言、沈清，这位亦是新来的弟子唐武。”

　　原来那青衣公子叫沈清。

　　唐武作揖：“见过二位师兄！”

　　吴慕言回礼。

　　三人的师傅名唤玉棋子，成年散修的拜师礼很简洁，授了几人正统法书便匆匆离去，很忙的样子，庞双辂带两人到书径山法令阁。

　　书阁是圆形八脊攒尖宝顶，室内四周洞开巨大的阔窗，触目可见荷风摆动，潋滟水光。

　　庞双辂叫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弟子：“这两个是许智和许敏！慕言，这里你的修为最高，日后许智和许敏皆听你调遣，好好打理此处，师父除了管外派弟子，亦管山中书令。鹤竹峰人手不足，日后书令就归你管。”

　　吴慕言听命：“是。”

　　庞双辂：“还不见过各位师兄？”

　　许智、许敏拱手弯腰：“见过三位师兄！”

　　吴慕言几人对他二人点点头。

　　“你们平日只借调书册，书令皆是寻常文书，重要书册皆在二楼，自有你们前辈师兄掌管，轻易莫要打扰他。”庞双辂又交待几句便离开了。

　　当日有各国各派送来的十车书，唐武施了个术，门口的书册画卷如雪花一样从宽大的大殿门口鱼贯飞入，在藏书阁上空有序地漫天飞舞，情景甚是壮观。

　　吴慕言拂衣席坐于一张面向大门的案桌开干。

　　唐武翻一书，念：“洪太剑？通文都是浮词赞句，实在浮夸，没听过。吴师兄，放灵剑篇吧。”

　　五洲内有本《五百神器谱》，按排名记录五洲五百神器的传记、材质、尺寸样式和厉害之处等在内。吴慕言道：“这把剑我倒是听过，确实未在神器之列，是把仙剑，放仙剑篇。”

　　一旁在案前看杂书的沈清突然开口：“错了。”

　　出师不利的吴慕言略诧异：“喔？师弟何出此言？”

　　沈清道：“这把剑是把神剑。”

　　唐武：“神剑？听都没听过，我自小也是背过《五百神器谱》的。”

　　吴慕言道：“这把剑在神器谱上排行五百零一。铸剑师是千年前的临舟。除非……沈师弟如何说？”

　　唐武喃喃：“临舟是谁？”

　　吴慕言好脾气地给他解释：“临舟从前居于南洲笑笑山，锻造此剑时已达化虚之境，飞升指日可待。然而临舟对铸剑极痴迷，过度沉迷铸剑，纵使英才，也渡不了劫，飞不了我，疯魔到溶了自身血骨元灵去增强此剑的威力，一生可谓为剑而生，为剑而死。有人称其癫狂可笑，痴傻愚蠢，有人道其可敬可佩，千年怪才，众说纷纭。临舟溶身前，本期待有缘人来笑笑山得到此剑发挥此剑最强威力纵横五洲。可惜临舟千算万算，没料到铸剑之地的死火山在三百年后复活，烈火喷发了五百年之久才被人取出这把剑，取出时此剑已受损，才被排在了五百零一，否则此剑将入五洲神器排行榜前三。”

　　唐武道：“五百零一也不能算是神剑。五洲有通认定文，排名五百之内才能归入神器谱。”

　　沈清轻描淡写道：“风宣国的洪太剑月前断了。它自然也就进五百了。”

　　几人愕然。许智开口抢问：“师兄，剑主是谁？”

　　吴慕言道：“洪太剑是风宣国内一名名唤申灞的化神散修的配剑。”

　　许敏道：“那不就是个大修？”

　　许智：“大修的剑怎么会断？”

　　唐武放下手中书：“啊？这等人物出事，那不就跟掌门梅落风出门一趟，随身配剑遗失不说，还下落不明，是足以震撼五洲的大事？”

　　沈清抬头看他。

　　唐武忙捂嘴：“失言！失言！”

　　沈清低头看案上书：“那把断剑被我姑母偶得，现在还悬在她书房里……她也是刚知道剑主之名，这回估计已经传书掌门。”

　　唐武道：“看来此人凶多吉少。也不知是恩怨仇家，还是被人劫杀？”

　　吴慕言面色凝重，“这申灞听说是个散修，修为高深，性子姿意随性，无门无派，也不收徒，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暴燥易怒的脾气都是闻名五洲。”

　　唐武道：“传说，修仙界众多邪修中，有一
　　个大魔头，专杀大修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吴慕言神经崩了一下，顿了顿：“再大的事有四大仙山处理，我们就少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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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归册十来日，枯燥时吴慕言便与唐武闲聊：“唐武，祖上所从何业？”

　　唐武举着鸡毛弹子正弹着一架没有什么灰的书架：“家父经商，卖酒。开了几个酒楼铺子。”

　　吴慕言奇道：“你如何进了修仙界？”

　　唐武道：“我九岁时有个破烂修士常来我家赊酒吃，还赊的都是上好的青花酒。又住又吃的欠了我家一屁股酒钱！家父见他是个修士，起初十分敬重，便也不在意。结果他一赊赊了两年，催他还钱也不还，我父亲气得不行，便赶了他出去。结果他半夜还来偷酒，偏要住我家！赶都赶不走！”

　　许敏笑道：“你家有灵脉？”

　　“他说我家酒楼竹院好看，他就要住这里！我父亲奈何不得，便要去镇上仙家告他，他怕是吓到了，指了指尚年幼的我说有修仙天赋，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还说可教我修仙之法。”

　　“千年难遇……”站于吴慕言身后的许智和许敏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唐武白了这两个少不更事，没大没小的小师弟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家父一听我有仙缘，指不定日后能像镇上的仙家族派成个人人敬重的宗师，便允了。他授了我五年艺，又喝了我家五年酒，有天丢了张草纸在我床头，留书说他要游历去了，让我好好修炼，每年他会回来一趟看我，便不知所踪。就这样过了五年，今年二月他传书回来说玄仙山在招弟子，让我来此拜师学艺继续修习。”

　　一年才回来教授一次，十年就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从锻体进入了炼气中期。

　　唐武的资质吴慕言看过，只是一般的风灵根。能在十年教授出这般的弟子，非一般街头小修能为，道：“敢问前辈名号？”

　　唐武随口道：“他都是让我唤他酒仙。”

　　吴慕言：这名号，很朴实。

　　吴慕言锤了下腰道：“乏了，你来。”

　　唐武放下掸子道：“是。”

　　为了能休息，吴慕言大多是与唐武两人轮流休作、归册，忙而不乱，亦不会太辛苦。

　　至于沈清，整日不是看书就是打坐，无所事事。这会正在外边凉亭闲适地吹着荷风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