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 作废版》帛承

5、美艳且毒（一）

　　其实我们正魔两派的很多矛盾都是“假象”矛盾，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很多时候我们和正派之间本没有什么矛盾，但是因为正邪不两立的缘故被人认为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

　　你信或者不信，十年前围剿魔教的事情过后，我们和正派之间一场大冲突都没有，有的只是小矛盾，比如说两个弟子走大街上碰面之后互相嘴臭几句然后打几下这种的。

　　我是不愿意把这种事放心上的，没什么意义而且次数很多，斐逸也不怎么过问，知道事情不大之后就不会关心了，倒是那个仇盛，每次听到这样的事都会不愉快，但也仅限于把脸拉得老长而已。

　　我，斐逸，仇盛，算是我们教明面上的三个杠把子，我们三人对待矛盾是这个态度，这就注定了我们不会真的起大冲突。

　　正派的态度在我看来也差不多，虽然他们一直看我们不顺眼，但也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好几次我和几位正派大人物面对面遇见，他们最多也只是白我一眼，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种关系就让人觉得好像合作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虽然近十年来我们之间没有大矛盾，可是过去的恩怨不是说翻开就翻开的，这正道众派哪一门不欠着我七十二渡口千余条人命？就算我们活人愿意讲和，那些死人也不会愿意点头的。

　　问雾流花她想利用我做什么的时候，我是十分心虚的，因为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也不能答应。

　　立场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我既然是魔教的人，那自然就不能向他们正派妥协，哪怕这次真的如雾流花所说，只是一个单纯的合作，她们不会背地里阴我，那也是不行。

　　心里这关是一方面原因，教里不好交代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我如果真的答应了这边的要求，回魔教的时候必然会收到质疑，而我身份很特殊，是纯粹靠着教主的信任才得以在教中立足的。如果我失去了这份信任，那大概也就跟死了没两样了。

　　不过雾流花显然没有想这么多，她很干脆地告诉我了她们绑我的目的。

　　说是这些日子以来，前朝宝藏的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搞得情势很紧张。

　　“……”我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

　　虽然我说过我是我们教最没有上进心的人，但这话并不代表我们教其他人就很有上进心，我们教里真的没有多少人热衷于追求什么，尤其是追求金钱。

　　当然，我们的身份也确实尴尬，需要我们低调行事、缓慢发展，不能跳得太高，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削。

　　他们正派显然没有第二重担忧，在他们眼中，人大抵是越上进越好的。

　　我沉默了半晌，终于挤出了一句我觉得尴尬的问题：“你们正派很缺钱吗？”

　　雾流花被我的问题怔住了，可能她没料到我会这样耿直吧。

　　我这问题可不是信口胡诌的，他们正派靠什么营生我清楚得很，说真的，没什么赚头，穷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因为穷就搞成这幅样子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了。

　　“我朱绣阁绣品闻名天下……”

　　“你可得了吧，”看这人要开口自吹，我连忙打断了她，“闻名天下又怎样？又不赚钱。”

　　雾流花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只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摆摆手，道：“咱这都坐一辆车上了，就别藏着掖着、死要面子了。这朱绣阁绣品确实有名，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想求上一幅充充门面，但你这绣品出货极慢，即便小小一幅便能卖出天价，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钱。再加上你这江湖第二大门派，人多事多，吃穿用度人情来往哪样不要钱？你说你们手里有钱，我一个外人都不信。”

　　我说的这些其实只是一方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她们每卖出一幅绣品就会炒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天下人都知道她们一年能靠绣品赚多少钱。

　　而我确信她们拮据却是因为另一方面的原因，她们绣花的丝绸丝线全是我们卖给他们的，她们拍卖丝绸的场子也都是我们的地盘，毛利本钱差多少我怕是比朱绣阁很多人都清楚。

　　当然了，这都是秘密，我们不会把明面上的生意都烙上七十二渡口的名字，平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帐查账，至于经营则是全权交给下面懂得经商的人去办的。经商的人惯会保守秘密，嘴严实得很，天下没多少人知道七十二渡口的家底究竟有多厚实。

　　朱绣阁不擅长经商，心思不活络，还特别傲气、不屑于众多凡人为伍。别的门派虽然也没什么靠谱营生，但也能在人间傍上几个能相互照拂的靠山，比如达官显贵、名商富贾什么的，日子不富裕，但要比朱绣阁舒坦得多。

　　听我说了那些之后，雾流花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望向了手边茶炉，面上没有表情，冷艳气质端得稳稳的。

　　“这笔宝藏并非你想得那样简单。”

　　“嗯？有多复杂？”我反问，“该不会像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一样，得宝藏者可得天下吧？”

　　“……”雾流花没有说话，但那反应在我看来就是默认了。

　　“唉～”我有点无奈，“你说你们也是修仙的，好好修炼，求个飞升，这样不好吗？非得在这凡间争什么宝藏，这不有损心性吗？”

　　“个中缘由我不便多说，总之，此行凶险，你要小心。”

　　嗯……

　　我，一个大魔头，居然能被正派大佬关心!这滋味可真的是太怪了，让人止不住要打寒颤。

　　“呵呵，你要是真担心我会死，就把我送回绑架我的那个地方。整这一套虚伪的做什么？”

　　“这你想都别想!”马车外突然传来林雨青那泼辣的声音，我的心情顿时再次跌落谷底。

　　雾流花瞥了一眼马车车帘，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对我说：“我师侄性格烈，一路上都得有劳公子担待了。”

　　“师叔。”林雨青掀开帘子就进来了，完全没有问雾流花意见的意思，二人之间好似并不怎么和睦。

　　但我对她们师叔侄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兴趣，林雨青掀开帘子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好好看看外面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但那个林雨青却横在门帘前面，严严实实挡住了我的视线。

　　“林姑娘，许久不见啊。”我尽可能地扯起了一个笑，看向了这个让人头疼的泼辣女。

　　“呵，别跟我套近乎，今天你捞不到一丁点好处。”

　　“欸，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跟你客气一句，怎么在你看来就是套近乎呢？怎么？姑娘以为我辨不出谁更有分量，放着眼前的雾流花前辈不讨好，却偏偏要向你谄媚吗？”

　　不吹不擂，我在惹恼别人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和才华，不可一世且目中无人的林雨青哪里接受得了我这样的一踩一捧？当即就憋红了脸，怒目瞪着我却又顾忌雾流花而不敢发作。哎呀，我简直是太机智了。

　　“我自然是不够格跟师叔比，但你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闭上嘴，老实等我们的命令就行。”

　　我真不信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从我见到这两个人开始，林雨青就一直处于主导地位，言行举止处处都以自己为先，并不在意雾流花的看法，就连刚刚反驳我的这句话，语气中也满是不屑。

　　反观雾流花，她的神情甚是平和，面上表情淡漠，偶尔会露出浅浅一抹微笑，倒是有些可人的味道。

　　“你来做什么？要撕票了？”我也不想让林雨青见到好脸色，就学着街头恶霸那幅挑着下巴的讨打模样斜眼看她。

　　她看着我，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把我的头捶到肚子里。

　　“怎么了？”雾流花还是那副样子，语气十分平静地问。

　　“天要黑了，前面有一处客栈，现在若是不停下来那就得等到明天才能歇脚了。”

　　“那便停吧。”雾流花回，“这位公子重伤未愈，确实需要休息。”

　　林雨青没有多说什么，眼一翻，出去了。

　　看着门帘被高高甩起，我心里更多添了几分反感。

　　“雨儿心高气傲，若是这一路让公子受了委屈，还望公子多包容。”

　　雾流花的声音唤回了我的视线，我转头看向她，果然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本就不两立，有矛盾才是应该的，我怎么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倒是你啊，雾流花前辈，能心平气和地让一个晚辈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你的包容心可真是要比我强太多了。”

　　“呵呵，雨儿不过是个有想法的晚辈而已，我作为师叔，自然不能跟她一般计较。”

　　雾流花的笑不能久看，看得久了就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那倒也是。”我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慢慢放下提起的嘴角，后仰靠在了马车上。

　　不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林雨青“哗啦”一声掀开帘子，黑着一张臭脸看着我，“到地方了。”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回头去看雾流花的表情。果然，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前辈先请。”我道。

　　雾流花没客气，冲我微微一点头，下了马车。

　　我也跟着下去了。

　　周围是一片荒原，一个底盘颇宽的单层木头旧房子孤零零地伏在暮色下，虽是夏季，此景却让人心头发寒。

　　“这么偏僻，偏偏地方还不小。有点意思。”我的话引来了林雨青的注意，她瞪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假装没看见她，跟着雾流花进了客栈。