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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想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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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以后,堵贺歌还真的天天去找郝俊,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有时候游戏机也拿,两个人蹲在台阶上连线玩超级玛丽。堵贺歌就像郝俊的小跟班一样,走哪里跟哪里,只要没课他一准会找郝俊玩。郝俊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弟弟,对都贺歌很是纵容,他想玩什么都会陪他玩,半点没有反感。
最后连周丹班主任都知道郝俊多了一条小尾巴,“新收的小弟?”
“不是小弟,是学弟。”
甭管郝俊承认不承认,都贺歌是真的把他当大哥一样的“供养”了起来。
每隔两天就要跟贺爸爸要零花钱,贺爸爸给的心惊肉跳,晚上就跟媳妇悄悄的打小报告。
这天早上都贺歌正往书包里面塞苹果,红彤彤的大苹果超市里面卖4块钱一个,他挑了最大的2个塞进去,又跟保姆张阿姨要酸奶,“冰箱里怎么只剩下一瓶啊?”昨天明明藏好的2瓶呢。
张阿姨正忙着给他盛米饭装便当,说自己没看到让他在冰箱里面再找找,都妈妈闻言说“我喝了一瓶。”
“啊?”
都贺歌听见自己特意藏起来的两瓶小酸奶被妈妈喝掉了,心里还有些小委屈,“哦”
怏怏的关了冰箱门。
都妈妈苦笑不得“瞧你那心疼的模样儿,一会儿妈妈再买给你。”
贺爸爸批评儿子“妈妈喝你一瓶酸奶怎么了”又一贯的妻奴“我下去买你歇着。”
最后是夫妻俩开车尾随儿子上学,看到学校门口儿子兴冲冲的扑向一位男同学,那位男同学长得特别高,嘟嘟只到人家的腰身处,努力抬着脑袋把唯一的一瓶酸奶举给那个男生喝,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都妈妈捂脸表示没眼看,“我说他最近怎么饭量突增,原来都是带给别人吃的。”
不过从此以后都妈妈也算默许了都贺歌每天带两人份的便当去学校,有时候水果不够了,酸奶不够了,都妈妈还会提前让张阿姨去超市里买来备着,自己也再没有偷偷喝过儿子的小酸奶了。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高三。霜降之后,气温陡降,突然间就有了寒冬的味道。早上起来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冻人的,刷牙的水冻得人直打颤,郝俊不得不拎了水壶打热水洗漱。
衣服也突然变得凉薄了,秋季的套头毛衣穿上也无济于事,小风一吹感觉自己成了速冻冰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学校里的学生和街外的行人都纷纷穿上了厚重的棉服,裹得像球一样,行动迟缓。虽然看上去可笑,但着实做到了保暖效果,郝俊很是羡慕的。
树叶早就掉完了,除了脚下的野草还冒着绿芽,你一眼所能望见的植被全部失了颜色,光秃秃的了无生机,冬天就这样来了。
武师傅来过两趟,一次是来打听郝俊的现状,一次是给郝俊送衣服。
“吃饭上学的钱还难不倒我。”
武师傅曾私下跟郝俊商量过他生活费的事情,表示愿意资助他到大学毕业,不过郝俊拒绝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还没想好,不愿意现在就拖累别人。
武师傅只好遗憾的走了“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周末,周丹班主任带他去逛街,二七广场新开了一家三福百货,一楼大厅全是男装,两件以上还打五折,优惠下来一套羽绒服才三百出头,实在是很划算。
“我帮你申请了贫困生的资格”
周丹一边给郝俊挑衣服一边回头说“已经审核通过了,但是还没正式下通知,估计到春节后了。下一年你的学费和住宿费会全免,学校每个月还会给你发800块的生活费,所以说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要太在意眼前的这点困难,熬过去就好了。”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周丹不仅是他授业解惑的老师,还在生活上对他帮助许多,精神上也经常鼓励他积极乐观,本来她可以不操心的,但是却因为他是她的学生,所以也成了她的一份责任,所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好老师啊。
“我听你的。”
郝俊在周丹面前总是很乖,明明在外人看来他是“桀骜不驯”的。
广场上有位拾荒老人在捡塑料瓶,翻了几个垃圾桶也才收到2个瓶子。他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着来往的人群,期盼她们手里的塑料瓶都是自己的。
他身上的衣服污渍斑斑泛着油光,手上的肌肤皲裂老茧重重,灰黄色的脸上布满皱纹,那纵深的沟壑和眉间深刻的川字纹无不诉说着他生活上的困苦艰辛。
郝俊不敢想象万一他老爹沦落成这幅模样会怎样,那画面想想都是让人难受的。
漆黑的夜晚,静谧无声,蚊虫围绕着路灯的光线上下翻飞,操场上只有一道孤独的身影在一圈圈的奔跑,直到汗水滴在草地上,直到浑身脱力,郝俊才爬上看台仰望着星空发呆。
他把钱都给了那位拾荒老人,老人家很感动,连连推辞不要他的钱,“你把钱都给我了,你拿什么吃饭啊?”
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人总是很善良,以己度人总是会为他人着想。
于是郝俊买了两份饭,两人坐在店里吃了一顿饱饭。没人嫌弃他们,甚至店老板还送给他们一锅热鱼汤,滚烫的,喝到胃里暖洋洋全身舒畅。
最后的钱还是留给那位老人了。
一个人流落在外,没人照顾可怎么好。
他老爸算是富二代吧,从小被爷爷奶奶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郝妈妈也是个能干的人,家庭富裕时也没请过保姆,省吃俭用家务活全是自己做,半点没让父子俩操过心。倒是郝俊心疼母亲,常常会帮忙干家务,郝爸爸一贯是松散惯了,并且他觉得男人都是该干大事业的,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打扫家务这种小事上。
大事业啊……郝俊笑得很辛酸
郝爸爸就是为了所谓的“大事业”,才从稳定的事业单位辞职,压上家里所有的积蓄和贷款,结果却被人骗的血本无归,连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都被收走了。
有的人倒下还能起来,有的人倒下就起不来了。
不幸的是郝爸爸属于后者,他的一生没经历过挫折,突然在年过半百的时候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栽了一个大跟斗,不仅折了腰,还晃了脑袋。
郝爸爸从此一蹶不振,并且性格陡变,一改往常的温文尔雅,他变得尖酸刻薄疑神疑鬼,对谁都毫不客气毫不留情。他变成了一个让人生厌的中年老男人。
郝妈妈的病算是压垮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吧,为了给郝妈妈治病,他们在市区的房子卖掉了,全家搬到学校附近的筒子楼里去住。
那儿有间小两室,是郝妈妈年轻时买的,因为离学校近方便出租,从没想过这里会成为他们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现在连那个小两室也没了……郝妈妈走了,郝爸爸也失踪了,只剩下他自己还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谁也不会回来了,大概。
“在这儿干吗?冷死了。”
周丹拎着水壶站在围栏外喊他,郝俊跳下看台帮着老师拎水壶。
“你不高兴啊?”
“没有。”
“想家了?”
“……嗯”
哎周丹最不会安慰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郝俊抬头对她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